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戀愛了。
公布消息的這一天,大家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但是這個消息出現在微信群里的時候,所有人都忘了手頭的工作,群里瞬間炸開了花,一點兒不亞于春晚的零點倒計時。
“是胖虎。”荔枝在群里淡淡的說,隨后不再回復,只留下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屏幕上的我們在那里七嘴八舌。
要知道,胖虎曾經可是荔枝的死對頭,她發毒誓永不會和他往來的。
荔枝長得不像荔枝,皮膚身材都不賴,是個站出來可以打個8、9分存在的姑娘,可就是這樣女神級別存在的人物在20多年的時光里總是有一個死對頭,就是胖虎。
胖虎人不如其名,既不和《少年阿虎》里的阿邦那樣搭調,但也不和漫畫中的胖虎一樣,總之扔在在人堆里雖不會沒有存在感,但也能實實在在的在你面前揮之不去。
討厭胖虎的人總覺得胖虎每時每刻都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就像蒼蠅一樣。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從中學開始胖虎因為出色的技術成為了校隊的一員,每次籃球比賽都會有他的身影。每次得分,胖虎就會嘚瑟,還不是一般的嘚瑟——激動起來,不管看到是不是自己認識的姑娘,輕則抱一下,嚴重直接親上去。為此胖虎已經成了德育處的“座上賓”。見到胖虎來了,老師們的頭搖的快趕上撥浪鼓了。
喜歡胖虎的人大多是那些青春期雄性荷爾蒙分泌過剩的男生們,以及少部分情竇初開被韓劇影響頗深的少女們,每一次胖虎出現在球場上的時候,“虎哥”這個稱呼自然就從男生們口中喊出,伴隨著的些許尖叫聲就是那些仰慕胖虎的女生。
那會兒還沒有“粉絲”這個稱謂,但是胖虎明白,這些人都是自己的“仰慕者”,于是耍起酷來更是忘乎所以。于是在一個自認為帥過流川楓的上籃之后,胖虎的腳扭了。
現在我們回想起來,都覺得胖虎是照搬電視劇那一套,可是胖虎又不愛看電視劇,于是這一切套用電視劇又源于生活的一幕就這么出現了:
胖虎跳下來,正在滿場飛歡呼的一剎那不小心崴到腳了,但是礙于面子胖虎還是繼續著,一分鐘之后,他疼的實在堅持不了了,沒注意腳下的路,一個踉蹌摔倒了,本來嘛這個事情很正常,但是偏偏就那么巧的在胖虎下籃之前荔枝從那兒經過,聽到歡呼聲就知道是胖虎在那里,便目不斜視加快腳步,于是荔枝就迎面撞上了摔倒的胖虎……
事后荔枝回想起來,心中一萬個忿恨,因為不僅僅是被胖虎撞到,更因為胖虎撞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兩只手非常準確的抓到了正在發育的某些部位……當胖虎意識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整個球場上無數雙眼睛目睹了這一切,天空中偶然飛過一只鳥,叫聲在空曠寂靜的球場上回蕩著。所有人都愣住了,胖虎那股嘚瑟勁兒再也找不到了,用胖虎哥們兒的話說就是“虎哥當時直接想沖出學校,用手挖個地洞鉆進去。”
荔枝睜開眼睛,看到胖虎的手的位置,頓時臉紅的程度堪比番茄。“流氓!”想都沒想就給了胖虎一耳光,然后就跑了。留下胖虎摸著臉看著自己狼狽落跑的背影。
這件事還沒到放學就已經傳開了,胖虎自然是被請到德育處的,但是這一次讓胖虎非常緊張也相當尷尬,整個辦公室黑壓壓的坐滿了人,不僅有老師,還有荔枝,和抱著手坐在一旁的荔枝爸媽……
很多年后當大家聚在一塊兒,只要提起這件事,胖虎總是智能無奈又尷尬的笑笑。然后看看身旁給自己白眼但臉上分明掛著甜蜜的荔枝,他憨憨的笑笑,然后輕輕的攬過荔枝的肩。這樣的行為無不刺痛我們這群單身狗們的眼睛。
臨近高考,我們才知道胖虎雖然嘚瑟,但是一直暗戀著荔枝。對此我們表示非常震驚。其實喜歡胖虎的姑娘數量還是可觀的,主要是胖虎球打得不錯,再加上愛耍帥。但是這一套在荔枝面前一點不管用,而胖虎每次打球或者做其他什么的時候,只要出現荔枝,他都會表現的非常一般正經,那模樣讓我們甚至懷疑胖虎是不是有人格分裂。
尤其是那一次“球場事件”后,胖虎在荔枝面前表現的更是謹慎,甚至發展到只要荔枝經過球場他寧肯被罵“豬隊友”也不再碰籃球一下的地步。其實這一切不止是他的哥們兒,我們都看出來了,更何況荔枝?
