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有,超過兩分鐘的勇敢

栗子姑娘在我準備入睡的前二十分鐘給我發來信息,問我睡了嗎,我說二十分鐘后就睡。栗子姑娘說二十分鐘夠了,我和你說一重要的事。我剛剛對我喜歡的學長表白啦。當看到栗子姑娘這句話,我就知道,肯定沒辦法早睡了。

栗子姑娘把她告白的截圖發給我,我點開來看,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她和別人告白說的第一句話是“打擾了”。截圖是完整的,“打擾了”上面那句還是對方2017年的“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我說你加了別人這么久就沒和他聊過?栗子姑娘說我哪敢和他聊啊,而且我也不知道可以和他說什么。我在心里嘆了口氣,還沒回,栗子姑娘又發過來一句“不打擾是我的溫柔嘛”。我想起栗子姑娘在朋友圈發過那句“最想的是你,最不想打擾的也是你”。當時就猜是不是栗子姑娘發給學長看的,栗子姑娘說他看不到我朋友圈。我問學長回了什么,栗子姑娘又發出來一張截圖,連續三條撤回消息,后面接著一句“新年快樂呀,上面的發錯了你不要在意”。她說,沒有結果啦,我又慫了。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回栗子姑娘,只發了兩個擁抱的表情。栗子又發來一大段話“其實我就是和別人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覺得真心話沒勁,就選了大冒險,我還說自己沒在怕的,但是打開和他的聊天界面我就知道我打了自己的臉了。他們說給我半小時完成大冒險,但是我那句打擾了都停了二十幾分鐘才敢發送呢。但是沒超過兩分鐘,我就沒有勇氣了。我好怕他看到了,怕尷尬,我都沒有和他說過幾句話,他都不記得我怎么會喜歡我呢,我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即使隔著屏幕,我也能感覺到栗子姑娘發送“打擾了”時的小心翼翼,發送上面那長長一段話給我時的遺憾,她肯定是在笑著嘆氣說算啦。

我和栗子姑娘從小就認識,熟到我知道她幾歲尿過褲子,幾歲被媽媽打哭,我知道她語文課看了什么小說,晚自習給誰傳了紙條,早讀偷偷吃早餐,我知道她喜歡的男生,知道她翹課去追星,我知道她面對世界很勇敢,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卻又什么都怕。

她初三那年喜歡班里一個男生,理由是那個男生在栗子姑娘還不知道她名字的情況下就借了錢給她,后來栗子還發現這個善良的男生寫字特別好看。我當時覺得栗子姑娘特別傻,這么容易就喜歡一個人,并且喜歡了往后的好多年,但她就是不敢告訴他。現在我卻有點懂得15歲的栗子姑娘了,或許真的是匆匆那年見過太少世面只愛看同一張臉。15歲的年紀怎么會有多復雜的感情呢,僅僅是對方打球的某個動作很好看你就目光無法移開了,僅僅是對方回眸一眼你就心動,僅僅是對方一句不經意的話你就覺得世界都亮了。15歲那一年,吻過他的臉,就以為和他能永遠。

栗子姑娘天天拉著我去看那個男生打球,后來的某一天看到一個女孩子幫他擦汗,而他對他溫柔地笑著,就抱著我哭了很久;栗子姑娘給他寫過長長的情書,還在網上看教程,把信紙疊成了心形,可是那封情書一直放在她自己的抽屜里;栗子姑娘這個敢在各大晚會主持表演的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只在和他說話時會臉紅;栗子姑娘為他做過很多事,但是從來沒有署名。

栗子姑娘18歲那年,和我說不再喜歡他了。我問為什么,她說不知道,好久好久沒有聯系他了,但是我一點都沒有想念。那會栗子姑娘高三,她說她要一個人去戰斗了。

我以為他們的故事就此結束了,但是栗子姑娘說完和學長的事又和我聊起那個男生。栗子姑娘說高考之后她去問了男生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男生說從最開始就知道。栗子姑娘和他說謝謝,男生不明所以,她說謝謝你不喜歡我卻也沒有故意躲著我。我的傻栗子啊,她敢說的話就只有謝謝而不是我喜歡你。

那個夏天,栗子姑娘心里沒有裝著任何人,驕傲地踏上了遠走的列車,離開南方濕熱的鎮,離開陪她追過風箏的人,去了北方大大的城。她在火車上給我打電話,她說還有十幾個小時才能到,但是睡不著怎么辦啊?我說那你可以邊聽歌邊寫點文字。栗子姑娘笑,那是你,我這么酷的人怎么可能做這么矯情的事。那你要做什么呢?嗯,徹夜不睡,看火車經過了哪里。你睡吧,但是你不要掛電話啊,我給你聽聽我經過的城市。栗子姑娘,你說到底咱倆誰更矯情啊?

我小時候常常被人欺負,栗子姑娘總會替我出頭,我考試考砸不敢回家,她拉著我的手陪我面對爸媽,我也去了外地讀書,卻也是南方,栗子姑娘卻毅然決然北上,選擇了她覺得充滿自由的遠方。

那天晚上我也沒睡,但沒聽到什么聲音,只能感覺到火車滾過的鐵軌和栗子姑娘雀躍的心事,聽到她以為我睡著之后自言自語的一句其實沒有喜歡的人真好。

大概她也沒想到吧,她還是遇見了喜歡的人,那一聲撲通撲通的心跳啊。沒有改變的是栗子姑娘依舊不敢說出口。她的勇敢是替朋友出頭,是一個人坐二十幾個小時火車,是在幾百上千人面前表演,是凌晨兩點走在陌生的地方,卻不是表明自己的心。

可是來日方長啊,誰又能知道她又有怎樣意想不到的好故事發生呢?只希望我空有一手暗戀好本事的栗子姑娘啊,下一次面對喜歡的人,可以再勇敢一點點,一點點就夠了,超過兩分鐘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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