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5.
本來說好的是響河與何峪風下廚的，但現在她只想離他越遠越好。站在廚房門口，響河傲嬌地指揮剛回來的顧恒去擇菜淘米，又朝在院落里閑聊的人吼了一聲“何峪風可以來做飯了”，轉身就要走。
“不是說你來做嗎？”顧恒在她身后問。
“你買的菜我不會做。”響河耍小性子耍得很不是時候，也很沒道理。
她是主，他是客。
再退一步講，他不過就買了魚蝦、鴨肉和幾樣時令蔬菜，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顧恒猜得出，她這是在報復他上午害她暈車的事。他向她道歉，誠意十足的樣子讓響河覺得甚是滑稽。
“你要跟我道歉的事就只有這一件嗎？”她看到他就一肚子火，恁她罵千遍“狗日的”都不夠，要不是被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智兜著后天累積的好修養，她早就砸鍋摔碗，將他掃地出門了。
何峪風和顧思益這會走過來，見到響河毫不掩飾的怒意，誤以為顧恒又要讓她干活，馬上站到響河一邊。
何峪風也幫腔：“剛才不是好好的嗎？這是怎么了？”
好你妹啊好，就是因為你，還有你，你們兩個混蛋。
響河腹誹不止，不爽地將一綹濕發往后捋了捋，直言自己要上樓洗頭，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顧恒見狀也是無可奈何，告訴何峪風自己廚藝不佳，只能給他打打下手。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客隨主便’了。”響河走后，顧恒又說道。
思益點點頭，“堅決維護領地主權，排除一切非平等非自愿的意志干涉。岳姐，霸氣！”
吃完飯，響河先去收拾床鋪，并且主動邀請大家參觀。二樓四間臥室，一間衛生間。其中一間是榻榻米，還有一間因為朝西北方向，而且又沒裝空調，往日并不住人。
響河聲稱主臥上了鎖，恰巧鑰匙找不到了，為今之計只能三個姑娘擠一擠響河的臥室，兩個男生要去睡榻榻米，還有一個只好委屈一下，要在最熱的那個房間里挨上一晚。
顧恒與何峪風面面相覷，只覺大事不妙。
他們兩個肯定不會睡一張榻榻米，那他們之中勢必會有一人要去西北向的那個房間。不管最后倒霉的會是誰，響河都解氣。
“你們商量著，我去洗碗了。順便想想等會干什么。”下樓時她把顧銘也一并叫走了。
“你叫我干嘛，選誰‘侍寢’，決定權不是在我這嗎？”顧銘幸災樂禍地說道。
果然不是省油的燈，響河告訴他，別忘記兩人都是他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說還有一個分配方法是他們三個睡響河的臥室，思益和謝宇婷睡榻榻米，她作為主人，理應睡那個最爛的房間。
“哦……”響河把尾音拉得老長，“原來你是想成全好兄弟，自己做犧牲是不？那行，那我馬上去跟他們倆說。”響河作勢要走，顧銘立馬討饒，聲稱自己會收拾好廚房，這才幸免于難。
家里沒網沒有線電視，漫漫長夜實在是無聊得很。響河泡好茶，切好水果，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里看雜志。
木質樓梯嘎吱嘎吱作響，聽著怪瘆人的。以前到這兒度暑假，晚上上了二樓響河一般都不下來。
思益這會想起來問WIFI密碼，響河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沒有。”
她身后的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異口同聲，“什么鬼？”簡直像遭遇了自然災害。
謝宇婷說：“我看信號這么弱，還以為是手機電量不足——”響河瞟了一眼她的手機，回答說這是隔壁老楊家的WIFI。
顧銘難以想象，沒有網絡和電視，一個現代人怎么活得下去。響河說去年她住在這兒都是為了備戰國考和省考，本來就得遠離誘惑，高度自制，要是什么都和城里一樣，豈不是背道而馳。
這時何峪風插了句話，“那你平時不復習的時候都在干嘛？”
這也是其他幾個人想問的。
響河滔滔不絕，看書、制茶、爬山、練毛筆字、吹笛子、彈吉他……總之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做。