“就那神經病?別搞笑了行嗎?”每次我們有意無意說起這個的時候,荔枝就像是在聊別人的事兒似的,隨便插了一句話,就低頭看書聽音樂了,擺出一副“關我屁事”的陣勢來讓我們的氛圍瞬間降至冰點。
胖虎不是沒想過跟荔枝表白,他也有過計劃行動過:放學的時候,看老師們都走的差不多了,胖虎在一群男生的簇擁下攔在了荔枝面前,我們識趣的退朝后面。荔枝回過頭來給了我們一個白眼,然后鎮定的看著前方,完全沒有把胖虎放在眼里。
這是第一次,胖虎學著那些電視劇里的方式跟一個姑娘告白,但因為太緊張,不是說錯話就是結結巴巴,往日里胖虎嘚瑟的勁兒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荔枝站在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胖虎面前,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說了一句讓在場的所有人難忘的話后就推開人群率領我們走出了學校。
“你什么時候能坐在籃板上再說。”
本來荔枝也只是隨便說說根本沒當回事,想著這樣的拒絕方式應該會讓胖虎退卻了。但是三天之后,包括荔枝在內,所有人心里都感慨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那是一個午后,高三的學習壓力本來就大,中午每個人都昏昏欲睡,連老師都是,所以讓學生們集體自習自己就離開了教室,看到這樣的“福利”誰不選擇睡覺誰就真傻。但是十分鐘之后這個夢想就破滅了。
“干嘛啊?”荔枝摘下耳機,帶著起床氣看著我們。
“你說的話他兌現了!”前排那個滿臉痘痘的女生激動的說。
荔枝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們,發現我們的神情和這個女生一樣,順著我們的目光荔枝回過頭看去,自己的本來就大的眼睛此刻更大——
胖虎真的趴坐在籃板上,對著自己教室的方向回收大喊!
