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他的意外
當他帶著醉意執意要開車的時候,年輕的女孩并沒有阻止。一切的發生好像命中注定,甚至他潛意識里也希望一件事情的發生,可以中止他越來越感覺到的身不由已。只是沒想到發生的形式還是有些出人意料。
中午他帶著一份要發生些什么的預感離開家的時候,心里的不舍和眷戀越來越強烈了。他看到她越來越清朗獨立,象開在陽臺上黃色的郁金香一般,他反倒有了惶恐,接連幾個月游離在兩個女人之間讓他疲憊之余也愈發地感受到了,這個開滿鮮花的家和她才是他靈魂的歸屬。
每一次,當他試圖在女教授面前提及他難以走出婚姻時,都被對方聰明地繞開了。于是他想拖到放寒假,寒假前教授要回美國一趟,那時再提分手也好分得開些。
今晚的晚餐吃得并不輕松,飯桌上的教授已經有些直逼主題了,讓他必須在新年之前離婚了。飯桌上他暗橫下一條心打算今晚就攤牌了,于是飯后他提議兩個人去酒吧喝上一杯。他想借著酒勁把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
“我要去市中心的那家比利時人開的酒吧,要喝水果啤酒?!苯淌谔崃讼敕ǎ羌揖瓢墒撬麄兎蚱薰餐睦吓笥验_的,教授是知道的,此一番提議用意也很明顯,要走進陽光下,要走進他的生活圈子,再也不愿游離在離城中區很遠的新城區,躲避任何人了。
他知道教授的心思,這幾個月他們總在離他生活娛樂區域很遠的新城約會,女孩早都看穿他的心思,今天又一次從其他角度在要求著他了。
“好,我們就去那家比利時酒吧?!彼暮敛华q豫讓女孩意料之外又欣喜若狂。
這家比利時人開的酒吧開在一個中式四合院里,迷人之處就是中式風格的古老建筑和比利時水果啤酒氛圍的完美混搭。坐在院落里,看吧臺上幾百種的啤酒瓶陳列到頂,聽菲律賓人的樂隊吟唱最嗨的上榜單歌曲,再抿上幾口水果啤酒,微醺間人也就徹底放松。他曾無數次帶自己的外地朋友來這里小坐,也多次和妻子一起來小酌,唯獨不敢帶教授來。他不愿這么明目張膽地把他人眼中的“三”帶到屬于他和妻子的公眾地帶來。
這中間的深意教授心知肚明,今天終于踏進了“雷區”,心中按撩不住地狂喜。
一踏進四合院的門,教授便四處張望,心里盼著遇到幾個他的朋友,好讓他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也好讓自己出一口憋了很久的一口氣。
只是已是隆冬的天氣格外的陰冷潮濕,院落的外擺區幾乎沒有人,顯得有些冷清。兩側的廂房里有人零星散坐,院里唱歌的菲律賓的歌手因為天氣的寒意,唱得也有些緊繃,燈光昏暗著,斜打在每個座椅上,沒有一絲暖意。一切同她想象中的大相徑庭,教授忽然間有些失神,心中一股寒意升起來,從頭冷到腳。
他們落座在一個安靜的角落。片刻,長得好看的水果啤酒上桌,被高顏值的侍應生倒進了更加好看的啤酒杯里,酒花泛起,他們相對無言地碰杯。酒入愁腸,兩人的神情都一樣的黯淡了下來。
“我不能再耽誤你了,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有婚姻在身,你是知道的?!彼K于聽到自己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么?我為了你放棄美國的工作,天天陪著你,為什么對我這么殘忍?就是因為她會一哭二鬧三上吊?你要是沒有辦法和她說,我去說!”教授的臉色起先錯愕,既而氣憤轉而又哀求。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的沒辦法離婚,我拋不下她。”忚終于說了真話。
“你還愛著她?”教授聽懂了他的話。淚水如泉涌一般流了下來。
“對不起,我早就該說出來的。我不想傷害你?!彼钌畹爻隽丝跉?,這些話憋在心里太久,已經快讓他變形了。
“我要威士忌,你怕她死,就不怕我死。”受到刺激的女孩瘋狂了,待到威士忌上桌,便大口大口地往下吞,“你信不信,我美國的干媽送了我一把手槍,信不信我回去就一槍打死自己?!?/p>
