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末,我懷著悲壯的心情離開蘭州,曾經引以驕傲的自由意志和獨立追求終究被一年的壓力與孤獨打敗,在老師失望的眼神中,在朋友訝異的問候中,在父母試圖掩藏的得意中,我逃的灰溜溜。
沒想到,從理想到現實的轉變可以這么短,只需要工作半年。說來真是諷刺。
回來之后,我尋得一份教書育人的差事,過上了父母和親戚皆認可的穩定生活,世界瞬間和平了。
然而,我自己的心情卻變的異常消極,我感覺我走上了曾經厭棄的那種路,仿佛真的像雞湯里常拿作反面教材來說的已經可以預測四十歲之后的生活,剩下的生命已失去了意義,世界進入灰暗地帶。我沒有告訴我的好朋友我回家的事情,因為害怕聽到“逃避”、“懶惰”“怕吃苦”的評價和諷刺,更不喜歡父母用一種非常老練的方式告訴我我現在選擇的是一條正確的路,在我聽來,更像是在安撫我心靈上還未消失殆盡的不甘和希冀。
在家熬了十幾天后,我報了駕校去學車。我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轉變自己的注意力,我知道,生活還得繼續,一味的頹廢并不會讓自己的處境好一點。
在駕校里,我認識了很多和我年齡相仿的女生,她們大多都剛結婚或者已結婚兩三年甚至于孩子都已經可以走路了。我開始理解父母的焦慮感,當他們身邊的同齡人大多已經當了爺爺奶奶的時候,自己的姑娘卻還單身。我仿佛也感受到了壓力。這是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思考我的終身大事。我突然覺得,我一直拒絕長大這件事,但這并不等于就能拒絕長大后身上所應該承擔的責任。有的時候,人活在世上并不是為自己而活。
“人活一輩子,不就為個兒女嘛。”這是姥姥勸阻我不要怨媽媽逼我回來時給我說的話。我就這樣被說服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成全別人就得犧牲自己,這樣的道理,作為一個成年人,我開始懂了。我發現我長時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忘記了在什么時間就應該干什么事情。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成年人的世界是怎么回事。
科二掛了之后,我收拾好心情,去新學校報道。這里完全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我要認識新的人,開始新的工作,過一種新的生活。而我更希望自己是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來迎接新的生活。我希望跟我接觸過的人都會覺的我像一個成年人,當他們評價我時會給出一些類似于沉穩、成熟、勤快等一些平庸的大眾評價。而我可能也會開始接受一些社會潛規則,例如比老教師要早到辦公室半個小時來打掃衛生,或者不拒絕一些飯局。我要變的對什么都擁有興趣,卻不會過分迷戀。因為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單調與平凡。而在我這個年紀,就應該學做一個成年人。
我得到了另一種成就感,我知道這成就感來自于成長,來自于這個年紀該有的成熟,即你做了正確的事情,獲得了不錯的效果,發現了新的自己,適應了新的生活。用老教師的話可能就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職前培訓的這些日子里,我看到很多平凡的人過著自得其樂的生活。在繁雜而反復的生活
中,痛并快樂著。也許這便是生活的意義,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積極樂觀的奮斗和生活。
回到家,我找了一份酒店收銀的工作,開始了暑假兼職工作。紅白喜事,悲歡離合。在這個地方,可以看到很多。
老板娘是個很自信的人,相比于同齡的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來說,她對電腦的學習是我見過最快的。她也是個很努力的人。每天早晨九點到了之后便開始點到、買菜、下菜單等一切和這個酒店息息相關的雜活都是她的,而我的任務就是替他把柜臺的活分擔了。但是,我感覺我干的并不如她所愿,盡管對于她布置任務我都能盡量干的好。但是,我時時刻刻都會感覺到壓力感,而這種壓力感有一部分來自于她對我的不信任,例如她會說我打字的速度太慢,我對電腦的操作能力太差。然后又很有自信的說,我雖然電腦不知道怎么操作,但是我會說。作為一個學計算機的人居然被一個門外漢質疑了,我心想,既然你那么會說,那你就給計算機說吧。
老板是個很大方的人,說話底氣很足,就是那種很容易帶給人好感的豪爽的人。也許是我并沒有跟外交繁忙的老板很多接觸的原因,我對他的印象格外的好。我走的時候,老板說要送我,盡管一向斤斤計算的老板娘并不愿意。在和員工、大廚師傅們吃過最后一頓尬飯后,我便離開了這個我永遠再也不想服務的行業。
