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唯一的王 ?我注六經 六經注我之論語9.11》

【原文】

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b>

【冰雪譯文】

顏回深深地感嘆道:“(老師的道德學問)愈仰望愈發覺得高大,越鉆研越覺得深厚;瞻望著他一會在前忽然在后,(我暈我暈?。?。(老師)善于有步驟地次第展開啟發誘導我們,用廣博知識豐富我頭腦,以嚴謹禮制規范我行為,我停不下來了!我已經竭盡我才智(追啊追),但是他好像仍然矗立在前面,巍峨興興高高在上。我雖然很想跟上他,實在做不到?。。种袃陕贩?、我尋少人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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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過泰山的人或許有印象,孔子崖那副對聯就是出自顏淵這句來贊嘆孔子的——仰之彌高,鉆之彌堅,可以語上也;出乎其類,拔乎其萃,宜若登天然。

程子在《四書集注》序也曾提示曰:“頤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弊x論語,不同的年齡段會讀出不一樣的內涵和感想。就像孔子自己說的“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真仁厚?假威嚴?)圣人的人格氣象、老師的仁心風度是裝不出來的,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學生最有發言權。

王陽明先生曾在《傳習錄》討論如下——

“子貢多學而識,在聞見上用力。顏子在心地上用功。故圣人間以啟之……”。《論語》里顏淵和子貢分別和老師互動交流的情感,就是現在看來也是相當感人的。正如孫綽云:“夫有限之高,雖崇岱可陵;有形之堅,雖金石可鉆?!弊迂曉f老師的文章可學,性及天道不可學,人格魅力在于感染力和精神力量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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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顏回和老師之間的互動感情。

顏回字子淵,亦顏淵, 孔子最得意弟子。自漢代起,顏回被列為七十二賢之首,孔子稱贊他“賢哉回也”。顏回淡泊,《論語·雍也》說他“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顏回為人謙遜好學,《論語·雍也》說他“不遷怒,不貳過”,子貢也承認資質不如他聞一知十。他異常尊重老師,對孔子無事不從無言不悅。這些都是儒家的德行修為,顏回的這種修為,還表現在他的比較善于藏拙的愚態上:

《論語·為政》里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匾膊挥蕖!?/p>

(顏回不笨呢!我常和他嘮嗑不停一整天,他從來不打斷不逆鱗,回去他就一日三省得到啟發)。

老師當然喜愛這樣的學生,學得快又不鬧事,也不影響上課的進程。不像樊遲一會問學稼穡一會兒問園藝,把老師氣個半死。對老師的學問,顏回也很快能夠領悟到大本和其精神實質,更是融會貫通,一以貫之??鬃又苡瘟袊^匡地遇亂及陳蔡遇險時,跟隨游學的很多學生開始猶疑動搖,子路甚至沖老師冒火說:君子怎么也會窮途末路呢!只有顏回堅定不移地支持老師孔子,并解釋道——老師的理想很高,學問很深,所以才不被一般世人所理解、采用,這正是他們的恥辱??鬃勇犃撕芨吲d,師生互動知會于心,“顏回于孔子之言,默識心通無不在己,故與之言終日,若決江河而之海也”。兩人有默契,聊起來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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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貢和老師之間的互動感情:

子貢在老師去世后守墓時間最長。

《論語 子張篇》里叔孫武叔曾經詆毀孔子。子貢訓斥他說:“你的詆毀是沒有用的??鬃又ィ撬丝杀?,你是詆毀不了的。其他的賢者,雖然也異于常人,但造詣還不夠高,就像丘陵一樣,在平地上看著雖高,還是能登上去,跨越他,就算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但只要他是山,總還是能登上去的??鬃泳筒煌?,孔子之道,冠絕群倫,高視千古,就如那日月一般,與天地同運,萬物都在他的照耀下,誰能逾越?

原文】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于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b>

有學生也問王陽明——“叔孫武叔毀仲尼,大圣人如何猶不免于毀謗?”(大圣人怎樣才能避免被人八卦?)