思益冷不丁問了句：“姐，那你最后考上公務員了嗎？”
這死丫頭，怎么專挑這時候給她添堵？
顧恒隨即笑道，“還好沒考上，不然怎么能當你的家教老師呢？”
響河狠狠地甩給他一記白眼，得意道：“最后到底是誰睡那個房間啊？”
“我。”顧恒淡定地回答。
如你所愿嗎？他用眼神問她，響河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顧銘收拾廚房的時候，響河去小店買了兩副撲克牌回來。玩一晚上雙扣總比瞎扯淡好。可憐玩了十多局，不論是單扣、平扣還是雙扣，第四名總是在三個女的之間輪流換。牌技不好怪誰呢？
但按這規則玩下去，三個高手都覺得無趣。
“既然是組對家，就不能一對一對換著來嗎？”
“那好啊，你和宇婷姐一對。”
話畢，大家都用曖昧的眼神往他倆身上瞧，顧銘沒想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連忙解釋：“我是說雙扣里的對家，對家。”
謝宇婷也不好意思起來，提議換個游戲。
換什么呢？
這時燈突然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尖厲的女聲刺穿耳膜，響河嚇得身子一晃，何峪風緊緊抓住她，手里的牌散落一地。
有一個聲音冷冷地傳過來，“玩捉迷藏啊。”
接著他詭異地笑了笑，“百年老屋，關了燈，應該很有意思。”陰森的語氣一下便揭示了“捉迷藏”的真諦。
“顧恒你給我把燈打開！”響河沖黑暗中的某處吼道。
大家這才意識到不是跳閘，而是有人故意關了燈。
“你怎么知道是我？”
“廢話，剛才就你一個人去倒水，你當我傻啊。”客廳的燈就在餐廳與客廳之間的墻壁上。
“大哥你腦子有病啊，你不知道我怕黑嗎？”
顧銘拜托顧恒快把燈打開，因為謝宇婷正緊挨著他，這簡直比狼狗在他旁邊更讓他汗毛直立。他可不想與這個小妹妹扯上什么不明不白的關系。
“我沒想到這里關了燈這么黑，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顧恒邊說便開了燈。他本來的姿勢就是正朝著響河的，如今更移不開視線。
因為何峪風看著響河的眼神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我真是被你們倆的叫聲嚇得腿都軟了……”響河直起身子，一個箭步離開茶幾，假模假洋地朝顧恒走去，暗暗松了一口氣。
跟做賊似的。
陪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老實說瓊瑤阿姨的臺詞酸是酸了點，但真的很美，尤其是配上今夜的月光。
顧恒剛才的惡作劇點燃了蟄伏已久的浪漫之火。他們關了燈，拿了酒，去到院子里的矮木桌上，坐在一起。只是坐著，看看天，喝喝酒，彈彈曲，唱唱歌。
之前響河說她會吹笛子、彈吉他，于是謝宇婷問她借了吉他，還要她表演一段吹笛子。
響河的內心是崩潰的，自己悶在家里附庸風雅也就算了，與人合奏簡直是要出丑的節奏。果然，剛試了幾個音，聽的人直犯尷尬癌。
“這像雞叫一樣的音，確定不會吵到隔壁老楊家干正事嗎？”
“哎別這么說，能把蚊子趕走也挺好。”
可惜了這清澈干凈的下弦月，卻照不見響河無奈的臉。
她吹的是《金蛇狂舞》、《彩云追月》、《瑤族舞曲》，謝宇婷彈的是《500Miles》、《I’m Yours》、《You’re Beautiful》。完全是兩個風格，哪來的可比性。
“我給你去找曲譜去，啊。”顧銘實在是聽不下去，起身要回屋內拿手機。
“你招蚊子啊，在這兒看手機？”思益阻止他。
響河突然吹出幾個音符56-12-60-12-60-25-21-12-50，聽起來十分歡快，謝宇婷會心一笑，立馬跟上拍子：
我的寶貝寶貝
給你一點甜甜
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媚眼
讓你喜歡這世界
嘩啦啦啦啦啦
我的寶貝
整個時候有個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
我的寶貝
讓你知道你最美
……
（這鬼畜的簡譜只有我自己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