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來不及說聲我愛你。總有人相信下次還會重逢。總有人遺憾和后悔沒能和身邊人好好道別。
因為他們不知道那可能是最后一面。也因為他們告別不夠用力。所以，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定要珍惜。告別的時候一定要用力。這樣至少沒有遺憾。這是一個小女孩告訴我的。
她，一個小女孩。5歲。
是我在火車上遇見的。
去年三月中旬，我和閨蜜從坐火車到武漢去看櫻花。那是我們第一次坐這么久的火車。十二個小時。剛開始感覺很新鮮。過了五六個小時，我們就感覺有些不耐煩了。
當我們正發愁如何打發這車上的漫長時光。這時候，一個小女孩跑到我們車廂，手里拿著一袋大大的吐司，很大方地送給我們吃。我們婉言拒絕了，內心卻被她的熱情和溫暖充斥著。仿佛就像久雨纏綿的冬日里，天空突然放晴了，陽光柔軟，暖和。讓人很意外，但卻溫暖。
小孩子總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即使是陌生人。小女孩身上有一股魔力吸引著我們去和她聊天。她告訴我們，她今年五歲，她家在新疆烏魯木齊。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城市。她說。
小女孩長得很漂亮，就像一個小公主。雙眼皮。眼眸干凈，清澈。扎著兩個馬尾。穿著紅裙子。腳上有一雙夏天穿的紅色沙灘鞋。她的皮膚有點黑，屬于新疆人那種健康的黑。她對我們說，姐姐，你們好漂亮。我們哈哈地笑了。帶著一絲驚訝，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我們也以“你更漂亮”作為了回應。她羞澀地低了頭，帶著柔軟甜膩的笑容。
穿著裙子的她很美，就像一個小天使。裙子是大紅色的背心連衣裙，上身連著一件白色的長袖。裙子的上身鋪滿著呢子花朵，很密集，宛如爭相綻放的玫瑰花，很嬌艷。裙子的下半身是蓬蓬的，就和晚禮服一樣優雅。還有幾朵蝴蝶結撲在上面。這裙子是我們從沒有見過的。我們夸她的裙子很特別，很漂亮。她告訴我們，這裙子是別人送給她的，是一個阿姨自己縫制的，所以這么精美。她說她經常穿姐姐穿過的衣服。但這條裙子卻是她一個人的。是別人送給她的。就這樣，我們聊了很久，很久。聊到她的家鄉，她的家人，她的語言 ……
說得有些疲乏了，她就嚷嚷著要我的手機玩游戲。雖然我們是第一次遇見彼此，可我們和小女孩卻有一種很特殊的感情，直抵內心深處。她就像一個天真的小精靈。她和我撒嬌時，那嬌嗔甘甜的聲音和柔軟甜膩的笑容，簡直讓我心都酥了。所以，我乖乖把手機給她了。她也笑了，像初春的花兒一樣甜美。她打開消滅星星開始玩。以前我總認為五六歲的小孩子是不會玩游戲的，因為不懂游戲規則。所以會胡亂地玩一通。即便贏了，也是胡亂點的。但讓我驚愕的是，她竟然是個游戲高手。比我們玩的分數都高出很多。然后她嘚瑟地對我們說，姐姐，不要小看我，我很厲害的。哈哈哈……
她玩累了，就開始跳舞。她的身體很柔軟，就像一只蹁躚起舞的蝴蝶。這時，她的爺爺過來找她，送水給她喝。我對她爺爺說，她很聰明。他爺爺告訴我，她很調皮，總是搗亂，不讓人省心。我說，調皮一點的孩子很聰明。這時，他爺爺笑靨如花，說她確實很聰明，也很懂事。
我們看了看窗外，看了看列車駛過的軌道。只有一個小時我們就到武漢了。只有一個小時我們就要就要和小女孩分開了。
溫情美好的時光總是那么短暫，著急著結束。
我嘆了聲氣。小女孩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這時候，她告訴我她想拍照。我心想，這小女孩挺臭美的，也喜歡自拍。我沒說話，就把手機遞給了她。可她說，姐姐，我要和你們一起拍。聽到這話，我有些羞愧，小女孩這么懂人情，可我卻把她想得這么庸俗。在按下拍照鍵的那一刻，小女親吻了我的臉。閉著眼。很投入，很深情。那一刻，我們恍若是一對感情極好的情侶。用親吻來表達情感。
這時候，很突兀地，我被她抱在了懷里,她還遲遲不肯松手。當我試圖掙扎時，她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了。后來，她使出一股很強的力量，緊緊地拽著我的身子往前傾倒。有好幾次都把我拽到在地上，我們兩抱作一團，就像一個連體嬰一樣，分不開。好不容易等她松手，她卻把我和閨蜜兩個人抱在一起。我們怎么也掙不開她的懷抱。我感到很納悶，我以為她要和我們玩游戲。可就這樣，我們被她緊緊地抱了半個鐘頭。我開始不耐煩了，甚至有些想用盡全身力氣推到她。因為她一直緊緊拽著我們，抱著我們。不說話。只是用臉緊緊地貼著我們。
我不懂一個小女孩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力量。我不懂她一個女孩為什么對陌生人要抱得這樣緊。
我問她，為什么。她說，這是她們家鄉告別的方式。抱得越緊，說明感情傳達得越充分。也說明越不想分開。她說，她可能以后再也見不到我們了，所以要用力抱著。
那一刻，聽到她說出這番話。我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她，很想給她一個擁抱。我想，一個小女孩都如此這般地珍惜感情。可我們很多成年人卻做不到。
時間不會在我們想要停止的時候停止，也不會在我們想要開始的時候開始。事情往往就是這樣違反人的意愿。
列車放慢了行駛速度。我們的終點站要到了。我們和小女孩的相處也要結束了。小女孩又親了我和閨蜜。那個吻，很甜膩，也有溫度。
“我會很想念你們，姐姐，再見。” 這是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說完她就走了，回到自己的車廂里。當我再想去找她時，朋友卻說沒有必要。因為她已經和我們告別了。用她的方式。把她的情感傳遞給了我們。真摯而干凈。熱烈而濃郁。
也許小女孩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很不舍但卻堅決。也許小女孩在我們沒注意的地方看著我們下車。也許小女孩在怎么離開之后常去我們坐過的那個車廂看看。我不知道小女孩和我們告別時是怎樣的心情。我只能猜測。
也許，小女孩不想看著我們離開，所以才早早地回到了自己的車廂。畢竟離別總是會讓人黯然神傷的。大人如此，小孩子也不例外。
起初，我不懂她為什么緊緊抱著我們，不肯松手。后來我才懂得，這是她告別的方式。因為珍惜。因為情感。因為分別。因為不舍。后來我才懂得，那不被我理解的用力抱著的動作，都是小女孩的告別方式。
小女孩抱著我們的力量，也許和她對我的不舍是同等的。我從沒有見過哪一個人，像小女孩這樣告別。真摯，有力量，感情充沛。
也許，就像韓寒的《后會無期》里浩漢所說的，告別一定要用力一點，因為多看一眼，都有可能成為最后一眼，多說一句，都可能是最后一句。我們總以為還會重逢，總以為有機會再見。卻不知道每一次揮手道別都可能最后的訣別。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先到來。
總是有人遺憾和后悔沒能和身邊人好好道別。因為他們不知道那可能是最后一面。也因為他們告別不夠用力。所以，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定要珍惜。告別的時候一定要用力。這樣至少沒有遺憾。
如今，我也學著小女孩的告別方式，和身邊人或是陌生人說再見。因為小女孩告訴我，每一次擁抱道別，都可能是訣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