文|彬瓊
今天是2016年1月30日,母親住院的第八天,我在醫院陪護的第七天。從清晨到黃昏,朋友圈曬著各種各樣的雪中美景,然而S城卻是個陽光普照的大晴天。其實我特別渴望一場大雪,將地上的,還有我心里的血跡和陰霾一起覆蓋。
日子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走過,從我匆匆忙忙收拾行囊到坐在病房仿佛一瞬間的事情。依然清晰地記得,放假前的那天下午,我滿心歡喜地整理著辦公桌上的物品,對漫長的寒假充滿期待。
三點四十四分,母親打來了電話,我忙著裝東西就拒接了。通常母親打電話不會有重要的事情,我想晚上再好好跟她嘮嘮嗑,講講這幾天的新鮮事。母親是懂我的,從來不會反復打電話,因為怕影響我工作,這一天她依然如此,被我掛斷以后她就靜默了。
一個小時后,我終于騰出手來回過去,一連兩遍都是無人接聽。我不甘心又給父親打,結果接通的第一句話卻是:“女子,你媽出車禍了,這會在醫院,還不知道啥情況。你啥時候放假回來?”
這無疑是晴天霹靂,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車禍了呢?一時間我心急如焚,各種不好的想法在腦海里奮力生長,有點庸人自擾小題大作卻也是親情所致情理之中。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自我安慰,希望現在先進的醫術可以還給我一個完好如初的母親。
在很多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們總會先去預測結果,往往忽視了過程的艱難。這里面不僅是體力的支出,更是情感的檢驗。也正是因為有了細膩而復雜的情感,所有的經歷就變得不一樣了。如果沒有經歷,我也不會知道其實我需要的不是堅強和勇敢。因為打倒我的不是這次災難,而是面對已知的結果時那種深深的憤恨和無奈,是對失去健康和良好行動能力的無限悲涼。
見到母親的時候,她正在等待做CT,被子將她蓋著只露出了頭部和一只腳,右眼因為充斥著太多淤血變得又腫又黑,目光一片朦朧,右臉擦傷了好大一片,凝結的血液風干在臉上,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生疼生疼的。
然而父親告訴我這都是小傷,重傷在腳踝。這時我才注意到母親的腳是用鋼架支著的,小拇指粗的鋼架從腳后跟穿透而過,重物在后面牽引。明白過來的那一刻我的大腦瘋狂的轉動起來,平時一根細小的竹簽穿進手指我都疼的跳腳,現在這么粗的鋼筋從腳上過去那要忍受多大的疼痛。我已經忍不住想要罵人了:“他大爺的,開那么快找死啊!絕對是個傻逼,害怕撞上車就轉向撞人,腦子一定時進水了……”我在心里將肇事者罵了千萬遍,盡管如此,也未能平復我內心的不安。
其實,所有的憤恨聚集在一起,都抵擋不住那排山倒海般的心疼和難過。
看到我來了,母親努力睜開血紅的眼睛,用微弱的聲音喚我:“女女,你回來了?你看人家不長眼睛,把媽媽撞成這樣了。我眼睛看不清,腿沒感覺,你說我以后還能走路嗎?要是走不了怎么辦呀?又要連累你們姊妹幾個了。哎,你說媽媽這運氣怎么這么差的,在路上走的好端端的他還能攆過來把我撞上……”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就先下來了,和眼淚一起從眼角淌出來的,還有幾滴鮮紅的血液。
她忍不住用紙去擦拭,卻疼的直皺眉頭,我看到她牙關緊咬著,似乎怕我看到她疼痛的模樣。我的心已經開始滴血,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我調整了一下情緒,安慰著她:“沒事的媽,傷在腿上,好好休息就好了,這么多年那么多大風大浪咱都過來了,這一次咱也不怕。”說完這段話,連我自己都覺的堵的慌:真的會好起來嗎?會嗎?
彬瓊說:
原標題:《在病房度過的日子》,這是一段真實的經歷,每天面對的是無數的骨科病人進進出出,我真切地感受到人類面對殘疾的深深絕望,親眼目睹了一顆生命的脆弱易逝。但同時,我也見證了生命的堅硬和頑強,還有兒孫子女對生命的疼惜和尊重。
古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趁你我年輕,趁父母安在,趁你愛四處奔跑,趁他想周圍走走,不要“再等等”,就現在吧,帶上他們,哪怕只是散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