那一天學校似乎陷入了狂歡的狀態,也許大家壓力都很大,見到胖虎這一幕哪怕是排名榜上常駐第一的學霸都忍不住驚呼。任憑老師們怎么管都有學生在起哄,最后還是校長在廣播站里怒吼才得以控制局面,當然,胖虎自然是因為嚴重擾亂教學秩序,被給予開除處理。
對此,胖虎說這就是“青春的代價”。
“神經病。”荔枝罵了一句,但是我們分明在她回過頭去的一瞬間看到了笑容。
“然后呢?”我們圍坐在荔枝身邊,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她講述著“那些年胖虎把自己追到手的過程”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被開除,上大學自然是沒多大希望了,胖虎在被他爹打了一頓后,毅然決然的背上包跑去廣州打工了。他誰也沒說為什么去哪里,只因為某天無意間聽到荔枝想去那里上大學。
“然后啊……”荔枝嫌棄的看著我們,但還是滿臉幸福的回憶起來。
高考之后,荔枝去了廣州上大學,但是踏上火車的一瞬間,她竟然沒有了當初那么期盼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空空的。在QQ上和我們聊天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我們大家伙心照不宣,都沒有提及胖虎,因為我們知道荔枝“心里空空的”究竟是因為什么。
開學一個月,來到陌生的環境聽著從來沒聽過的粵語,荔枝一點兒也適應不了,和我們訴苦,我們這群學渣也只能隔著屏幕安撫著。
又過了一個月,荔枝宿舍的一個姑娘過生日,面對廣州妹子一再邀請,盛情難卻之下荔枝也就跟著她們去到了酒吧。說實話,荔枝不是不愿意接觸新環境,只是有時候自己的習慣和她們總是有些格格不入,并且想學粵語總是說的不標準,對于從小就驕傲的她來說這就是挫折。
坐在酒吧的角落,聽著周圍的人嘰嘰喳喳的喧囂,荔枝覺得更無聊了。抬起杯酒打算敬過生日的女生一杯自己就回宿舍了,但是剛把酒斟滿站起來,這個想法就一掃而空了。
她看到剛上臺駐唱的酒吧歌手不是別人,是胖虎!胖虎抱著吉他,頭發有些長,胡子也留了一點,低著眼簾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她站在那里完全怔住了,沒想到那個曾經輕狂無比的男生居然可以那么安靜的唱歌,都說專注的男人最帥,在20歲的荔枝心里,更是如此。
“飲杯!”舍友推了推荔枝,示意她抬起酒杯為那個過生日的姑娘慶祝。所有人都喝的很快,唯獨荔枝邊喝邊看著舞臺,目光再沒有離開過。
一直等到胖虎走下舞臺,荔枝趁所有人沒注意的時候走到舞臺旁邊。看到荔枝,胖虎被嚇了一跳。
“好久不見。”荔枝大方的和胖虎打著招呼。
“你居然也來酒吧?”胖虎有些激動半天突出這么句讓荔枝翻白眼的話。
“同學過生日不行嗎?不想跟我喝一杯?”
三杯兩盞下肚,胖虎和荔枝就聊開了,更多的是說起胖虎自己被開除之后的事情:
胖虎他爹實在管不住這個胡鬧的兒子,也就隨著他不再管了。胖虎背著包來到了廣州,可是由于年齡太小用人單位幾乎沒有敢要他的,后來來到這家叫做“縫緣”的酒吧,老板是個早就過氣落魄的歌手,來酒吧看業務碰巧看到主管在面試胖虎,就隨意聽了下胖虎的歌聲后,毫不猶豫的讓他留了下來,一干就是快兩年的時間。
“這家酒吧真對得起這個名字”荔枝隨意看著酒吧的一切,風格有些古老陳舊,但是很有味道,來到這里會給人感覺會遇到從前的一些人和事。“難怪叫‘縫緣’”。她自言自語。
微信出現了,倆人互相留了聯系方式,在之后的日子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但是荔枝覺得來到這里讀書的日子突然沒那么無聊和陌生了。時不時自己跑到“縫緣”點上一瓶酒等著胖虎上臺唱歌。胖虎的歌聲用荔枝的話說就是“有魔性”——總是能讓人呆住,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縫緣”的生意總是比別家酒吧要好一些。
“不就是去聽唱歌嘛,能拿得下你荔枝大小姐?”我們當中有個妹子不解的說道。
