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抬起頭看著她,那一瞬間,他從蒹葭的眼神里讀懂了一種情緒:釋然!糾纏了這么久,蒹葭終于回歸自己的路上,不再心存幻想。
其實,與其說是釋然,更像是徒勞掙扎后的妥協和無可奈何。
入本人相思門,知本人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量極。
從來都是一廂情愿,終于有始無終。
沈南星的心口像有一把鈍刀在凌遲,疼的他心口發顫,卻又半個字都吐不出。
難道這不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期待的嗎?蒹葭,其實你所受的委屈和心酸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是,我比你更痛!更難過!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了鮮品居,墨非白嬉皮笑臉地跟青蘿三人說話,偶爾還詢問一下蒹葭的意見,很明顯地把沈南星冷落一旁。沈南星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品茶。
本來沈南星和墨非白兩人互不說話,蒹葭四人又是女子,不該喝酒,但是也不知道誰開的口,要了一壺酒來。
除去蒹葭,幾人一人斟了一杯酒,酒過三巡,酒壺見了底,墨非白不盡興,又要了一壺。
悠悠卻嫌酒壺太小,拍著桌子要大壇酒,蒹葭怕悠悠喝多了,剛想說她胡鬧,青蘿和夏姜已經點頭附和了,也嚷嚷著要大壇。
店小二瞅瞅這個,看看那個,見蒹葭和沈南星都是清醒的,知道最后有人結賬,就小跑著去抱了一大壇酒進來。
墨非白心中有氣撒不得,所以端起酒杯一杯杯的往下灌,青蘿見狀,也苦笑一聲跟著一杯杯的喝。
悠悠本身就有許多傷心事,見到了酒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邊喝,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夏姜性子最是豪爽,此時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喝起酒來也是一杯接一杯的不間斷。
沈南星剛開始已經喝了不少酒,見眾人都是不醉不休的架勢也就放下酒杯,陪蒹葭坐著。
蒹葭無奈地看著眾人,最該觸景生情的人不應該是自己嗎?怎么他們一個個的比她還傷心。
也許是最近大家都生活的太壓抑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處,喝點酒也好。
悠悠已經喝的酩酊大醉,開始晃晃悠悠地踩著實木凳子上到了酒桌上。
夏姜和青蘿見了不但不阻攔,還一個勁拍手叫好,看來兩人也醉的不輕,蒹葭一個頭兩個大,幸好這是在包間里,外面的人都看不到。
最后出鮮品居的時候悠悠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嘴里還一直嘟囔著沈杰的名字,沈杰當仁不讓地抱著悠悠上了馬車。
夏姜雖然沒有口口聲聲叫出沈輝的名字,但是光看她倚在沈輝懷里意亂情迷的模樣就能說明一切了。
最后就是青蘿和墨非白,這兩人喝酒喝的跟抽風了似的,墨非白晃晃悠悠的挪到青蘿身邊要扶著她,青蘿硬是不肯讓他碰,兩人一來二去,推倒在地,滾在了一起。
蒹葭終于坐不住了,上前要把兩人分開。可是這次又變成了墨非白來推青蘿,青蘿抱著墨非白不撒手了,蒹葭大大的嘆口氣,這都是什么事啊?
沈南星撇了一眼醉倒在地上的青蘿和墨非白,拉著蒹葭就出了廂房。
蒹葭一步三回頭,問沈南星:“他們不會出什么事吧”?
沈南星淡笑一聲:“能出什么事?青蘿的心思你我都明白,這次或許墨非白也就知道了”。
蒹葭想了想,覺得沈南星說的不無道理,單相思的滋味不好受,且讓青蘿借酒壯壯膽吧!
皇宮昭和殿內,高云庭龍岸前放著兩摞厚厚的奏折,看來看去,都是讓他以江山社稷為重,拿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來開場,無非又是東家捧西家的女兒,西家捧東家的侄女的把戲,讓他納后選妃,充盈后宮。
高云庭惱怒地把面前的折子往前一推,撒了一地,一旁伺候的小祥子忙跪到地上:“皇上贖罪”。
高云庭冷哼一聲道:“起來吧,不是你的事”。
小祥子戰戰兢兢地起了身,自從蒹葭姑娘受了傷以后,皇上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易怒,眼見這半個月已經處死了五個不長眼的宮女太監了。
“皇上,有暗衛傳信”蒙青站在昭和殿門前抱拳道。
高云庭眸光閃了閃:“傳”。
暗衛一進門,小祥子就識趣地退了出來。
“主子,今天蒹葭姑娘臉上的繃帶已經拆除,傷勢已大好,只是,臉上卻留下深深的疤痕”。
高云庭重重的一拍幾案,他就知道,蒹葭當時臉上的傷那么嚴重,連太醫都束手無策,他還寄托于蒹葭高明的醫術,可是他忘記了醫者不自醫這句話了。
“當時都有誰在”?
“醫館里的幾人都在,還有沈南星和墨非白”。
高云庭閉了閉眼,沈南星你竟然三番兩次的攻破朕的底線,難道你都忘了,之前是怎么答應朕的嗎?既然如此,就別怪朕對你用手段了。
“派人去多麗公主住的驛館,把蒹葭曾住在沈府的消息透露給多麗公主,記住,要做的自然,不要引起別人的懷疑”。
“是,主子”。
害得蒹葭被毀容的罪魁禍首張坤,早已在暗室里被折磨成了一個血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好皇兄高云翔,此時也被廢去武功,貶為庶民,被看管在黃家陵寢,終生不得外出。
高云庭本不想逼迫蒹葭,但是群臣的上奏已形成趨勢,立后選妃的事已迫在眉睫,耽誤不得。
當晚,高云庭第一次以天子的身份,便裝出行來到醫館。
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是震驚!
高云庭沒想到蒹葭的傷勢如此嚴重,容顏受損這么厲害!
蒹葭也沒想到高云庭已貴為天子,還會親臨醫館來看望她,定了定神,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民女參見皇上”。
高云庭笑了笑:“朕曾對你說過,私下里,你對朕不必行禮”。
蒹葭恭敬地答道:“禮不可廢,蒹葭不敢越制”。
高云庭暗嘆一聲,罷了,隨她吧!隨即慢條斯理地開口:“朕近日欲召你入宮,你意欲如何”?
蒹葭一驚,穩了穩心神,答道:“民女容顏已毀,初心不改,望圣上乞憐民女之心。”
高云庭冷意更甚:“朕也初心不變,既然如此,明日你回唐家準備接旨吧”!
說完,一甩袖袍,再不給蒹葭任何反駁的機會,氣急敗壞地出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