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原本就是孤獨的存在,你若是我,你便懂了。
半年前 花溪鎮
這是孤山傲第一次下無量山,無極劍派有規定,弟子修為到了一定的階段都要下山修行,一方面了解世間疾苦,一方面鍛煉心智,以便使修為得到進一步的提高。
這半年來孤山傲游歷了不少地方,以前的他從不知道世間原來如此的不好混。百姓們不光要應對連年的戰爭,在戰爭到來時流連失所,食不果腹,而且太平年間也要服徭役,幫著國家建這造那。
“這花溪鎮既叫花溪鎮,想必曾經一定很美吧。”孤山傲看著這鎮中破敗的場景,怎么也不能把這景象和花溪鎮這名字聯想到一起。
他站在這鎮的一條寬闊的街道上,看起來應該是這鎮的主街,因為明顯要比其他的街道寬上許多,一下映入眼簾的是坐在這街道兩邊的人。臉龐清一色的看不清面容,除了面黃肌瘦還有臉上一抹一抹的黑。這條街像是荒廢了一陣子了,孤山傲望著這條街試圖想象它曾繁華的樣子。左側第一家是處叫做遺世樓的酒家,第二家是叫做金滿貫的當鋪,右手邊第一家像是一家青樓,叫做紅雁樓,第二家是個茶樓,叫清香閣。在往前望,小吃店,客棧,絲綢店,首飾店,藥鋪等等鱗次櫛比。孤山傲可以感受到這條街曾經絡繹不絕的商人和客人,以及大家臉上可能會浮現的喜怒哀樂。而再看如今,一副寂寥破敗的樣子。只剩下幾家零零散散的商鋪還開門營業。
“原來不光是人,這街這物也要經歷自己的跌宕起伏,只不過他們或許沒有喜悅傷心罷了。”孤山傲這樣想著,來到了一個面攤兒旁,喊了一聲掌柜,想叫一碗面,這里距離上一個鎮有三十里路,而他為了修行,沒有御劍飛行而是一路步行,也是走了三天,雖有些修為在身卻也有些餓了。
“老板,給我來碗牛肉面吧。”
“這位俠士,咱這鎮今年光景不好,又趕上前陣子被山賊打劫,能有吃的就不錯了,只有清湯面了,您湊合吃吧。”
“行,上來吧。”
面上來了,孤山傲吃了一口覺得還是蠻好吃的,或許是這些天的行程真的讓他覺得有些累了。
孤山傲吃面的檔兒,五個男子從他前方幾十步的絲綢鋪里走了出來,四個人每人手里拿了兩匹布,前面走的男子手上拿著幾塊碎銀,向上拋完又接住。幾個人徑直的朝他這邊走來,坐在了他旁邊的桌子。
孤山傲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這五個人,掂銀子的看起像是老大的人,長得比那四人都魁梧一些,其余四人都較瘦,比這街上看起來難民模樣的人胖些有限,其中有一個生的有些賊眉鼠眼,讓人看著有些不舒服。
這五個人也都吃了一碗面,而且速度極快。吃完便直接要走,也不付錢,而這店家也并不攔。孤山傲明白,是這五人來吃了霸王餐,而店家也不敢要。以孤山傲的性格,本就不愛管閑事,對于這世間事本就一副淡漠的態度,即便對待無極劍派的師兄師姐們也是一樣,凡事幾乎都觸不了他的心。而又見店家都沒有要管的意思,便更懶得出手。
那幾個人剛走出了幾步,那賊眉鼠眼的人跟其余四人說了句:“等我一下,回去那個東西。”便又朝孤山傲走了回來。
“喂,把你腰上那玉牌給老子。”那人來到孤山傲跟前指著孤山傲腰間的無極劍派腰牌說。
“喂,小子,你聾子啊!”說著還順勢用手拍在了孤山傲的桌上。
“啊!”只聽見那人叫了一聲,眾人都沒明白怎么回事。
孤山傲依舊淡淡的吃著面。
再看那人的左手,少了個拇指,那截斷指正靜靜的躺在桌子上。原來,孤山傲懶得跟他多費唇舌,一劍砍下了他的拇指,只是劍勢之快卻是眾人眼所不能及的。
不遠處的四人見此情景,均快步趕了過來,將孤山傲團團圍住,而且都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只見孤山傲眼都沒抬,只微微動了下手。“噹”,四個半截的刀同時落地,只響了一聲。
等四人反應過來,都呆在了那里,然后只留下一句“你等著”,便扶著斷指的人快步離開了。
躲在胡同里的店家這時出來了,來到了孤山傲的旁邊對他說:“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客官你可知你得罪的是誰?他們是盤虬山的強盜,你到是可以一走了之,我這店可怎么辦?”
