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套爺”文經風
我們生活在一個處處飛舞著標簽的時空里,一不留神就被標簽貼上,成了定格,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沒標簽貼著卻不知怎么做事了,可這時你已經錯了。
我曾為人民醫院的院長杜如昱寫一本傳記,題目叫做《我當院長十五年》,為寫好這本書,我大量采訪了與杜院長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絕大多數都是醫學領域里著名的專家,有些還在世界醫學界頗有知名度,也正是有寫這本書的機會,才使我有幸深入到醫院的深處,在敬佩科學技術高度發達的同時,也親眼看到了白衣天使救死扶傷的白求恩精神。
同時又隱約感到那些讓我們眼花繚亂的疾病,有些是出于商業目的制造出來的,許多各種各樣的我們看不懂的指標,有些是在為了評職稱,為了在學術上標新立異而設計出來的,這些病被人稱為“人造病”,這些“人造病”有多少種沒有確切數字,有人粗略估計每年會有幾萬種人造病被制造出來,貼上這種人造病標簽的“患者”有多少,更是無人知曉。
有人說醫生多了,病人才會多,制藥廠多了,抑郁癥就成了僅次于癌癥的常見病。我們的身體被貼上各種標簽,有些是別人給我們貼上去的,有些是我們自己對問題的無知或一知半解給自己貼的,用一句今天的流行語叫“中標了”。
我還記得有一年趙本山在春節晚會上演的小品《賣拐》,通過一系列的心理暗示讓一個身體健康,好端端的人相信自己的腿瘸了,大年三十買了一副拐高高興興地拄著回了家。最有趣的是這個《賣拐》的小品后來還成了某MBA的銷售案例。有一次我去聽課,還是一位名家講營銷課程,他在講給商品定價時也不再講成本加多少利潤是價格,而是講“猜”價,多少錢能把商品賣出去就是商品的價格,課堂上學生們問的最多問題就是:我明明知道這東西是垃圾,但如何把它忽悠成黃金賣出去?老師回答的也很直接:“去看看本山大叔是怎么賣拐的。”全場大笑響起了一片掌聲。
制造和兜售標簽,如今成了一門學科,它制造許多“偽概念”,讓你相信這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去掏腰包了。
有人說中國人的審美觀是由導游決定的,導游說這兒是景點,我們就拍照;導游說這個背景最漂亮,我們就留影。我們的審美觀往往又是具像的,一棵樹,一塊石頭,一處海角,必須得像個什么東西,才能稱上景點,否則一文不值。
我們在旅游中經常會碰到這種情況,導游指著一塊石頭說:看那塊石頭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大伙一起說像,然后擁上去和八戒合影。導游指著另一塊石頭說像不像天仙?大伙一起說像,然后擁上去和天仙拍照。不僅要具象而且還必須得跟權錢勾結起來,這才有了現實的意義,才算不虛此行,還是那兩塊石頭,導游說左邊那塊石頭,想當官的趕緊摸一摸,保你官運亨通,右邊那塊石頭,想發財的趕緊摸一摸,保你財源滾滾,于是我們就擁上去,各摸各的,我們的審美觀被標簽化了。
無數貼著各種概念的標簽在空中飛舞著,一是利用人性的貪婪,二是利用人們的恐懼,我們很容易在不經意間被標簽的飛彈擊中,用時間、金錢、甚至生命去為這些標簽買單。
乒乓球也有著許許多多像趙本山那樣的“賣拐”高手,有形的無形的忽悠著乒乓球愛好者,僅是乒乓球拍子,市場上就不知道飛著多少種品牌,每一種拍子都會制造出一個動人的概念來。這款拍子硬,拉出的弧線如何低,那款底板軟,適合直板橫打,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為推銷球拍設計出來的人造概念,和打好球已經沒有什么實際聯系。
我有一位球友不幸被玩拍子的標簽擊中了,總覺得自己的拍子不好用,他幾乎把市場上流行的球拍都買盡,試拍子從午夜一直到黎明,可至今還沒有找到自己中意的拍子,他還在不斷地尋找著新拍子。我認識一位乒乓球界的前世界冠軍,退役后在做乒乓球器材的生意,他曾說過這樣一句名言“不造概念拍子賣誰去。”看他說那句話竊喜的表情和狡黠的目光,我覺得我那位球迷朋友真可憐。
被標簽擊中的人有時候就像中了邪。
概念的力量是巨大的,我們生活在概念的世界里,偉大的理念把人類引向進步,荒誕的標簽把我們引向歧途,特別是在消費主義盛行的商業時代,概念被披上了科學的外衣,插上了利益的翅膀,就早已經遠離了科學的軌道,變成一雙從你腰包里掏錢的那只“看不見的手了。”
今天成功也被標簽化了,我們分別被貼上有錢人和沒錢人的標簽,一說到成功,人們立刻就會想到企業家、明星、大官,社會其它階層的人似乎都不在成功之列,甚至專家、教授、學者今天在金錢面前顯得似乎也不那么自信,到處去摟錢以抬高自己的身價。一個社會億萬富翁終歸是極少數的,但一個制度讓大多數人都是失敗者,那就是衡量成功的尺度本身出了問題,制度有問題培養出來的人一定是病態的。
追求標簽化的成功是很危險的事,它會在不經意間把很多優秀的人劃在失敗的行列,一個成熟的社會一定是個多元價值觀的社會,不可能動不動就萬眾一心去干一件事,全社會只有一個價值標準。一個文明的社會也一定不會是人造標簽滿天飛的社會,我們要有一個基本的自信,不要輕易給自己貼上標簽,不要認為一件事情不貼上標簽就覺得做事無根無據。不要人云亦云,敢于質疑權威,勇于獨立思考,在標簽化的社會里保持一份清醒的頭腦,在今天這是最重要的一種素質。
工業化思維是在規模生產集中管理下產生的,它一定要用各種各樣的標簽來進行分類,所以我們也往往習慣用工業化的思維來看待自己,而不是把自己看做獨一無二的存在,這容易讓我們忽略個性而注重標簽,但忽略的東西恰恰是我們最根本的東西,那就把自己的靈魂抽走了,這是很危險的。而線性思維也容易讓我們解決局部的問題而傷害了整體,而使生命的豐富多彩變成了貼上標簽和完成指標的過程。
在中國金融博物館的讀書會上聽易中天老師講讀書,互動時有一位臺下觀眾問易老師怎么給自己下個定義,他想了想說:“我不能說清楚我是什么,我只能說我不是什么,我不是文人,也不是學者,如果一定要給自己下個定義的話,我是一個人……”
易中天老師的這番話是不是能給標簽化社會下生活的人們某種啟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