吳姐是陜西人,三十歲左右,胖身材,干活利落,說話幽默搞笑。身為兩個孩子的媽,但眼角卻不見一絲皺紋,是那種越看越美的人,看到后來盡覺得她的胖是極為和諧的,就像她自己說的,她覺得她一點都不胖,僅僅是有點豐滿罷了。胖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是個特別會做菜的人,她說她家的廚房只要是做菜做飯該有的基本上都有。每次看菜譜時,她都會詳細給我們講解每一道菜的做飯,并且給我們普及菜名的由來。一到公休,她就會在家研究各種好吃的,我們會經常吃到她帶過來的手工蛋糕等小吃。我們也會鼓動她和我們酒店的廚師長比賽一下,看誰的廚藝好,吳姐自然相當積極,一點都沒有怕的架勢。可以看的出,她是個能在生活中找到很多樂趣的人,她也是個積極有趣的人。我在和她接觸的過程中,感受到了很多正能量,我突然發現生活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讓自己高興,讓身邊的人開心,這樣干什么都是有力量的。但,后來我才知道,生活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完滿。
在一次閑談中,吳姐告訴我們,他的父親在前幾年得癌癥死了,而病情惡化的根本原因則是自己寧死不聽父母的話,嫁到現在的夫家。她結婚時,她的父母因為反對都沒來,親戚就更不用說了。她那個時候也特別倔強,覺得這并沒有什么。第一次回家探親,父親連門都沒讓進。等到第二次去的時候,便是得知父親將死消息的時候。她說她回去之后,父親在輪椅上已經失去了獨自行動的能力,頭發都已經剃光,頭上的傷清晰可見,光景甚是凄涼。那個時候,她就后悔了。等到父親死后,她才知道悔恨已晚,才嘗到遺憾終身是什么味道。
吳姐說這些的時候,好幾次眼淚都在眼圈里打轉,我沒有想到如此樂觀的一個人竟然有如此令人心痛的往事。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這個時候看之前的一切都覺得坦然無比。
上帝是公平的,顧了自己就無法顧及別人。也正是如此,自我和自私有的時候并沒有多大界限。尤其是在父母與兒女這段關系中,本身就是一本算不清的賬。而我也真正認識到,只有了解了生活,才擁有抱怨生活的資格。
在我離開的前兩天,酒店里帶了一家補習班開張的宴席。年齡和我差不多的一對夫妻倆,孩子一歲多。男人比較幽默,早早到來準備迎客。可能是因為同齡人的原因,我和他還聊了挺多,大概就是請了幾桌啊,來的都是什么人啊,補習班在哪啊等等,算是還能說上幾句的關系。大概兩點左右吃完演戲的人都開始走了,他送完客人后和他的幾個朋友又坐了一個桌子,打打鬧鬧,吵吵嚷嚷,又喝到四點多。等我休息完回來后,晚飯已經開始準備了,我發現他們夫妻倆并沒有走的意思,后來老板娘告訴我,他們晚上又訂了一個大包。陸陸續續,又來了二十多的人。晚上9點半,我準備去收視包間,在洗手間旁邊碰到了正在玩手機的他,
看得出來,他已然非常疲倦了。
“你這一天也是挺累的啊!”我突然覺得吃飯喝酒到他這也是件挺累的事,有點想樂。
“何止是累啊,簡直是心力交瘁啊,今天除了喝了很多的酒,就是喝了很多的酒,簡直把我喝的怯怯的了!”好像真的忍了很長時間,他毫無保留的吐槽,甚至有點語無倫次。
我笑了笑,說了聲加油就過來了。等到我把包間收拾完之后準備回家,已經10點了,我發現他居然還沒回包廂,索性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開始玩游戲了。此時,他們包廂的門打開了,客人陸陸續續開始走,他急忙起身去送客。
我換了衣服又和同事聊了會兒天出來,只看見他又在柜臺前激烈的和老板娘講價。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好像理解了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成長真是個復雜的過程,中間可能有些事情其實并不是你想做的,但是出于某種責任與職責,你就要做。可能,你被單純的人看作是世故、社會,但是只有這樣,你才能更好的融入,你才能證明你是一個成年人,你具有成年人應該具有的那種責任感,具有社會交際的成熟感,具有處理任何重大事情的無畏感。
人間至味是清歡。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而幸福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是否認清了這一點,生命中原本便是苦多樂少,而正是因為快樂如此難求,才顯的異常珍貴,因此我們還是不遺余力的在平凡的世界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快樂,在時間的長河里我們都是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