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未雨綢繆

明世宗時期，丹吾王又在緬東地區開始了進一步的軍事冒險。

在正東方向，丹吾王想強渡伊洛瓦底江，占領我勐卯、麓川、崗捱、騰越（今騰沖）一帶后，進一步攻占全滇西。但因在永昌府的騰越駐有明軍，而戶撒沐家軍余威還在，因此，丹吾王就將麓川鎖定為主攻方向。經麓川的古“茶馬貢道”西進緬甸，再到達印度洋的孟加拉灣，自古以來就是一條“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只要占據了麓川，丹吾就有了江東的前出基地，就可以在此集結兵力和物資，再打通經杉木籠的茶馬貢道，就可以大舉進犯滇西了。

丹吾軍在明世宗末期的幾次小規模進犯，都被多士寧指揮的各族地方武裝憑借伊江天險所擊退。其間也發生過兩次較大規模的進犯，但都得到了朝廷萬戶王驥將軍的及時馳援，追亡逐北，把丹吾賊趕回了伊洛瓦底江西岸。

明世宗嘉靖44年9月，麓川，綿綿的雨季剛剛過去，稻谷正黃，竹木仍綠，傣家的擺場方興，景頗的新米節剛過，傈僳人的火把節余溫尚在。

多府的議事大廳里卻氣氛凝重，宣撫使多士寧正招集轄下各部族土司頭人商議旱季防范丹吾再次來犯的事宜。

他說：“諸位，丹吾賊每次來犯都是趁伊洛瓦底江的枯水季節。我們安排在江邊的盯稍要由雨季的一個點一人增至三人，每天三班輪換，中間不能出現空隙。江沿岸淺水區的防象樁要徹底排查，被洪水損毀的要迅速更換。隱藏在暗堡內的火炮也要細心檢查保養，保證能隨時正常使用，這可是我們最主要的能殺傷嚇阻象群過江的利器啊！另外，到旱季，來往于兩邊的馬幫商販也會逐漸增多，沿途關卡要嚴加盤查，以防丹吾奸細趁機混入。各位要吩咐手下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丹吾王身邊有許多漢人軍師，他的軍隊中有很多人說漢話比我們在座的許多人還流利呢。巖吞統領！”

“大人，在！”座中一位虎臂熊腰的傣族中年漢子應聲站起。

“你守衛的杉木籠隘口關系到我麓川的生死存亡，丹吾人深曉中原兵法，要謹防他們派精兵喬裝滲入，攻占隘口。杉木籠一旦失守，我們的退路、后援都被截斷了，我們在座的諸位和自己的族人就真會死無葬身之地了。你要對剛從丹吾過來，進駐大牛圈（杉木籠的馬幫集散地）的馬幫，特別是人馬比較多的，嚴密盯稍。一有異動，馬上動手！”

“曉得了，大人！”

“岳軍師！”

“大人，在！”一身傣裝的岳鳳在座位上欠了欠身。

“你安插在那邊的暗樁（密探）還要增加人手，要隨時曉得丹吾人的動向。”

“大人，請放心！人手我已增加了，連他們的‘逮姆’（相當于戰區司令）身邊我都安排了人。”岳鳳面帶得色，說罷，掃了一眼在座的人。

“麻早兄，你的景頗戰士最英勇善戰，前幾次立功不小。你們地處最前線，如何對付丹吾象兵，請你多想想辦法。”

“大人，我們最近正在練習一套‘射人絆象’的新戰法，等練順手后，再教其他兄弟部族。抗擊想占我家園的丹吾賊，我們景頗人沒二話！”滿臉絡腮胡，不怒自威的景頗土司排勒麻早嗡聲答道。

“思相（勐卯土司）兄，前幾次抗擊丹吾賊，你能顧大局，識大體，與我盡釋前嫌，共同抗敵，兄弟我非常感動。八莫是丹吾逮姆駐軍的老巢，也是丹吾賊歷次東犯的軍事集結地。那里東岸旱季岸灘寬闊，利于大規模搶灘作戰，前幾次丹吾人就是從這打過來的，你我都要嚴加防范。”

“兄弟，以前的就不說了。外賊當前，絕不能像漢人所說的‘兄弟鬩于墻’，今后有什么吩咐，兄弟我照辦就是了！”

“思相兄客氣了。巖板（德昂頭人）兄、楊邁（傈僳頭人）弟及其他諸位也要帶領族人積極備戰！”

“大人，曉得了！”廳內眾人齊聲應和。

與會各土司頭人紛紛告辭，回去備戰，自不在話下。

公元1567年2月，明世宗駕崩，穆宗繼位，是為隆慶元年。

消息傳到麓川，多士寧緊急召開會議。

“我皇不幸駕崩，舉國哀痛，但據暗樁來報，丹吾賊正往八莫集結重兵，大有趁我國喪之時，大舉來犯之勢。岳軍師，你快速將情況奏報云南行省，并請他們緊急轉奏朝廷。我的府軍自衛隊和各土司頭人的常備自衛隊必須在三天內集結到各自負責的伊江岸段。參軍多發！”

“大人，末將在！”一位年輕慓悍的傣族漢子大聲應道。

“江邊守軍由你統一號令，務必嚴防死守！”

“曉得了，大人！”

“巖吞，會后你馬上趕回杉木籠，按原先的安排小心行事！”

“曉得了，大人！”

“麻早兄，你的‘射人絆象陣’練得怎么樣了？”

“回大人，此陣法由12名壯漢為一組，兩名弓弩手，專門負責射殺象背上的人，其余10人各持鐵鏈或藤索，身背戶撒利刃，專門負責絞絆象腳，待絆倒后，馬上用利刃砍象鼻、割腳筋（大象皮厚肉糙，只有攻擊這兩個部位才最有效），使其失去戰斗力。我的人倒是練熟了，只可惜人手不足，只有20組。對付丹吾賊小規模象兵夠用，但丹吾要大規模來犯就肯定不夠了。”

“你這戰法我看行！你能不能分派人手，到集結在江邊的各部族自衛隊里，由你的人負責選人訓練？”

“行！但愿還來得及。”

“諸位，丹吾的象兵是最讓人頭疼的，誰還有好的辦法？”

“大人，大象不怕箭頭，但怕火燒。我的人想到如果把松樹油涂在箭頭上，點火后射向大象，松樹油就會沾在象皮上燃燒。燒不死它，也可以燒傷它，至少可以驚嚇它。我們已造好了幾百枝這樣的箭，準備實戰時試試。”楊邁答道。

“我看行，諸位要發動族人多準備一些克敵制勝的好辦法。”

“曉得了，大人！”眾人齊聲應道。

明穆宗隆慶元年3月，冬末春初，伊洛瓦底江一帶，山寒水瘦，礁石裸露，八莫段兩岸形成大片沙灘。

暗樁來報，丹吾王已派素以殘暴狡詐著稱的元帥恩覺到了八莫，集結了號稱10萬的象兵（實際上還不到1萬），以及3萬各部族步兵，各種戰爭物資正源源不斷地向八莫運送。發動戰爭的跡像已非常明顯。

多士寧一面加強江岸守備，一面派人將情況急報云南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