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不管你一天到底洗了幾次澡,也總是感覺皮膚黏黏的,空氣,就像夾雜著火一樣撲面而來,連喘氣都覺得是炎熱的。
“請問,您需要點(diǎn)什么,選好了么?”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神游了多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以示歉意。我認(rèn)為眼睛笑成一條縫會讓人覺得很有喜感,這樣看見的人就不容易生氣了。
“咖啡湯力,謝謝”
“好,稍等”
我喜歡這家“銀杏樹咖啡館”,是一家?guī)г鹤拥拿裾慕ǘ桑鹤又醒胗幸豢勉y杏樹,據(jù)說是這個城市里唯一的一棵銀杏樹,天氣涼爽的日子里我喜歡做在院子里,喝喝咖啡,吹吹風(fēng),看看人來人往,欣賞院子里的銀杏樹隨風(fēng)搖曳,婀娜多姿。
銀杏樹是現(xiàn)存的種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遣植物,和它同綱的所有其他植物皆已滅絕,號稱活化石。看著它會想起遙遠(yuǎn)的時代,卻又近在眼前。銀杏樹的葉子也很有喜感,呈中央帶缺口的扇型,很是可愛,無論是綠色還是黃色的葉。我進(jìn)門的時候在院子里撿了一片葉拿在手里把玩,正細(xì)細(xì)的琢磨著它的紋路,我的咖啡湯力來了。
侍者將它輕輕的放在桌上,做了一個請用的手式,笑了笑便靜靜的離開了。在這里你可以享受一個人的寧靜與祥和。
我把濃縮的咖啡倒在加冰的湯力汽水里,咖啡的顏色慢慢的沁入透明的汽水里,就像是靈魂慢慢的溶入到身體里一樣,最后融合為一。
淺淺的來上一口,冰爽透心涼加之帶有苦味的香濃,這是夏日里最棒的飲品,不油膩不甜膩,當(dāng)然你要耐得住苦才能品得出香。
我在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書,無意識的亂翻,我在等一個叫白芷的人。
白芷是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放蕩人,在中規(guī)中矩和放任奔流中自在存活的人。
記得有一次,我約她一起去旅行散心,行程都安排好了,只需她請兩天假就能出發(fā)了。人們需要在忙亂的生活中停一停,換換心情,積蓄點(diǎn)力量,這是我們的生活原則。后來,只因她突然想起,請兩天假就要扣六百塊,想想覺得不劃算,就取消了,我當(dāng)時哭笑不得的問她:
“錢重要?命重要?”
她嗯了半天,回了我一句:
“錢重要!!”
“那你跟男朋友吵架的時候直接把幾千塊的手機(jī)扔海里了,那錢怎么就不重要了?”我搶白她一句。
“嗯,所以我跟他分手了啊”
相處了十年的男朋友!!白芷幾乎把所有的青春都給了這個男人,只是緣聚緣散無法強(qiáng)求,也無需強(qiáng)求,各自安好便罷。
還有一次是半夜,白芷打電話給我,說干了一件特別無趣的事。我睡意蒙朧的問她做什么了。
“前幾天回老家打了場官司。”
“什么?干什么了?”我睡意全無,像是要看一場好戲。
“祖奶奶過世了,為了分家產(chǎn)的事,家里人打了場官司才解決!”
“那你分了多少錢?”
“十五萬!”
