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小姐是高二那年認識太陽先生的,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是在別人提到神仙眷侶的時候。
太陽先生在四班,與四班的一個姑娘戀愛得轟轟烈烈,向日葵小姐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他們的事,更何況,她和那位姑娘因為有個相同的朋友所以認識,但不太熟。 真正注意到他,是在學校五四青年節的紅歌比賽上。
向日葵小姐是本班指揮,結束后坐在臺下望著四班的進場。學生們排好隊后,太陽先生和他的姑娘緩慢走到臺前,一人拿一只話筒,說著“我們是一個集體”之類的話。
臺下的學生們像一鍋燒開了的水,沸騰著七嘴八舌,還冒著氣。不停息的。但是向日葵小姐什么都沒有議論,只是笑著,靜靜地聽著。
我以為他們日后再無交集。
向日葵小姐的生活里也的確沒有任何關于太陽先生的點滴,太陽先生也是。但我猜,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名字,畢竟都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太陽先生成績好,理科尤為突出,陽光,性格開朗愛打籃球。向日葵小姐也是一樣,但對數學頗感興趣,作為三好學生的同時又是一個真性情的姑娘,喝酒放肆朋友多,因為多次站在臺上演講被大家認識。但這些他們彼此都不知道。
春去秋來,他們拼死奮斗博來的高三如期而至。
分班。 他在一班,她在四班。
他們剛好交換了高二時所在的班級。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一個月后,向日葵小姐不喜歡新班主任的節奏于是申請回到一班,畢竟原來的班主任以向日葵小姐的數學為傲。 換到有無數陌生面孔的班級,向日葵小姐一點也不慌,他總是能極快地融入到各個圈子,性情活潑,認識幾個人就夠了。 向日葵小姐和太陽先生的座位都在中間,但隔了幾個座位。 幾個月時間的相處。向日葵小姐覺得太陽先生又驕傲又自大。 她也從沒覺得他是一個這樣的人。 于是一路的希冀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可能,是她還不夠了解他吧。
(壹)
新編的座位表上,太陽先生剛好坐在向日葵小姐的前面。 在某一節英語課上老師復習到“what if…”這個句型,向日葵小姐收到從前桌遞來的紙條。 向日葵小姐丟過去一個差異的眼神,但依舊平靜地攤開了它。
上面寫著“what if I like you?”
向日葵小姐把紙條還給太陽先生,并附上一句話“別開玩笑”。 太陽先生很認真的回答向日葵小姐:
“我沒有開玩笑。” 向日葵小姐看了看他嚴肅的臉,在紙上寫道:
“你的那位神仙眷侶呢?在我們生活里可是廣為傳頌呢。”她的語氣很隨意,但在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心里有著一股莫名的悸動。
“分手了,早就分了。”
“哦。”
太陽先生朝后面看了看,向日葵小姐正低著頭認真寫作業。隨后他筆走龍蛇的在紙上寫上一行好看的字丟向后桌。
“剛才那句話,我是認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 他沒有再回頭。 教室里只剩下唰唰翻動書頁的聲音。 后來每逢上課,太陽先生就轉過頭來問向日葵小姐“怎么樣?答應我了吧,哈哈。” 向日葵小姐打掃清潔區,太陽先生以班干部為由搶著與向日葵小姐掃地,然后不停地問她答不答應。 后來,這些就成為了太陽先生口中的百折不撓,向日葵小姐口中的死纏爛打。 因為在若干次這樣的百折不撓、死纏爛打后,向日葵小姐仔細想了想。 雖然他總是因為高高的個子擋住我看黑板的視線。 雖然他歷史很差。 雖然他有時候又驕傲又自大。 但是這些好像并不是缺點啊。 擋住黑板的時候他會細心地挪動身子盡量讓向日葵小姐看得舒服。 歷史差但也只是考試上。 做事成熟。 仔細想來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呢。 那就答應試試看啦。
