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天的雨來的急,下的急,也走的急。
就像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帶著面無表情的面孔匆匆而過。過去了就過去了,不留一點痕跡。
就在剛剛,小雨望著窗外雨打玻璃劃過一道道斑駁的痕跡,直抵心底最柔軟的部位,蕩起了一朵意外的漣漪。
小雨塞著耳機習慣性的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過了好久,發現公交車仍未啟動,車上的人們不由的把腦袋伸的老長,探著身子不知在身后張望什么。順著他們的方向,她也扭過頭去,看見了公交車外一對男女在雨中爭吵。他們應該是一對戀人吧,小雨心里想到。
男孩不知是喝多了還是怎的,手舞足蹈的要往后走,被一個女孩硬生生的拽著。但是女孩始終沒有男生的力氣大,想拖住男的卻被男的又硬生生拽了回去。男生呢,拳手像雨點一樣落在女孩身上,那個女孩就真的一點都不躲避,只是緊緊的拽著男孩,大聲的吼著。在嘈雜的雨水中,摻雜著轟轟的汽鳴聲,聽見了他們竭斯底里的哭聲。
小雨回過頭去,不再看他們。其他人呢,仍舊饒有興致的看著,指指點點?;蛟S沒有人發現她偏過頭后的淚流滿面。
在街道上演的一幕幕的是多么似曾相識。小雨心里想著,原以為自己曾是別人的風景,而如今,別人卻是自己的曾經。每個人每天上演的是屬于自己愛情的悲歡離合。短暫的潸然淚下,原來,想起來,依舊不會云淡風輕卻能各安天涯。
二:
八年前的車站門口。一對年輕的戀人匆匆而過。女的面色凝重,腳步疾馳,男的緊跟其后。男的拼命追趕上女的后,拉住她的胳膊,卻又被重重的甩開。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怒氣的吼道。
女的除了板著一張鐵青的臉,不知道要說什么。她在想,離過年還有兩天了,看著樣子,他是不會帶我回去了。可是回不回去有什么意義呢。
其實她很明白,這段感情終究是看不到未來。
和他相識時,她已經有男朋友,那是她的初戀。第一次愛一個人,她盡可能的為愛不顧一切,可是時間久了,事情做多了,就是不甘心。
最開始,他們只是無法不談的好朋友。誰都不曾想過接下來的事情會朝哪個方向發展。她也是把當他成傾訴的對象,隨著不斷了解的深入,卻有了別的情愫在里面。一段欲說還休,無法理清的緣分由此拉開。
她最終還是和初戀分手了,剛開始他們并沒有在一起。被道德譴責與壓抑的情感讓兩顆寂寞的心越來越近,思念瘋狂的在骨子里滋長。最終有了不顧一切的沖動,可是卻抹平不了心有戚戚的余悸。
三:
時間太長了,長得讓她忘記了是誰先對誰表的白,忘記了那些時日處在異地的他們是如何成天沒日沒夜煲著電話粥。可是,即便過去了很多年,她卻未曾忘記他第一次來看她時那個溫暖的擁抱。
那天半夜凌晨她去火車站接第一次來看她的他。她在火車站外凍得瑟瑟發抖,當他風塵仆仆的下了車,也是一臉的倦容。他站在她面前,她羞澀地漲紅了臉,幸虧是黑夜,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她只是呆呆的站著望著他卻不知道說什么好。突然間,他卻一把拉住她,輕輕的把她擁入懷中。當冰冷的指尖觸碰到那雙溫暖的大手,伴著一股薄荷的香味,她全身一陣痙攣,那是她貪戀的溫度和氣息。
他叫她丫頭,帶著寵溺的味道,她亦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騎著單車載著她走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他帶著她去吃她愛吃的小吃,她總是吃得不亦樂乎,他則看著她貪吃的樣子,一言不發,總是笑呵呵的。他會蹲下來給她系好松開的鞋帶,她若出了糗,他會溺愛些刮她的鼻子。愛情的美好在于永遠看不到對方的缺點,卻總是能看到對方的閃光點和感動。
那時的她任性,霸道,不講理,可是他都能一一包容。但是異地戀的癥結就是在于兩人在一起時還在如膠似漆,耳鬢廝磨,一旦分開后就分崩離析,吵鬧不斷。有時候她抑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就對著電話朝他發火,剛開始他會包容,可總歸也是年輕氣盛。之后他們不斷的爭吵,不斷的和好。她一次次的從相聚與分離中抽離出來,在甜蜜與吵鬧中徘徊。她受夠了漫無邊際等待的日子。
四:
每個月都會去她所在的城市去看她,可是她還是不滿足啊。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他總是安慰她說,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等到畢業了她就能去他所在的城市工作了,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她還是在電話里跟他吵,他就說,要不我去你的城市吧!可是她又糾結了,萬一要是找不到好的工作怎么辦,他又該埋怨她了。除了等待,她別無選擇。
有一次,他們吵的很兇,互不相讓。她便玩起了失蹤,不接電話,不回信息。他就真的急了,他連夜坐了一夜火車,跑到她所在的學校。買了99朵玫瑰站在宿舍樓下,等待她的出現。他說“丫頭,我們不吵架了行不?”她看著他眼眶中的血絲,自責不已,抱著他哭了起來。可是,愛情總會使人好了傷疤忘了疼。說好了不吵架,說好了不分手,卻又一次次的觸碰彼此的傷口,考量著彼此的承受能力。
