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歌德十幾歲時，一天清晨曾遇到了一個女孩。

她身著一襲白裙，胸前別著粉色的蝴蝶結，動人心弦，歌德頓時便心動了。可遺憾的是，他們之間并沒有發生些什么。

經年之后，歌德再次回到小鎮。他看到多年前的她，傍晚時分，墻角下的搖椅中，她抱著手安然地沉睡在時光中。此時的她，顯得體態臃腫，滄桑衰老。歌德陷入沉思....

或許他在想，要是當年我走進她的世界會怎樣，至少會不會不像現在這樣呢？

—1—

Ta總能觸動著你的心，怦怦然。

華燈初上之際，橙黃色的燈光瀲滟波蕩開來，夜色漸深，使得錐形燈光漸趨明了。燈光下的鵝毛大雪紛紛然下個不停，猶如萬千精靈動人起舞，美得驚心動魄，美得一塌糊涂。

而不知何時，雪碩的思緒早已飄飛窗外，神情恍惚。雪景動人十分，然而這又與他何干呢？他在想:高考的大幕早已拉開，倒計時一天天“咔擦、咔擦”在減少，多少人正在焦慮地準備著來年那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揉虐著每一個人的心。自己作為其中的一員，每天忙得心力交猝，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唉～他們……想著想著，路燈下走過一個女孩，她手執透明的雨傘，一步步從燈光下穿過。洋洋灑灑的大雪飄落在她的雨傘上，又緩緩滑落，微風拂面，撥弄著她的青絲，嘴角似笑非笑。她就這樣走過，一步步穿越時光，而雪碩并不知道，兩年后，這將是他的一個悲劇。

雪碩推了推旁邊的依冉，問到:“哎，你認識那個女生么？”

正在準備消滅半塊蛋撻的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歷史老師，伺機行動。聽到雪碩的問題后，不耐煩地瞟了窗外一眼。待歷史老師走過之后，蛋撻塞進嘴里，模糊道:“她啊，叫付小小。從一中轉過來的，高冷的不得了。聽說人家有男票了，你沒戲，哈哈！”

雪碩遞過杯子，給了她一個白眼道:“喝你的水吧，噎不死你。”

嗯，不知為什么，雪碩心里的小鹿貌似得了腦震蕩。

—2—

每一次偶遇都是故意。

“大家好，歡迎收聽天水高級中學校園之聲！暢游書海，我們以書為帆，以筆作槳。海天拾貝，我們共享智慧，分享學成。本期學海拾貝由雪碩為您主播。”

廣播隨著電波的波動傳遍校園，隨即播放著悠揚動聽的校園歌曲。正當雪碩看稿之際，依冉推門而入，神秘兮兮地打量著雪碩，他知道是她，所以并沒有搭理。而她也早已習慣了他慢熱的性格，對身邊的一切好像都愛答不理的。于是自己兀自講了起來，“我跟你講呀，今天我們站里要來一位新成員了，之前和你一起播的那個，因為學習太忙退出廣播站了。”依冉期待著他的反應，“嗯哼~”

“喔喔。”雪碩簡潔明了地回應道，“然后呢？”

“然后啊，你猜怎么著？”依冉還在賣關子，雪碩翻開稿子正欲念，她又淡淡地說道，“你的搭檔呀，是付小小。”

“誰！”雪碩下巴快要掉地上了，激動了一丁丁后，時間差不多了，還是拿起稿子念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飽蘸一生的癡情，寫下了一封凄婉動人的長信，向一位著名的作家袒露了自己絕望的愛慕之情。小說以一名女子最痛苦的經歷，寫出了愛的深沉與奉獻。一個男子在41歲生日當天收到一封沒有署名和地址的信，這封信出自一個臨死的女人，講述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而這個故事的男主人公也就是收信的男人對此一無所知。這段一廂情愿的愛情始自18年前，她初遇男人的剎那，她還是個孩子，而后經歷了少女的癡迷、青春的激情，甚而流落風塵，但未曾改變對男人的愛，直至臨死前才決定告白——她躺在凄涼的命運的甲板上，雪白的泡沫把她推向了虛無……”

關閉話筒后，雪碩起身打開音樂。此時，有一個女生走了進來，長發飄飄，斜劉海勾勒著她精致的臉蛋，脖間圍著一條墨綠色卡薇兒圍巾，兩頭下垂于身體兩側。關好門后，她轉身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叫付小小，是你的新搭檔。”