“還沒完,你著什么急?”荔枝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又繼續說著。
荔枝的生日是在上學的日子,所以我們無法幫她慶祝,只能讓快遞把禮物給寄過去。但是對于荔枝來說,自從在縫緣遇上了胖虎,就老是想著去那兒坐一下。今天的生日,自然不能例外。
“今天,是我最重要的一個人的生日,我自己寫的,《走出這座博物館》送給她。”終于等到胖虎上臺了,他一上臺,簡單的說了這么句話后,就撥動琴弦開唱了。
陽光路過樹梢的午后
好像我偷看你的時候
當你的目光快要接近我
我開始逃得那么落魄
當你的聲音跳進我耳朵
就像蜻蜓路過的湖面
不經意就攪動了我的魂魄
時光漫漫
一直到我能在你身邊
光陰冉冉
一直到你留在我身邊
我要就這樣拉著你的手
走出這座博物館啊
為什么我們沒有在一起的理由
我多么的想告訴你
其實理由啊
就是我站在你遙遠的身旁
你回過頭看了我一眼
我還想對著你繼續傻笑
但是我愿拉著你的手
走過這座
名曰青春的博物館
……
臺上唱的如癡如醉,臺下聽得熱淚盈眶。荔枝想起了從前,那些被這個煩死人的家伙打擾的曾經,為什么會那么愉快?她特別懷念那個時候,大家都那么的純粹,就算是那時候這家伙因為自己的一句無心的話就趴在籃板上對著自己揮手傻笑的時光,都變得那么可愛。
“然后啊……”看著我們所有人殷切的目光,荔枝也知道我們的問題,喝了口面前的咖啡,繼續說下去。
那之后胖虎和荔枝的聯系比從前要多了很多,荔枝也不介意胖虎晚上送自己回家,胖虎更高興荔枝來酒吧的次數比從前翻了倍的增長。但就是這樣往復,當捅破那層窗戶紙的時候,還是有天荔枝喝醉了。
大學畢業后荔枝留在了廣州工作,某天因為工作上的失誤被主管罵了一頓,心情非常糟糕的荔枝誰也沒說就跑到縫緣酒吧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喝酒。酒量本來就不怎么樣的荔枝就這么醉了,本打算獨自離開,但是撐著桌子站起來還是不行,再一次嘗試站起來的時候,手臂似乎被人扶住了,抬頭一看是胖虎。他微微皺了下眉,什么也沒說就扶著自己離開酒吧。
看到是胖虎,荔枝心里的警惕一下就消失了,記得自己曾經告訴過他住哪里,所以任由他扶著自己回家。那晚自己吐了胖虎一身,但是他毫不介意,脫下外套后,就把熱毛巾一塊又一塊的為荔枝更換,看到荔枝睡著自己才離開。
荔枝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剛剛起床,就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胖虎,把手里拎著的袋子在荔枝面前晃晃,二話不說就進廚房給自己熬粥去了。
不一會兒荔枝面前不僅有粥,還有小菜,荔枝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自己在家里做飯的日子,看著面前這一桌,再看看那個在廚房繼續忙碌的背影,荔枝想起來曾經上學的時候看過的一篇心靈雞湯,雖然曾經嗤之以鼻,但是現在此情此景,還是讓她想起那篇雞湯文的題目《也許,陪伴你永遠的,曾經讓你多么嗤之以鼻》。就這么一瞬間,荔枝的眼淚就這么“啪啦啪啦”掉了下來。
“我們在一起吧。”在胖虎把另一盤菜端上來的時候,荔枝這么說。胖虎的手還是抖了一下,抬起頭和荔枝四目相對,她還是像高中時那么好看,只是現在更多了幾分成熟。
他低下頭,吻了上去。
那一天的陽光正好那么溫暖。
“然后呢?”我們慣性的問,齊刷刷的看著荔枝。
“然后就這么在一起了啊,到現在。”看著我們不滿足的模樣,荔枝毫不在乎但滿臉幸福的說著。“這里。”隨著她的招呼聲,我們回過頭,胖虎就這么手插褲兜朝我們走來。
“你這是要虐狗嗎?”其中一個姐妹嫉妒的說。
“這不是領證了嘛,請你們吃飯啊!”
“好久不見。”胖虎和目瞪口呆的我們簡單的打著招呼。
我們看著胖虎有些恍惚,好像還是當年那個害羞到謹慎趴在籃板上的少年。
但是我們終于明白,能牽著心愛之人的手走出那座關于青春的博物館,是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