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名字叫高覺。
不知道的話,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順風耳。
這個名字是別人取的,當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大家早已經私下叫開了。
所以那個時候,我只是輕輕嗯了一下。
2如你所見,我有一對招風耳。
也許比招風耳還要夸張吧,我不知道。
我小時候照過一次鏡子。
可能是因為母親的那一聲嘆息吧。
母上一直是一個十分堅強的人,自我出生以來。
可是有一天下午,記不清是第幾次被小孩子丟著石子喊著妖怪的時候。
母親在墻內嘆了口氣。
母親大概想著我不會看到的。
我沒有看見,我只是聽到了。
那天半夜,我偷偷爬了起來,到了土地廟里的銅鏡,照了起來。
四周黑漆漆的,月光單單照在我的耳朵上,它們癱在我的雙肩上,就那樣安靜地向下垂著。
那對耳朵……確實很大,但也很……,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只是覺得,它們很適合我。
這個時候,母親的嘆息又重上心頭了。
于是,我撿起地上的一個小石子,把銅鏡砸碎了。
以后,我再也沒有照過鏡子。
3位列仙班嗎?這樣就可以不再見到人間的人了嗎?
好的,無論多苦的修行我都能堅持下去的。
那么,你什么時候能帶我離開這里呢,師傅?
4我的師傅叫太白金星,他是第一個叫我高覺的“人”。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母親從小就習慣叫我小仔兒。
父親,自此我出生起好像就沒有喊過我的名字。
也許有過?可能是我忘記了。
總之,當太白第一次喊出我的名字的時候,
我就決定,以后要跟著他出去了。
能夠游歷十方,居無定所的話,對我是件好事吧。
5那些都是我在人間的事了。
我現在已經在天宮了,負責鎮守南天門。
我現在叫順風耳。
如果不是師傅固執叫我高覺的話,也許連我自己都要忘記這個名字了。
早上,大仙們上朝路過時偶爾會問一句:順風耳今天可起的真早啊。
下午,散去的當兒也會有幾個得閑的聊上幾句。
就這樣,我一個人在南天門守了幾千年。
6直到師傅收了另外一個徒弟,他的名字叫千里眼。
他來的第一天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特別。
我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迅速把目光移向別處。
他應該,沒有看到的。
不過,其實沒關系吧。
像他這樣的人,不該早就習慣了別人的眼光了嗎?
7就這樣,南天門前多了一個身影。
在一個多月里,我們倆一句話都沒有說。
有天早上,他來的很早,我已經算是天宮里起的很早的了。
可是那一天,他起的更高,我到的時候,他已經把宮門清理干凈了。
我只能干脆地站到另一邊。
不對啊,我可是師兄啊,腦子里這樣想著,就覺得自己也該做點什么事。
于是,我首先說話了:那個,你叫什么來著。
他把頭扭過來,眼睛還留在原地,又把頭扭回去,好像在確認說話的是我。
“千里眼”,他說話的語氣很冷,像從冬天的冰水里剛取出來一樣。
“我是說,你在人間的名字”
他沒有轉過頭來,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只是聽到,他的心跳的很快。
比我很久很久以前,砸鏡子的時候還快。
可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8第二天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了,宮門也打掃好了。
我剛剛站定,他突然說話了:“高覺,你的名字是叫高覺吧”
我一瞬間有種中了定身術般的感覺,就好像時間突然停止了,我抬起頭,就會看到第一次的師傅一樣。
“是的”,等我回過神來,我才知道,這是第二個叫出我名字的“人”
“以后叫我千里眼,我只有這一個名字”
他說話的聲音還是那么冷,但是我卻感覺我已經聽習慣了。
真奇怪。
9那是我第一次受重傷,在對付那個頑猴的時候。
我們被下令搜尋孫猴的所在。
就在我快要聽到他位置的時候,那只野猴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震天一吼,那余音一直在我耳內轟隆回蕩,久久不去。
“你的耳朵,出血了”,這是我失聰之前,聽到的千里眼最后的話。
我迷迷糊糊地望向他,卻發現他的眼睛竟變成了一般人大小,安安穩穩地縮在眼眶里。
“你的眼睛,好丑”,不知怎么的,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盯著我愣了一會,突然大笑了起來。然后他也說了句話。
等我恢復后,才聽到他當時說的話:切,你的耳朵這么小,更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