(貳)
太陽先生和其他男朋友一樣,給向日葵小姐買好喝的奶茶,陪她逛街,和她一起吃好吃的東西,給她講題,給她擦汗。
我記得,就是那樣的一節物理課。 向日葵小姐雖然成績優秀,但物理就不太強了。但太陽先生的物理可是得過全國的獎項的。 在厚厚的高考資料書上有一道很坑爹的題目,向日葵小姐在后面焦慮地劃紙。這個時候太陽先生望向她,只一眼就明白了。 太陽先生拿起筆,開始在草稿紙上劃來劃去,一會兒工夫就解好了。
“來,我講給你聽。” “好啊。”
在太陽先生講了兩遍之后,向日葵小姐正盯著他笑。 太陽先生望了望四處游走的物理老師,問了問向日葵小姐:
“怎么樣?聽懂了么?” 向日葵小姐猶豫了一下,說“沒懂。”
后來太陽先生有問過很多次,向日葵小姐依舊說沒懂。 一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向日葵小姐大聲喊了一句“我懂了”,接著在一分鐘時間內在白紙上寫下清晰的解題過程。
一道大題,關于物理,太陽先生給向日葵小姐講了一節課,整整四十五分鐘。
事后,太陽先生很是疑惑,為什么向日葵小姐那樣聰明卻直到下課才懂。 他不知道,后來,那道物理題被向日葵小姐記了好多年。
(叁)
太陽先生和向日葵小姐約好要考同一所大學。
半年時間已不知不覺流逝。 又是一個畢業季。 他們完成了對彼此的承諾。 畢業旅行的時候他們一起去了桃花島,但那時候已經過了花期,只有滿樹的綠葉以及一個個小桃子。 曾經就在那里,太陽先生向向日葵小姐承諾他會永遠永遠陪在她身邊。 可是后來他食言了。
大一的時候,他去找向日葵小姐是次數越來越少了。而向日葵小姐總以為他很忙。 直到親眼看到他和別的女孩在一起。 她哭得歇斯底里。 像是把十七年來積累的淚水全都傾瀉出來了。 我至今記得向日葵小姐那夜在廣場上挽留太陽先生的場面。
她找到了太陽先生,太陽先生在溜冰場里溜冰,她就坐在冰冷的巖石上等他。結果太陽先生穿著溜冰鞋溜到向日葵小姐的前方,向日葵小姐沒有抬頭,她等待著太陽先生喊她的名字叫她起來然后輕輕抱住她,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我也這樣以為,畢竟他們曾經那樣相愛。
可事實卻是太陽先生朝她看了一眼就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那天向日葵小姐姨媽來了,她喝著三塊一罐的冰啤酒抱著我放聲大哭,蹭了我一肩膀的鼻涕和淚。
后來回憶起來那時候,她告訴我那天夜晚她發現我們都是這世上最平凡的一粒小小紅塵。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卑微到塵埃里,泥土中開出花來。
(后記)
太陽先生不知道的是,當年他用四十五分鐘教向日葵小姐的那道物理題其實在他講完第一遍的時候她就已經懂了。向日葵小姐在高考的時候做完試卷在稿紙上默寫了三遍那道題的解題過程。
她還告訴我那道物理題是她零星貧瘠青春中的一點點慰藉。
但是現在,向日葵小姐忘記了那道物理題,她也曾去當年的廣場走走看,但廣場早已經荒草叢生無人問津。
與當年不同的是,向日葵小姐完成了自己的夢想,不是物理而是紙筆仗劍走天涯。
她再也沒有喝三塊錢綠罐的雪花,她已經勇闖過天涯了。
我翻開那本內頁已經泛黃的日記本,向日葵小姐曾用小楷在扉頁認真寫下:
我以為你是我的小小太陽
我以為你是通往北極的雪
我以為你是靠近西伯利亞高壓源地大草原上馳騁的駿馬
我以為你是我的日本暖流
我以為你的心中有著大大的花園
綠枝蔓纏繞著
可終究
你什么也不是
我什么也不是
我們成為昨日最親的某某今日岔路的陌生人
我得走了
為了我自己
為了我或近或遠的未來
為了我尚在保鮮的夢想
今天我在這里鄭重寫下這樣一段話: 向日葵小姐仰著臉享受著太陽先生帶給她的溫暖,她想,真好啊,我這一輩子就這樣跟著他。
太陽先生笑了笑,向日葵小姐不知道,太陽先生高高地掛在天上,看到的,不止她一個。
他的溫暖,也不屬于她一個。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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