他無言以對,只盼著教授先出了現前的氣,日后讓時間這個最好的療愈器可以讓她放過他也放過自己。眼前瘋狂的教授他唯有再一次的寬慰道謙,他也大口地喝酒,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著麻醉自己,他只覺自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一整瓶威士忌就這樣被兩個心懷痛苦的人喝光了,僅存的一點理智讓他打住了教授的瘋狂:“我還要喝,不要管我?!薄澳悴荒茉俸攘耍宜湍慊丶摇!彼麚沃詈蟮臍饬Π阉仙狭塑嚒?/p>
車子安全地馳離停車場,行走在隆冬的雨夜里?;秀遍g他加大油門,想要離開這個令他混沌的一切,他仿佛聽到她在召喚他回家,回到熙來攘往、井然有序的世界里。他的四肢仿佛變成了鳥兒的翅膀,飛了起來,他的身體因為想要擺脫羈絆,心醉神迷地打破了節奏。
“砰”地一聲,他撞上了停在紅燈口的車,一切預感都發生了,驚駭間他如釋重負,“該來的總會來的?!彼炖锬钪?。
他依稀記得他被拖下車按在了地上,他沒有做任何反抗,相反他的心里有慶幸滑過,他覺得這是上帝在警告他抑或解救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都有些模糊,他只記得人生第一次,他的手和一個陌生人的手,被手銬扣在一起。接著被迫抽血,檢測體檢后,被押到了拘留所。
他木然地脫下身上所有的衣服接受檢查,赤條條地只剩下一個身體,直至最后被穿上囚服,送進了拘留所的獄室。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這實在是一個猝不可及的人生事故,他從來都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多少年了也有微醺時與妻子偷著酒駕回家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她都會強迫他找代駕,從來不會讓他在喝了一瓶威士忌的情況下開車的。此刻從開滿郁金香的家里到拘留所,時隔十二個小時,卻已是兩個迥然不同、兩個天壤之別的世界了。
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他的大腦一時間也無法切換。誰會想到突然被帶上手銬,送往拘留所?難道這真的是天意?
走在去獄室的過道上,沿途獄室的犯人用各種睡眼惺忪的目光掃視打量著他,看笑話的、漠視的、幸災樂禍的,甚至有放肆吹口哨的并發出陰陽怪氣的聲音斜視著他,他茫然地走過去,仿佛自己處在真空中。
終于,他被帶到一個獄室。里面有兩個通鋪,幾個人橫七豎八躺在上面。他被安排到一個正對廁所的位置。廁所幾乎是全開放式的,使得整個房間充滿了刺鼻的尿臭味。
夜色已經很深,獄室里,燈依然亮著。后來他才知道,獄室的燈二十四小時不滅。第一個無眠的夜,除了臭味,還有此起彼伏的鼾聲,以及時而傳來的“放我出去”的吶喊聲和獄警的警告聲。
他的酒忽然醒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待回過神來,他開始下意識地尋思如何在這個擁擠而令人難以忍受的環境里,同那些與他格格不入、有著迥然不同的生活狀態、卻都一樣失去了自由的獄友一起朝夕相處,共同度過未來的十五天?!笆逄?,起碼十五天。” 這是他被帶進來時,依稀聽到的。
他又忽然想起教授,他不記得事發之后她的任何反應,他現在只覺得這真的是一件荒謬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可怕的瘋狂讓他卷入這風流韻事?他自己的心中無法理解,他所有的感官也無法理解,整件事的一切他都覺得很陌生,甚至他覺得自己也很陌生。
他忽然間失憶,他對年輕女孩的一切都想不起來了,既想不起她的模樣,也想不起她的溫存,除了滿心絕望的那句:“我回到美國就開槍去死”之外,已經沒有任何話在他耳邊回響。
翌日早晨,他睜開眼睛,他努力回想曾經發生的一切,仿佛夢一場,夢里面一切的命運都已經埋好了結,他忽然覺得此刻身處在拘留所,所有的死結都解開了。他盼著十五天“刑期”的結果,他要回家,回到那個盛開著郁金香的他和她的家。
只是,他還回得去嗎?她還在家嗎?
無戒21天寫作訓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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