“喔喔，你好，我叫雪碩。”雪碩心里的小鹿又開始沒完沒了地亂撞了，心想，該死，快停下！

氣氛略顯尷尬，還好付小小先開口打斷道:“我一路走來聽到你的播音，很不錯哦，挺暖的。”隨手拿起剛才雪碩播的稿子看了看，說:“哦？你也喜歡茨威格啊！我也挺喜歡他的，被高爾基稱為‘世界上最懂女人的作家’，《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更是他的經典之作，他特別擅長描寫女性，表現女性的內心世界，展現女性之美。沒想到，你作為一個男生居然也喜歡啊。”說著自顧自地笑了，好像她的眼睛總是很愛笑，永遠帶著笑意，擁有獨特的魅力。

“喔喔，”雪碩一時聽得入迷，沒想到她隨口居然可以講這么多，還講得那么好，“沒有啊，隨便看看啦。”

“嗯，都扯遠了。”付小小又說道，“你和我講講播音方面的事吧！”

“開關在話筒臺話筒的下面，播音開關在這兒。這邊是操作臺，其中AUX2是調音量用的，開關音樂，其他的基本是用不到，所以請不要隨便碰。”雪碩回答說。

“噢噢。”付小小看了看時間說，“快要上課了呢，快走吧。”

“嗯。”雪碩播完結束語，處理好其他事務，與付小小一同離開了。

“對了，你在幾班啊？”雪碩明知故問到，剛剛熟絡了一點，感覺還不錯。

“我在9班，”她口里呼著熱氣，冷風襲來，劉海輕柔地飄動著，微微斜了斜眼睛問道，“你呢？”

“呃……”雪碩回到，“我20班。”

“喔，那我們離得挺遠的。”她想了想說，“好了，拜拜！”

“See you。”

—3—

不知道為什么，每一次無聊的數學課常常會變得有趣，雪碩總會在草稿紙上勾畫著她的樣子，雖然僅僅只是她的劉海和她臉的輪廓，但一遍遍描摹，一遍遍擦掉，后來竟越畫越像。他會在草稿紙上有意無意地寫下她的名字。他總會想起馬爾克斯小說里經典的片段:奧雷里亞諾對雷梅黛絲的癡迷只用了一句話便做了完美的闡釋——雷梅黛絲無處不在，雷梅黛絲無時或缺。因為他滿腦子都是她時，就連呼吸里的空氣都是她。

廣播站每天有兩段播音時間，早晚各一次，周一早升旗除外，所以一周播音九次，一組一周只有一次機會，代播除外。高中生活本就十分忙碌，也就意味著兩人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不過，有些偶遇，總讓人感到也許是故意。世界再大，心心相印，總會讓兩人相遇，因為你了解ta，熟悉ta，當你看到ta，總會對自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想要靠近ta。

雪碩與付小小再次相遇已經是一個月以后的事了。高中生活的忙碌，常常會沖淡一切，每天瘋狂地往大腦里塞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所以雪碩常常會忘記付小小的存在。

要說高中最不缺的，無疑是各種考試了，昏天黑地，暗無天日，學生考得心力交猝，老師忙得焦頭爛額。但凡事皆有兩面性，比如說可以認識同年級不同班級的人，給人一些新鮮感，就是這樣的事情中，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

這天又到了“萬眾矚目”的月考了。雪碩匆匆忙忙踏進教室，拿出文具整裝待考，試卷“刷刷刷”發完之后，便埋頭開始做了。雪碩的座位是在三組靠后面，離窗戶很近。雖說季節入冬，但天氣偶爾還是會放晴。考場的氛圍微微有些緊張，也有些昏沉。當雪碩沉靜在“戰場”中與一張文綜卷里的各大猛將廝殺時，忽然一束陽光照耀進來，剛好打在雪碩臉上，使得他下意識的朝旁邊望去。他看到:陽光下的付小小明媚而美好，她明眸淺笑，給了雪碩一個大大的微笑。那一刻，他的心都亮了。原來是坐在窗邊的付小小，為了引起雪碩的注意而故意拉開窗簾讓陽光投射在雪碩的臉上。

