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解:周密《曲游春》
禁苑東風外,飏暖絲晴絮,春思如織。燕約鶯期,惱芳情偏在,翠深紅隙。漠漠香塵隔,沸十里亂絲叢笛。看畫船盡入西泠,閑卻半湖春色。
“下次,再漂漂亮亮地接吻吧,現在的我,有點臟……”
終于,福久還是沒有吻多貞,雖然,他們的唇已然那樣那樣的近~
與恩汐的海邊一吻在最后一刻驀然閃現,對于決意復仇的福久,那個驚心動魄的初吻,也是難忘的吧;伊人唇齒間的淡淡甜香,也猝不及防地纏繞在福久的心上了吧。
多貞對于福久,是純凈的水晶,愛得沒有一粒塵埃。
恩汐對于福久,是否從海邊之吻那一刻起,已是溫潤的軟玉,注定要與福久的身體靈魂交纏融匯,合而為一……
這一刻,面對水晶般的多貞,福久一定會因為自己吻過別的女人而自慚形穢吧,更何況,那個女人是車恩汐,哥哥曾經的戀人;可是,福久也一定會在剎那憶起忘情深吻的甜味吧,那個柔媚純情淚珠滑落的女人……
夜了,公交車上。多貞偎著福久的肩膀,仿佛已然入睡。福久輕輕吹著口哨,又是那首兒時哥哥哄他入睡時常唱的童謠“遙遠的天邊,云朵在飄移”,哥哥在福久心中,究竟有多重呢?
福久的口哨聲,隱約飄進恩汐的耳朵。“遙遠的天邊,云朵在飄移”,在恩汐的心底,這是想努力抹去的曲調吧。就是這一天,拍那場分手的戲,恩汐不是說過:“我,愛上你,我從沒感到過羞恥,也不曾后悔過,所以,我能把你忘記得干干凈凈。走好,多保重吧。”拍戲結束,依然怔在那里終于滾落淚珠的恩汐,不是已經一字一句地說過“走好,姜民久。走好,你這壞蛋!”
車恩汐的生命,要翻過姜民久這一頁,那個消失了五年的男人,那個用戀愛合影勒索錢財的男人,恩汐決定要忘記了。
把燒酒喝光,然后忘記。
路邊小店里,車恩汐一杯接一杯痛飲,包下整間店的金俊成,聽恩汐說就因為姜民久喝酒的樣子才喜歡上他的,生平第一次一口氣喝下兩瓶燒酒,翻江倒海的醉意吞噬了金俊成的優越理智,激發了金俊成的占有欲望。“你是誰的女人,你還不清楚嗎?今晚要你確確實實成為我的女人……”
背著酒醉不醒的車恩汐,金俊成上了MR.姜的保鏢車。他的手,握緊了恩汐柔弱的肩。
福久先送車恩汐的提議,被金俊成否決了。“直接回我住的酒店”,這句話意味著什么,福久一下子就懂了。車恩汐,今夜要成為另一個人的女人了。
漠然的福久,專心地開著車,似乎在看著前方,又好像什么也沒看……
福久在想什么呢?
他的眼里,沒有一絲波瀾。可是靜默的他,內心一定洶涌。
泊車酒店,金俊成背走車恩汐。
被背下車之前,恩汐曾在昏醉中醒來片刻,可是她不認得金俊成,這個富家子弟、金玉郎君,從來沒在恩汐的心里停留過。
要回家的恩汐,終究還是很快昏睡過去了,她的短暫掙扎,仿佛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恩汐“我要回家,爸爸不讓我在外面過夜”的堅決,對于福久,可能是遲疑間的最后一個砝碼。
金俊成背著恩汐走進酒店,上了電梯,走到房間門前,打開房門,恩汐已經被輕輕地放在了金俊成的床上。
福久在遲疑,他不語,不動,任憑酒店門童敲響車窗。
無語的猶豫里,福久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哥哥用生命守護的女人不可以成為別人的女人?
還是對于這個女人徹底的摧毀應該由自己來完成?
亦或,還雜糅了福久對恩汐尚不自知的隱約情愛?
福久猛然推開車門,那迅疾的一霎,堅定如鐵。福久的腳步,再沒有什么能夠牽絆得住了。
急步而入堂皇的酒店,等不得還在上升中的電梯,福久拾級狂奔,那一刻,響起的配樂仿似《真實謊言》中的雄壯探戈。
金俊成向恩汐俯身的剎那,門鈴驟響。
福久靜立門外,粗重的喘息擋不住漠然的鎮定。
“請把車恩汐小姐給我。”他說,他的言語和身體,都保持著冷靜的禮貌;他的眼睛和神態,卻是如此不容置疑。
金俊成的第一反應是錯愕,第二反應是生氣,第三反應是激憤。對于床上的女人而言,自己是誰?是已然昭告天下的未婚夫;門口的男人是誰?不過是自己花錢給她雇用的保鏢。
“請把車恩汐小姐給我。我是車恩汐小姐的保鏢,有義務守在她身邊保護她。”
“那么,從現在起,你被解雇了。”
“好,但是我也要做好今天的事。這不是車恩汐小姐的意愿。請把車恩汐小姐給我。”
“如果我要說不呢?”