王老師曰———“毀謗自外來的,雖圣人如何免得?人只貴于自修,若自己實實落落是個圣賢,縱然人都毀他,也說他不著;卻若浮云掩日如何損得日的光明。若自己是個象恭色莊、不堅不介的,縱然沒一個人說他,他的惡意終須一日發露。所以孟子說‘有求全之毀,有不虞之譽?!瘹ёu在外的,安能避得,只要自修何如爾?!贝蟾诺囊馑季褪钦f不畏浮云遮望眼,清者自清、傷他不著??v有那不肖之人,對圣人放肆毀謗,又哪里傷得了圣人的道高德厚呢?就像你毀謗日月,能減一分日月的光輝嗎?分明也是螞蟻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所以說,圣人本來就是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絕頂。師者風度、圣人氣象正如王陽明的那首《泛?!吩娝啤?/p>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云過太空!

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


錢穆先生對顏回這段話有這樣的解讀:“惟孔子之道,雖極高深,若為不可幾及,亦不過在人性情之間,動容之際,飲食起居交接應酬之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常,出處去就辭受取舍,以至政事之設施,禮樂文章之講貫。細讀《論語》,孔子之道,盡在其中,所謂無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非舍具體可見之外,別有一種不可測想推論之道,使人無從窺尋。學者熟讀《論語》,可見孔子之道,實平易而近人。而細玩此章,可知即在此平易近人之中,而自有其高深不可及處。雖以顏子之賢,而猶有此嘆。今欲追尋孔子之道,亦惟于博文約禮,欲罷不能中,逐步向前,庶幾達于顏子所嘆欲從末由之一境,則已面對孔子之道之極高峻絕處。”

錢穆大師長篇宏論,我總結其實無非16字真言罷了——日用行間,見聞酬酢,平易近人,不離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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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文獻參考】

陳祥道:“博我以文,使之窮理;約我以禮,使之盡性。”

《四書反身錄》:“夫博文而止于‘知古達事變’,亦何關于身心性命之急!身心性命之道,燦然見于語默動作、人倫日用之常,及先覺之所發明,皆‘文’也;莫不有當然之則焉,皆‘禮’也。從而潛心默會,一一晰其當然之謂‘博’;隨所博而反躬實踐之謂‘約’。“博”即虞廷之‘惟精’,《大學》之‘格物’;‘約’即虞廷之‘惟一’,《大學》之‘誠正修’。豈區區‘知古今、達事變’者所可同日而語耶?”

《論語注疏》曰:此章美夫子之道也。

程子曰:此顏子所以為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

《論語正義》曰:顏子學于孔子,積累歲月,見道彌深也。顏子此言,所以窺圣道者,在此時矣。道不外學,學不外禮。夫子十五志學,三十而立,志學即博文也,立即立于禮也,亦即約禮也。如有所立卓爾,謂禮之所立,無非道也。顏子于博約之教,服習既久,故舉其所已知者以自明,求其所未知者以自勉。

李炳南曰:文分三段:仰之彌高四句,感嘆孔子的道極其高深;夫子循循然至約我以禮,贊嘆孔子傳道有方;欲罷不能至末由也已,顏子為自己修道的情形而感嘆。

孔安國曰:言夫子既以文章開博我,又以禮節節約我,使我欲罷而不能。已竭我才矣,其有所立,則又卓然不可及。言己雖蒙夫子之善誘,猶不能及夫子之所立。

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

鄭汝諧曰:斯嘆也,如開戶牖,如披云霧,如行者之至,如夢者之覺,蓋不期嘆而嘆也。鉆仰者,用力之處;堅高者,因用力而有見也。彌高彌堅,力猶未及也;在前在后,莫測其化也。至求之夫子之教,則自有序也。“博我以文”,致知以窮其理(知);“約我以禮”,反己以領其要(行)。由博約以進,欲廢而不能。盡吾心力以求之,然后見其所立之卓爾。向之高堅前后,謂其恍惚不可名也;今之所立卓爾,見其精微之底至也?!半m欲從之,末由也已”,此未達一間也與?