付小小放回了窗簾，很快，世界又歸于沉寂。

—4—

生活的節奏，總是很忙，人們奔波在路上時，常常忘卻了一路的風景，結果固然重要，但或許過程才是一件事真正的意義所在。

高中的節奏雖快，但總會有快有慢，節奏也是需要把握的。學校晚十點放學，還有一個小時熄燈，這段時間里，雪碩會選擇找一個地方放空自己，使自己什么都不想。在主教學樓的五樓有一個寬敞的觀景臺，氣勢恢宏的教學樓，高大滂沱，立于其上，頓時心生豪邁之感。如水夜色，宛若一位麗人，撫慰人心，令人心安。雪碩常常會來觀景臺發呆，總是亂七八糟想很多。不過可惜的是，過道上無數的人永遠無法領略校園這片刻的美好，因為從未好好地感受，就要散場了。

“能說說你為什么會轉學么？”雪碩還是先開了口。

她的目光越過校園的夜景，城市的霓虹，投擲在暗暗泛起紅色微光的天邊，面無表情。

“我人生的軌跡因他而發生了改變。以前，我在一中成績平平，在認識他以后，我認真讀書，常常為了看書熬到深夜，我的成績也變成了班上的第一。”她淡淡地陳述道，“我還練起了鋼琴，并且表現出了非凡的毅力，這讓媽媽感到非常詫異。我認真練毛筆字，并非出于自己喜歡，而是他喜歡，想要像他一樣。來到天水中學能夠不比他差，僅僅因為我對他的喜歡，但他都并不知道這一切。”

她微微收了收目光，臉上顯露出一絲惆悵，旋即消失。

“表面上看，媽媽說天水中學很不錯，實在主張讓我來，”她接著說道，“我暗自高興極了，還裝作不想來，但我私下卻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只是為了踏進這片熱土，我知道，這里將是故事的起點，也是我們青春綻放的地方。你說呢？”

“也許吧。”雪碩沉聲道。“對了，周末足球賽你會來么？”

“嗯……”她撅了噘嘴，“他也參加了呢。”

“噢，他踢的怎么樣？”雪碩回望了她一眼。

“聽說……”她側過身來，“你踢得很不錯哦。”

“還好吧。”雪碩撓撓頭。

……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與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格格不入，人潮漸退，兩人也離開了觀景臺。

—5—

足球場內人海沸騰，人流涌動。

隨著一聲哨響，緊張的比賽迅速打響，一場速度與激情的較量隨即展開。雪碩隊伍的隊形按預先計劃的隊形拉扯開來，控球，傳球，過人，切斷。形式出現逆轉，切球的人居然是他，雪碩快速跟了上去，超越其前，站位輔助隊友切球，隊友很快接過球第一時間將球傳了回去，控球，再次傳球，球進了！

再次發球，隊友早已事先預判，于是輕松奪得一球，球傳到了雪碩腳下，控球，帶球。雪碩表現得輕車熟路，一路帶球過人，帶過中線以后，他早已做好切斷雪碩的準備，他并沒有傳球，而是一個巧妙的閃躲以此過了他，第二次，第三次……雪碩向場外看了看，似是尋找著什么。他覺得心里有些過不去，帶球過他是自己的實力，并非與他較勁，但故意讓他，他應該看得出來，又顯得很沒有意思。

時間過得很快，比賽來到了下半場，比分一直停留在2:1。糟糕，又到自己控球，帶球，誰叫兩人的位置是對手呢？隊友的呼喊打斷了雪碩的思緒，有人來切球了！雪碩眼疾手快傳出球后，一個轉身，又接下了球。啊！又過了。本打算讓他切斷的，由于雪碩思想開小差，遲遲未射門，還是被他切斷了。

“之前不都好好的嗎？”隊友問道，“怎么突然不在狀態了？”

雪碩撓了撓頭，抓起球衣擦了擦汗，隊友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球沒有進，發球了，天，還是雪碩控球。來了！他想著，就是現在！他故意出現一個常規錯誤，于是他輕松切下了球。

接過球后，他迅速將球傳往內場，球進了！接著哨響，比分跳轉到2:2打平，雪碩露出欣慰的笑容。

—6—

同樣的觀景臺，同樣的夜景，同樣是兩個人。

“上次比賽謝謝你啊，”不同的是這次是付小小先開口，“他還提到你很多次呢！”