“我可能對你不敬。”
MR.姜,含蓄而凜然。
金俊成的冷靜,緣于家世的優渥,自身的優秀,一切都似在掌控之中,全然不必激動懸心。
姜福久的冷靜,緣于底層的無畏,生來的叛逆,所有辛酸苦辣已嘗遍,這個世界還有何懼。
金俊成的冷靜,終于被姜福久的冷靜引燃,他狂暴著連出重拳,狠狠地落在福久臉上。鮮血從嘴角滲出,福久的沉默分明是無言的輕蔑。
金俊成哥哥的出現,意外地結束了這場意志和暴力的抗衡。福久抱起沉睡的恩汐,平靜地走出金俊成的狼狽。
恩汐在屬于自己的床上睡熟了。再一次,她聽到熟悉的童謠,“遙遠的天邊,云朵在飄移”,歌聲近得如在耳畔,如同恬靜綿密的搖籃曲,恩汐的唇角在這低低的曲調里漾開淺淺的笑意。
隔壁陽臺上,白襯衫的福久輕輕唱著這首哥哥教給自己的歌。夜色已是這樣的深沉,而福久的悲傷毫無睡意……
“謝謝你,沒讓我做出失禮的事。”
酒醒的金俊成,依然是那個舉止得體、優越從容的金俊成。
已準備解職的MR.姜,依然是不卑不亢的白襯衫保鏢。
就如金俊成的兩次重拳打不倒姜福久,偶爾的一次處于下風的交鋒,同樣抹不掉金俊成與生俱來而又努力掩飾的驕傲。
派出所里死纏著警察去抓回騙走自己錢的女人,坐地撒潑的多貞被福久扛回了家。
再潑的多貞,到了福久跟前就是又軟又暖又嘴硬的水。
福久突然抽去多貞頸間的小花圍巾,那駭人的燒傷疤痕跳在眼前。“漂亮。”福久說著,在多貞的疤上印下輕輕一吻。多貞驚呆了:“因為惡心,自己都不敢看。”福久再吻一下,帶響兒的。“我覺得漂亮不就行了。”兩個吻,多貞的心都要幸福地跳出來了。
酒店,恩汐和經紀人姐姐閑來看電視。屏幕里角色變換的深吻,倏忽間那夜海邊的MR.姜與車恩汐幻化為黑白經典里的男女主角。剎那銷魂,那個粗暴而纏綿地迫近自己的男人,那個來去匆匆意猶未盡的夜吻,燃燒起來了,慌促的彼時,忽然的此刻。
車恩汐急急跑出,要去“問清楚一件事情”。
可是,她想知道什么?她要得到什么樣的回答?
初進道館,車恩汐飛快地撥弄了一下頭發,唇角亦飛快地閃過一絲混雜著緊張的羞澀,一抹充滿了期待的甜蜜。那短短的一瞬,幾乎完全是下意識的,偏就是這純粹的下意識,泄露了車恩汐自己尚不明晰的秘密:她,愛上了他。
如果愛,一定要有一個理由,那么或許就是這個粗暴而強硬的男人,完全顛覆了車恩汐的愛情想象。他的粗暴,喚起車恩汐的柔情;他的強硬,激發車恩汐的依賴。一切開始得如此突然,失去初戀情人姜民久五年的車恩汐,第一次,在那個兇兇的保鏢唇間,體味到愛的熱與烈,暖與甜。
福久的吻,一定與姜民久的吻迥然有別。
福久的,一定更堅決,更熱烈,更霸道,更難忘。
“那個,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白背心的福久,自顧自擊打著沙袋,而沙袋邊望著他的那個努力鼓足勇氣才掩飾住慌張的女人,早已是春思如織。
福久不理,只是沉默。
“真的沒話要說嗎?”
福久依然不理,走向更衣室。面對一路跟來的車恩汐,福久驀地脫掉白背心,露出令車恩汐臉紅心跳的赤裸上身,又作勢脫掉運動褲,迫恩汐轉過頭去,福久冷冷地關上門。
恩汐轉過身去,但是仍不離開。既然來了,她是要一個答案的,雖然不知道這個答案應該是什么,雖然不知道自己得到答案以后又要如何。
“真的沒話要說嗎?”
“是的,沒話要說。”
“我有點混亂,真的沒話要說嗎?”