“......十五萬?......你也好意思回去打這個官司。”
“所以我才說干了件無趣的事么,家里人決定的,我也沒辦法,說不清,隨便吧”
有一本書不是叫作《為何家會傷人》么,主要講了中國家庭的運(yùn)行機(jī)理,算是揭示了一些家庭的傷痛吧,我們每個人都在家庭中愛著、怨著、忙碌著、盲目著,但也最終將找到屬于我們的那份溫情。
我正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突然聽見身后那桌的女生尖銳的笑了一聲,然后是啜泣聲。
說來也奇怪,我進(jìn)來這么久了,這對小情侶一直沒怎么講話,突然這一笑一哭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做了個鬼臉兒,挺了挺背脊靠在椅子上想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抱歉”
“你已經(jīng)決定了是么。”女生帶著鼻音似是在問又似在答。
“抱歉,我決定回家鄉(xiāng)去。”
女生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
“我們都沒有錯,對吧。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追求不同,不分對錯。你喜歡小鎮(zhèn)的青山綠水,田間小徑 ,喜歡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喜歡那里質(zhì)樸的人們,喜歡老人們那溝壑縱橫的臉上常掛著的傻笑,喜歡搖著尾巴坐在家門口等著你回來的大黃狗,喜歡那座小小的帶著陳舊發(fā)霉味的圖書館,喜歡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大街小巷,想把更先進(jìn)的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帶回小鎮(zhèn),想讓小鎮(zhèn)變得更美麗。”
我想女生一定是深情的望著男生說出這些話,她如此的了解,體諒男生。
“我知道,你喜歡這城市的熱鬧與喧囂,繁華與豐富,喜歡廣場上漫步的鴿子和舞姿豐盈的噴泉,喜歡在海邊慢步,聽大海的呼喚,也聽心的聲音,開心與不開心都融化在這座城市里,喜歡這里的熱情揚(yáng)溢和冷漠無情,所有的一切就像柔進(jìn)了生命里不愿分離,也希望用自己的青春激昂為這座城市再添光彩,你不想離開這座城市,就像我不想離開小鎮(zhèn)一樣。沒有對錯,盡心就好。”
一陣沉默之后,男生干澀的笑了一聲,接著說道:
“我們,不像分手,更像兩個創(chuàng)業(yè)維艱的人在給彼此打氣,為彼此的決定做最后的祝福。”
女生噗嗤笑了出來,甜甜的說:
“來,干杯吧,戰(zhàn)友,祝我們都如愿,都能拖展自己。“”
喝完這一杯,再見是否還是朋友呢?我無從知道,只見女生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前走,離開了咖啡館,不知道她是否一個轉(zhuǎn)身后就會淚容滿面呢。男生還沒有走。
我匆匆的把剛才的一切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突然感到一團(tuán)白呼呼的東西向我飄來,沒抬頭,只聽見白芷的聲音。
“喲,又裝文藝青年吶”
“我要是能裝一輩子文藝青年,那么,我就是一個真正的文藝青年。”我笑瞇瞇的抬頭問道:
“身體可養(yǎng)好啦?”
“好著呢,你看都胖了。”白芷一口氣喝了一杯檸檬水,然后把我的那杯倒到自己的杯中。
我其實是有一些悲傷的,雖然從來沒表現(xiàn)出來,白芷的孩子心臟發(fā)育不全,無法成活,早晚胎死腹中,她盡力保全這個孩子,但終是不能,這世間有太多事不是我們努力了就會有收獲,有時要懂得放手,是為了放過自己。
“你猜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小姨。”說著便大大咧咧的開始吃著薯條。
我沒回答,指了指身后的男生。
“答對了,是男孩”又是一大口薯條,接著又看了看我的小本子“新故事?”
“素材!剛剛后邊那桌發(fā)生的事”我傾身向前小聲的說。
只見白芷拿著薯條的手懸在半空,張著嘴,瞪著眼睛,盯著我身后,想說什么卻沒發(fā)出聲音。
我莫名的轉(zhuǎn)身向后,只見一位眉宇間散發(fā)著一團(tuán)黑氣,劍氣十足的男子正看著我的小本本,一把握在手中,很不滿的說:
“怎么,又把別人的事,拿來當(dāng)寫作素材了?”
“你誰呀”我起身就要搶,他換了只手舉的更高了,眉頭皺的更緊了,府視著我,有些不悅。
“年紀(jì)大了,記性也差了,我不怪你,但你的行為算是侵犯隱私了好么。”
“我說你這小孩兒,怎么這么不可愛”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我笑了笑,用很奇怪的口氣說:“幾年不見,你成大人了,我成老人了,這也不奇怪呀...”
“認(rèn)識呀?”白芷又塞了一口薯條,打斷了我們的爭執(zhí)。
我白了男生一眼,向里坐了坐,示意他坐下。
“我住在小鎮(zhèn)時,房東姐姐家的小孩----青仁,總喜歡跟我對著干。”我又白了他一眼。
“那你,就是那個要把先進(jìn)的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帶回家的人嘍......”
白芷是個江湖術(shù)士,什么事都知道一點(diǎn),什么事也都糊涂,再加上是個自來熟,跟誰都能聊上,這會兒跟青仁已經(jīng)聊得一見如顧了,虧得青仁還熱情的配合她。
我看著他們相談甚歡只覺好笑,我靜靜的看著他們,嘴角上揚(yáng),青仁自從上了大學(xué)離開小鎮(zhèn)便很少見到,沒想到世界還是小的,一個轉(zhuǎn)身讓我又遇到他。可世界也是大的,大到一個閃身就和身邊的人走散了,再也找不回來,正所謂漸行漸遠(yuǎn),更要且行且珍惜。
生活也不只有遠(yuǎn)方和詩,還有近處的傷懷和自娛自樂,就像白芷把悲傷的事都融入到薯條里,一口吞下,也是自得。
愿我們,在陽光下都是孩子,在風(fēng)雨里都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