“失誤，”雪碩苦笑了一下，“他也很不錯。”

“哎~”付小小有點不滿，“你故意讓他的哎。”

“沒有啦！”雪碩表現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不過”付小小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還是謝謝你。”

雪碩一臉無奈。

……

雖然一天天都很平凡，但雪碩覺得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付小小的存在，他恍然間發現，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漸漸適應一個人的過程。然而，他卻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連自己都不確定，直到她愛上別人。

“他對我很好，”付小小無意中說道，“他說喜歡我了。”

看到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雪碩感到有些落寞，但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不是應該為她感到開心嗎？

“噢噢，”雪碩釋懷道，“不錯哦，加油啊！你們一定會更好的。”

“再次謝謝你啊。”付小小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臉上浮出一抹紅暈。

……

—7—

明天的生活，總是像今天一樣生活。

高中時光總是以緊張匆忙的形象示人，但總會因為一些人將青澀帶上一抹青春的氣息，讓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節奏。

歲月消逝，時光流轉。冬去春來，今夏微涼。轉眼之間，高中時光就來到了尾聲，臨近高考，各種事情，交錯進行，大家忙得不可開交。廣播站的人早已換屆，所以兩人接觸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但雪碩對她思念的依舊不減，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停留在朦朦朧朧的狀態。

在新的一年到來之際，雪碩和一幫朋友到KTV唱歌，大家唱瘋了，多少人喝得酩酊大醉，有說有笑，沉靜在新年的喜悅中，雪碩一人推門而出，來到躁動的大廳，尋到一個座椅坐下。QQ上不斷跳動著各種新年問好，發祝愿語的消息，唯獨她的頭像不曾跳動，空間也沒有任何消息。但他還是點開了悄悄話的對話框開始打字，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但他覺得說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么，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心里的小鹿就開始亂撞了，也許你并不知道那時候你有多美。后來……”悄悄話發了很多條，從第一次見到，到后來每一次無論是無意之中，還是有意而為的偶遇，一個微笑，一次回眸，一個眼神，一次調皮的挑逗……他曾偷偷在數學課上畫她的樣子，盡管畫的很拙劣。他曾為幾天不見她的身影，而感到黯然神傷。他曾多少次不變地走原來的路，期待著與她的相遇。不知不覺，不知不覺中寫了好多，但她還是沒有回復。

說來好笑，付小小明明知道是他的，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還是要發悄悄話。

當時雪碩并沒有太在意，直到后來的某一天他與付小小在QQ上無意中閑聊才了解到，那天晚上付小小淚流滿面，當然，并不是僅僅是因為雪碩。

付小小和男朋友本來一直都好好的，但那天晚上談到畢業報考大學時，兩人發生了發生了分歧，而且很嚴重，無法妥協。在面臨對未來的抉擇時，他選擇了放手。在這樣的考驗下，付小小第一次看到他們之間感情的脆弱，她傷心極了，一點點斷了各種聯系，想要盡快忘了他。同時，當她收到雪碩的悄悄話之后，她的情緒終于崩塌了，浴室里水量開到最大，哭得梨花帶雨。

……

高考如期而至，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無非是換個地方換張試卷，歷經千百次考試后最后再考一次而已。雖然心情緊張到了極致，但兩人的狀態都很好，結果也不錯。

高考成績下來以后，雪碩悄悄地和付小小一起報了南方的高校，但不曾想，當錄取通知書下來以后，他傻眼了。因為她太了解雪碩了，付小小故意這樣做的，最終她還是去了遙遠的北方。

“雪碩，謝謝你的喜歡，”付小小坐在火車上給雪碩發消息，“我知道，喜歡我的心情你已經保持兩年了，但在這兩年里，因為他的存在，我也無法正視這份感情，我真的太喜歡他了。但經歷了這一切，我才發現其實他也不過如此。感謝這一直以來有你的陪伴，真的很好。可是啊，我并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覺得我應該換一個全新的世界，開啟新的生活，所以我選擇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希望你就不要再等我了，等我好比等沙漠里的一條船，而時間，會告訴你一切。安好。”

她放下手機，將目光轉移到窗外，窗外的風景飛逝而過，高高的天空中，五彩的風箏隨風飄揚。

……

總有一個人，青春的天空中，ta是如同陽光一般，最明媚，最溫暖，也最不可觸摸的那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