《論語集說》曰:此顏子學有所得,自述其先難之故、后得之由,而歸功于圣人也。反復誦味此章,則圣人之道之至,與夫教人先后之序,顏子學圣人始終之功,可得而研求矣。

張栻曰:其高未易攀也,其堅未易入也,圣人之中未易可得也,而夫子則循循然善誘人,從容不迫,以其序而進之。其所為循循善誘者,不過博文約禮而已。博而約,學之大端,不越是矣。

孟子曰: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姚配中曰:道也者,萬物之奧。所以變化而凝成萬物,使各終其性命者也。是以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此則道之權也。知變化之道者,知神之所為,其唯圣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故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鄙穸髦婧跗淙恕F埛瞧淙?,道不虛行。唯圣人則巽以行權。巽,入也,精義入神以致用;巽,伏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所謂龍蛇之蟄以存其身。至精者也,至變者也,至神者也。圣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正義》:“從心所欲,即‘變動不居’之謂。”)

蕅益大師曰:此與問仁章參看,便見顏子真好學。又見顏子正在學地未登無學?!凹s我以禮”,正從克己復禮處悟來;“欲罷不能”,正從請事斯語處起手;“欲從末由”,正是知此道非可仰鉆前后而求得者;兩個“我”字,正即克己由己之“己”字。王陽明曰:“謂之有,則非有也;謂之無,則非無也?!?/b>

《四書反身錄》曰:問:穎悟如顏子,學夫子之道,猶仰鉆瞻忽,嘆其高堅前后之難入,今學者既無顏子之穎悟,而欲學夫子,其難尤將何如耶?曰:謂顏子從夫子學道則可,謂為學夫子之道,非惟不知道,并不知顏子矣。夫道為人人當由之道,存心盡性之謂也。顏子存己心,盡己性,而由己所當由之道。知行并進,無非在身心性命上做工夫。

《論語商》曰:學道須從篤實工夫做起。蓋求道于玄虛,則茫無所入;求道于篤實,則卓如在前。千古圣學竿頭,只在此處。到得后來,覺得博約工夫又無可著,此竿頭進步地也。

錢穆曰:孔子之道,雖極高深,若為不可幾及,亦不過在人性情之間,動容之際。若舍其平實,而索之冥漠,不務于博文約禮,而別作仰鉆,則未為善讀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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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祥道曰:仰之彌高,故不可階而升;鉆之彌堅,故不得其門而入。瞻之在前,故隨之不見其后;忽焉在后,故迎之不見其前。仰之彌高,鉆之彌堅,圣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神也。

《石渠意見》曰:瞻之若在前,忽焉若在后,蓋言己無定見,非圣道之有高堅前后也。

劉宗周曰:顏子之學才發軔便詣極,只為從文禮處得力來,便當一日千里。后人欲一齊放過,謂文既足以溺心,而禮亦不免于執著。絕意去知端,用力于末由之境,微者墮于空寂,放者入于猖狂,佛老之教行而圣道裂矣。

《四書反身錄》曰:若謂學夫子之道,是舍己而學人,乃后世徇跡摹仿者之所為。即一學而成,不高不堅,不前不后,亦與自己心性有何干涉?而循循之誘,則是夫子誘其博文約禮以學夫子。他日顏子問仁,夫子答以“為仁由己”。而顏子之請事不待、請事四勿,惟直請事夫子便為仁矣。顏子幸親炙夫子,得以學夫子。而夫子之前,未有夫子;夫子之后,再無夫子,學者抑將學誰耶?

又曰:顏子惟其知性,是以藉博約工夫盡性分之當然,進不能自已。用力之久,至于聰明才智俱無可用,不覺恍然有會,躍如在前。陳白沙先生亦謂,靜坐久之,見此心之體隱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間種種應酬,隨吾所欲,如馬之御銜勒,水有源委。于是渙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茲乎?”今吾人為學,自書冊之外,多玩愒因循,實未嘗鞭辟著里,竭才以進,而欲其有所見,難矣。即或自謂有見,亦無異漢武帝之見李夫人,非惑即妄。

參考書目】

《孟子》《論語集解》《論語義疏》《論語注疏》《論語集注》《論語全解》《癸巳論語解》《論語意原》《論語學案》《論語正義》《論語新解》《論語講要》《論語商》《論語集說》《論語集釋》《論語點睛》《四書反身錄》《石渠意見》《一經廬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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