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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個租客搬走后不久,父母的房子又迎來一位新客。

初見時是2012年的夏末。

前來租房的是一位女孩。身材窈窕，皮膚白凈細(xì)嫩，薄施粉黛，妝容精致。無袖V領(lǐng)短上衣配一件緊身的紗裙，將身體曲線包裹的極好，美而風(fēng)情。

陪在她身邊同來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我問，是兩個人住嗎？

女孩擺手，說，不，就我一個人，哦，他是我哥。

我瞥了男子一眼，他坐在沙發(fā)上，兩手?jǐn)[弄著打火機(jī)，沒有吭聲。

在和女孩敲定租房合約的細(xì)節(jié)時，每遇到一條需要商榷的事項，她都會轉(zhuǎn)頭用嫵媚含情的眼神看向男子，征詢他的意見。男子話不多，只說“行”，偶爾追問一兩句予以確認(rèn)。

雙方簽認(rèn)租房合同后，按照約定，需要租房者先交付半年租費。男子從懷里掏出現(xiàn)金，清點后遞交給我。

我將房間和樓門鑰匙以及天然氣卡、電卡等交付給女孩，合同一人留存一份，然后下樓離開了。

駕車回家的路上，先生說，那個人肯定不是她哥。

我說，的確不是。兄妹之間不可能是那種眼神和肢體交流。人的感情濃時，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從她與他交流時的眼神和肢體語言，從女孩不能公開承認(rèn)的言語掩飾，從男子為她支付房錢的舉動，都可以輕易猜出他們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

先生又說，無所謂了，別人的事情，我們只是租房而已。

我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自由，我們只是租房而已。

看她與他交流的眼神和肢體，以及不能公開承認(rèn)的掩飾、由男的為她付錢的舉動，就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究竟是什么。

先生說，無所謂了，反正你只是租房而已。

我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們只是租房而已。

回到家，收存租房合約時又看了遍女孩的身份證號碼，才發(fā)現(xiàn)她比我還大上幾歲，已經(jīng)不再是可以揮霍青春的年齡。

然而她精致的面孔和玲瓏的身材，完全可以使人忽略這一點。

和前面的租客相比，她相當(dāng)令人安心。

在她租房期間，除了聯(lián)系我前去解決馬桶進(jìn)水管和廚房洗菜池漏水問題外，再沒有發(fā)生過任何引起麻煩的事情。

一年租房期將滿時，我發(fā)短信問她是否續(xù)租，她說租。

我說，好，房租不變，和以前一樣。

又一年租房期將滿時，我發(fā)短信問她是否續(xù)租，她說租。

我說，好，房租不變，和以前一樣。

再一年租房期將滿時，我發(fā)短信問她是否續(xù)租，她說租。

我說，好，房租不變，和以前一樣。

周圍的房租價格逐年上漲，女孩連租四年，我沒有提過價。

我媽說，不管她是什么情況，一個女孩在外面租著房子過日子，都不容易。房子租給她期間又這么省心，就不要漲價了。

我說，是。

那四年，我和女孩基本每半年見一次面。

每次，都是那個男子開一輛SUR將她送到我們單位門口。

女孩從車上下來時，男子就點根煙，徘徊在車門附近等候。

女孩跑到我面前，將一沓現(xiàn)金遞過來，說，半年的租費你點一下。

通常，我都會說，不用點了，相信你。

有些時候，我們會站在那里聊上兩句。

然后笑著道別。

第五個年頭，租期近半時，收到她發(fā)來的短信。

她說，單位給她分了房子啦，打算近期搬過去，想要結(jié)束租約。

我說，好！恭喜你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

有朋友提醒，租約尚未到期，對方提前終止，屬于違約行為，可以扣除押金。

我說，她有了自己的房子是好事。我替她高興。就這樣吧！

這四五年間，每半年一次的見面，使得我能夠拉開一段距離，明顯感受到她面容發(fā)生的改變。

她臉上的脂粉一次比一次厚重，妝面也越來越濃。

她的面容和她的實際年齡日益接近。讓我總?cè)滩蛔∠肫鸪跻姇r，她如青春少女般的風(fēng)貌。

這種改變，讓我在想起她時，會有一種無可名狀的心酸。

不變的是,這幾年間每回都是那個男子開著那輛SUV將她送到我們會面的地點。

期間，我和先生談起過女孩一年年的變化和心中的感嘆。

先生說，一個女孩跟了這么些年，那個男的，要么娶了人家，要么放手讓她找個人家。就這么糾纏著沒個明確的交代，真是耗人。再不濟(jì)，給女孩買套房子，也算個補(bǔ)償。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最后一次見面，是她將房間鑰匙交還給我，我將押金退還給她。

那次，我提前在單位門口等候。四處張望，尋找那輛SUV和女孩的身影，未果。

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循聲望去，見女孩在街對面，邊揮手邊穿過馬路。如風(fēng)般跑到我跟前。

初春三月，我尚裹著羽絨服，她卻套了件顏色靚麗的薄呢大衣。

她問，你要不要去查看下房間？

我說，不用了，相信你。

她和我都笑起來。

我們簡單交談了幾句，她告訴了我新房子所在的區(qū)域。

我再次恭喜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我對她的祝福是由衷的。

畢竟對于中國人的傳統(tǒng)和習(xí)慣而言，有了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才能夠讓身心結(jié)束漂泊之感，擁有一份可以安頓的幸福。

我不知道那天，是否還是那個男子送她過來。

也不知道，她和他是否依然在一起，以及，最終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

我只知道，今年她已經(jīng)43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