“是。”
淡淡而篤定的姜福久,不知所措而不肯放棄的車恩汐。
車恩汐想要姜福久說的話,任誰也聽得出那步步追問里已明白寫著她期待的答案:“情難自禁”,或是“我已愛上你”。
可是福久,任誰也明白他絕對給不出那樣的回答。
即便是,這樣說了的人也不是福久。
更何況,那夜的海邊一吻,有幾分是復仇的開始,有幾分是情難自禁,福久自己何嘗分得清楚?
離開道館的福久,走在落葉繽紛的人行路上。
車恩汐,亦步亦趨,走在秋樹的另一邊。
福久停下來,買一種街邊攤的油炸食品。
“你為什么這么做?”恩汐也買同樣的食品,緊追著問。
福久三口兩口吃完,走開,依舊不答。
恩汐連一口也沒吃上,扔掉,繼續追隨。
街頭偶遇男人打女人,福久一腳踢翻打人的男人,卻被挨打的女人一邊叫著“親愛的,你沒事吧”一邊撲上來亂打。
恩汐先是驚愕,接著笑了。
“你本來就那么喜歡干涉別人的事嗎?你所有的意愿都用身體來表達嗎?所以,身體會比想法快一步。”
福久走近,他的臉離恩汐的臉只有10厘米了,停住。
“你說的是KISS的事嗎?”
福久的氣息一定輕輕地撲在恩汐的臉上了,那種年輕的、強壯的、春天般的、男人的氣息。
恩汐的眼里流露出驚惶,那抹驚惶背后,是隱藏不住的期待。
“沒別的意思,忘記吧!”
福久轉身,離開。
丟下心如鹿撞的車恩汐,獨自亂成一團。
這一刻的福久,尚是收放自如的姜福久,他的愛隱隱約約,隱約到幾乎不自知。可是他的恨轟轟烈烈,沖進了每一根血管,冷了每一滴血。
美淑找到姜民久的手機,語音信箱都要滿了,可是因為沒有密碼而無法收聽。
福久握著哥哥的手機,仿佛看到哥哥與車恩汐海邊擁抱嬉鬧的場景。哥哥少見的大笑,讓福久的唇邊也漾開溫暖。“福久,哥很好,因為有恩汐,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福久用哥哥的手機撥通車恩汐的電話。
正在做面膜的車恩汐,看到手機上閃著的“姜民久”,驚惱各半。“是不是又需要錢?怎么?就憑上次那點錢離開我,覺得冤了,是嗎?我現在沒錢,我跟我的未婚夫借借看,那種錢也拿得下,是吧?姜民久先生是不會在乎的……”
福久聽著車恩汐的聲音,望著病床上沒有任何知覺的哥哥,痛至錐心,恨至錐心。復仇的火,再添一把柴。
車恩汐的眼淚,在電話的另一端,無聲滑落,滴成一個句點。
哥哥的日記本里,福久讀到那些與車恩汐有關的故事。確切地說,是讀到與車恩汐的繼母有關的故事。
第一個,車恩汐的繼母因欠債而被三個女人圍打,善良的姜民久出現,苦苦哀求,愿以自己的工資分月償還。
第二個,車恩汐一夜成名,繼母找到姜民久,說我們恩汐不會再見你了,錢也是恩汐讓我還給你的。
哥哥在日記本上的每一個字都浸著血和淚:“再也見不到我的恩汐了,天塌下來了……”
誤解,是一個又一個的死結。心似雙絲網,福久心底的結,不用比哥哥流過的更多的血和淚,似乎再也無法去解。
恩汐去公園玩射擊游戲,射倒無數玩偶。她只要了那個黑黑的、兇兇的叫貝魯的小家伙,它怎么和那個兇兇的他一樣,讓人混亂。
車恩汐,混亂是愛情的開始。如果早知道這是一段該死的愛,恩汐的心還會混亂如斯么?
片場。高臺上拍廣告的車恩汐巧笑嫣然,可是與福久的一次偶然的對視,恩汐的心陡然慌亂不堪,竟至失足跌下高臺,只憑一只手,攀著邊沿。
眾人驚呼驚呆,只有福久,乍見之下飛身奔至臺上,單手拽住車恩汐,生死一線。
福久的手機聽筒里,傳來美淑驚慌失措帶著哭腔的呼叫:“福久,你哥停止呼吸了,怎么辦?”
福久怔住了:“哥,這個女人,你要帶走嗎?”
恩汐的淚眼,無助地望向福久,這是她唯一的生的希望。
福久,只需輕輕放手,恩汐就會給委屈到死的哥哥陪葬,怨與恨,自此不著痕跡地一筆勾銷。
可是,福久會嗎?那個滿心都是仇恨的男人,那個親見仇人瀕死,第一反應是拚力相救的男人,福久,會放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