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對光影的期待,走進了木心美術館。進入展區的那整面黑墻上,單純得只剩下一小排白色的小字:“早晨,我走進畫室,聽見畫兒們在齊聲歡呼:先生畫得真好!”就此一句,藝術家的真性情流露了出來。要想讀懂老子,你得成為老子;同樣的,要想畫好,就得把自己的靈魂帶入畫室,木心帶著他的靈魂去傾聽、發現、交換,他聽到了“畫兒們的歡呼”,而我們——參觀木心美術館的游客們——帶上我們的心去體驗,就會發現這里妙不可言的空間。
整個美術館空間的安排錯綜復雜而又出乎意料。燈光、樓梯、光影、借景,都營造出謎一般的氛圍,使得這些展廳與展廳之間的鏈接部分成了充滿魅力的地方。
1、樓梯營造的出乎意料的空間
這個狹窄的樓梯通向書房,光源從底部發出,扶手如同壁畫般鑲嵌在墻內,把你的手放在扶手上,你就是壁畫的一部分啊。一步步拾級而上,明道如昧,進道如退,夷道如類,穿過幽暗歲月,光明就在腳下延續。
旋轉樓梯上部自然光源的斜斜射入,抬頭望見,恰似來自上帝的那束光。黑暗刪除了所有不必要看見的事物,損之又損之后,心念才得以聚攏。而那束光,穿透黑暗,指引著心靈的方向。臺階側面的燈光,勾勒出踏步,也描畫出節奏的線條。這是現實世界的光,理性而有韻律,可控卻有局限。這樣的線條在玻璃的倒影之中向無限延續,如同實與虛,現實世界與超驗世界的比對。超驗世界并非不存在,也非理性所能到達,但是卻可以悟到,感受到,而且,只有靈性之光才能夠到達。沒有了超驗世界,現實世界缺少了靈動與無限之后,就只剩下單調與有限了。
2、靜謐的空間
進入書房需要脫鞋。或許是為了安靜,或許是為了清潔,但我更愿意想成是為了虔誠,書中有偉大的靈魂,對偉大靈魂要有仰望與虔誠的心意。接近六米的層高,頂天立地的書架上,有偉大靈魂的文字記錄,還有他們在塵世間的形象。他們的頭像他們的書,證明他們在世俗世界真真切切地存在過,而他們的思想,誕生于過去某個已經消亡的年代和王朝,經由以世紀為單位的歲月流轉之后,留存了下來,并陪伴著愿意接近他們的靈魂,去接近真理。
書房的大落地窗上沒有了百葉,對景是枯山石與枯山水。孤獨的山與水,寓意人類在宇宙之中的孤獨,也映射出人在人群之中的孤獨。藍色星球是一個奇跡,藍色星球上每一個靈魂,若能在尋求真理之中感悟靈性之光,也將是一個奇跡。
3、用聲音界定的空間
從書房出來,早已迷失方向的我們被巨大的水聲吸引住,向著聲源望去,窗外有飛天而下的水幕,從建筑的最高層喧囂而下,撞擊著位于地下層的平靜水池,開出稍縱即逝的排排水花。水花的旁邊,是地下層咖啡廳落地窗邊的觀景廊。在咖啡廳中休憩試圖尋找內心安寧的人們,是否知道,外在的喧嘩之中,尋找不到內心的安寧,向內看,才能尋見自己的內心。
4、光影五重天
在這個展廳里我停留了最長的時間。
落在地毯上的影是疏密變化的,這種有規律又富含細微變化的節奏形成了一種旋律,一段音樂,一個數學公式。若是肖邦在場,這樣的光影圖一定能被他直接翻譯成樂譜,而無需借助作曲公式的幫助。再或者,若是畢達哥拉斯在場,他也無須經由他的豎琴,在這里,大自然就是演奏家,百葉窗就是琴弦,大自然用光無聲撥動著百葉窗的琴弦,這美妙的光影圖就是大自然奉獻上的一首動情的樂曲啊!從中,偉大的畢達哥拉斯聽到了改寫人類歷史進程的數學公式。
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在無聲的卻充盈整個空間的光影旋律里,帶上耳機,去聆聽另一種旋律,那是來自歷史的聲音。耳機中傳來木心的講課,以及他的關于遭遇東西方文化的碰撞而產生的震撼。這種碰撞是所謂的文明的沖突嗎?文明的沖突是否只是一個偽命題呢?若站在山麓或是山腰看,可能是沖突;但若站在山峰看,那就看到了殊途同歸,也就理解了橫看成嶺側成峰,也就明白了不同的上山路自然會看到不同的風景。
結尾:
在木心美術館,還有許許多多的奇妙的空間,帶上不同的心情,就會收獲不同的體驗。而當你的心恰好體會到了設計師的心,或是木心的心,這樣的體驗就會變得神奇,而你就讀懂了這里,也喜歡上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