終于有一天,他對她說“丫頭,我累了,我們分手吧!”她抬頭仰望著天空,淚流滿面卻風輕云淡的說“好”。她知道他累,她也累了,彼此間的相互折磨,除了疲憊,就只剩下無奈,連最基本的快樂都沒有了。可是這時,她發現她懷孕了。他驚慌失措的跑到她面前哭著跟她道歉,她只是流著淚,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們不可能去要孩子的,做完手術,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樣。他走之前對她說:“丫頭,好好的,我們很快就在一起了!”她聽話似得拼命的點點頭。
可是,回去之后他們還是吵架了。她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了媽媽,說馬上畢業了,她要去他所在的城市。她媽媽叫她轉告他,最好見一面,聊聊對未來的打算。當她把這些告訴他的時候,他責怪她太莽撞,太輕率,說她永遠像個孩子一樣長不大,他說他們真的不合適。女人提分手總是想被挽留,而男人提分手,那是真的想要結束。
她頓時淚流不止,問自己,難道真的就做錯了嗎!難道真的這樣結束嗎?她不甘心??!那天夜里,她在網吧呆了一夜,凌晨的時候,她突然想去他那兒。她想告訴他,她錯了,想問問他,他們究竟該怎么辦?那是一個冷得再不能冷的冬季,她像一個孤魂一樣游蕩在凄冷的大街上。她已經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她要跟他在一起??墒?,來到火車站大廳,她發現自己累得走不動了。她四肢凍得僵硬麻木,淚痕還遺留在臉龐。這一路走來,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當冬季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刺眼,也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溫暖。她沉思了好久,還是原路返回了。回去后,她整整病了一個星期。
五:
那個冬天是她人生中最狼狽的一個冬天。人倒霉了,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她總是丟三落四,總是犯錯誤。她也原諒了他,有時候,愛一個人真的可以愛的很卑微,卑微到塵埃里去。
過年的時候,他要回家過年,從她所在的城市路過。她笑著問他“你會帶我回去嗎?”他不語,她便不再問了。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厮亦l的車沒有了,他有點不悅,她也不高興。就發生了最開始的那一幕。他跟她說話,她不理他,他哄她,她板著臉。她掙脫他的手想一個人靜靜,就狂奔到馬路中央,卻硬生生的被他拽了回去?!芭尽睔饧睌牡乃莺莸某α艘话驼?。她呆住了,他也呆住了。她停止了鬧騰,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撲撲直落。任憑他怎么道歉,任憑他這么去哄,她都無動于衷。他試圖把她擁入懷中,她也冷冷的推開了。他只好悻悻的走了,她亦不曾回過頭去看一眼。
拉黑,換號,這是她常用的伎倆,他也真的就沒再聯系過她。
三個月后,她在出租屋打包好了一切。她跟他聯系上了說想要見一面,他第二天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知道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她原諒不了自己。她想放過自己,放過他,放愛一條生路。那是她最快樂的兩天,他們沒有提起任何事情??墒撬溃l都沒辦法忘記藏在心中的傷痕。分別的時候,她緊緊的抱著他,仿佛要把他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血液里。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是他現在給不起的東西。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跟他說對不起。
六:
誰都想要一牽手就有結果的愛情,可是在這個上了床也看不到結果的年代,這樣的愛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那么多的悲歡離合。每一座城市,都有一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每一滴落下的淚,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眷念。
小雨回過神來,擦干淚水,用一股倔強的眼神望著窗外。她從來沒有為自己的選擇而后悔過,她唯一后悔的事是她選擇在他最難的時候離開他,后悔曾經那樣咄咄逼人對他。這些年,她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有時候她想,如果那時候她再好一點點,如果那個時候她再多忍讓一些,如果再多一些奮不顧身,如果在多等待一些.....如果,如果,世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是如果。可是,若無相欠,又怎能相見。
男人總是渴望成為女人的第一個男人,而女人則希望能夠成為男人的最后一個女人。而每個男人一生都會有兩個女人,白玫瑰和紅玫瑰。既然她無法做這個男人最后一個女人,那就做他心口的一顆朱砂痣。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我們誰都不曾虧欠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