“這花溪鎮就是被他們弄的?”孤山傲問。
“一年前,鎮外十里的盤虬山上來了個很厲害的妖怪,來這花溪鎮的官府把牢里的罪犯全放出來了,任他們在這鎮上胡作非為,搶的搶,砸的砸,把這鎮上的東西都洗劫到盤虬山去了。后來就是一小伙兒一小伙兒時不時來鎮里一趟。惹不起,唉,惹不起。”
孤山傲也沒多說,打聽了盤虬山的方向付了錢便走了。
不多時便來到了盤虬山,山并不高,但有人把守,孤山傲雙手平于丹田,繼而雙手上走,提了一口氣,便朝山上走去,速度卻跟剛剛完全不同,路上遇到的守衛只感覺身邊有陣風吹過,卻根本看不到孤山傲的身影,轉眼間快到山頂了。隱約間孤山傲感覺有妖氣,而離山頂越近妖氣便越濃,思考間便到了山頂的正殿,殿門口的匾上赫然寫著“謫仙殿”。
“好大的口氣!”孤山傲心想,便也進了大殿。
妖畢竟強于外面的守衛,感覺到有不速之客前來,早已做好了應敵準備,正站在大殿中央。
孤山傲打量了一下大殿,殿上的擺設雖看起來一致,但多少還是有些拼湊起來的感覺,想必家什都是在花溪鎮搬來的吧。大殿的走廊兩旁擺著八把實木椅子,每把椅子后面都立著一根柱子,像是支著這大殿的穹頂一般。大殿的走廊盡頭是八級臺階,臺階上,正中央擺著一把白玉椅子,椅子上一條白虎的皮毛,鋪在上面,從那虎頭還能看出那老虎生前威武的模樣。而站在這大殿正中的想必就是店家口中的妖怪,已是一副人相,長得憨頭憨腦,卻是妖氣襲人,修為看起來倒不甚厲害。
“兄弟們,都給我進來。”那妖怪喊了一聲,接著又朝著孤山傲說道:“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你這妖物,不好好走你的妖道,來這作甚,今日我便來斬你。”
說話間,二十來個守衛提著武器來到了大殿之內,都驚奇為何這里會多了個人。但看著氣氛不對,便都提起武器將孤山傲團團圍住。
“今日我為斬妖而來,與你們無關。”說著一揮劍,離他最近的柱子被挖了個半徑大小的坑。
守衛見此架勢也都不敢妄動,默默閃到一邊,那妖怪明白了,今日便是他們倆之間的事了。
只見那妖怪徑直向孤山傲沖了過來,突然一掌打出,掌力又急又快,孤山傲能感覺到這一掌的力道,便知不好硬接,旋即一閃身,順勢向左跳了一步,左腳一著地微微屈膝,向那妖怪跳了過去,抽出長劍刺向妖怪。妖怪連忙收掌轉身,剛那一掌的余力打折了正對門口的老松樹。大概那妖怪自知已閃不開這一劍,竟伸手要接這一劍,只聽劍與手相碰“噹”的一聲,那妖怪的手竟然毫發無損。孤山傲暗嘆輕敵,早應在這劍上注入些靈力。二人在兩處站定,各自運氣,只見孤山傲食指中指二指并起,指向手中寶劍,劍身寒光一閃,劍氣更加逼人。那怪物也運了一下氣,卻是將靈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手掌上,繼而站定在那里,并不打算主動進攻。孤山傲見此狀,提劍刺向妖怪。妖怪將兩條手臂重疊,抬至胸前,以手臂擋劍。孤山傲這一劍要比剛剛那沒有靈力的一劍厲害上幾倍之多,砍在那妖怪手臂上,依舊是“噹”的一聲,卻不如剛剛那般清脆。看了一眼那妖怪的手臂,已被砍開一道傷口。那妖怪不顧傷口,提起一腳向孤山傲腹部踢來,又是大力的一擊,孤山傲感到腹部一陣冷風,趕忙抽劍,縱身又向后跳去,拉開距離。“不能這樣下去了,看這妖怪皮糙肉厚,這么打下去不知何時才能了結,若是到時被他抓住機會,以他這種力道,我怕是也要吃點苦頭。”想到這里,孤山傲似下定決心般的嘆了一口氣,又抬手運氣,揮劍同時突然喊了一句:“道魂破”。只見一道劍氣如凜冽疾風一般朝那妖怪砍去,速度之快,恍若眨眼之間,劍氣所過之地的地板被劈出一道手臂粗細的線坑,所過之處的空氣也發出陣陣顫動,將殿中央路兩旁的桌椅掀翻,飛到了更遠的兩邊。再看眼前的妖怪,凝滯在一副驚愕的表情。身體中央,自上而下一道紅紅的血線,突然身體向兩旁分裂開來,原來被孤山傲一劍劈為兩半。過了一會兒,地上顯現兩半熊的身體,原來這妖怪是個黑熊怪。此時的孤山傲也粗喘了兩口氣,心想這妖怪也算有一手,平時很少會用到“道魂破”,一下消耗不少體力。閉上眼睛,稍稍調節了一會兒氣息,漸漸恢復了狀態。
剛剛見二人開打而跑出殿外的守衛們見此結果都一個呆在那傻了眼,孤山傲走出大殿,徑直下了山。山谷中回蕩著孤山傲的聲音“你們從哪里出來,就回哪里去,否則便像他一樣。”聲音空靈渾厚,雖并不可怕,卻令這些守衛們雙腿發軟,不知道那五個還沒趕回來的山賊見了此景作何感想。
盤虬山的事情了結,孤山傲繼續走上修行之路。突然一個想法走進了他的腦中:“為何花溪鎮的百姓要過上那樣的生活,那也是他們的命運嗎,難道他們前生都做過什么錯事嗎?如果不是碰到他,他們會碰到別人來斬殺熊妖嗎,他們還要忍受那樣的生活多久?那些原本在牢里的囚犯為何都會犯罪呢?那些難道也是天命所定嗎?老天設定了熊妖來救他們嗎?如果熊妖不是碰上他孤山傲,會不會依舊逍遙快活的做他的山大王呢?為何我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花溪鎮,又正好碰到了這幫人,而又恰好要打這一架呢?如果這一切都是上天設定的命運,那么這世上萬千的人,還有這無法計數的生靈,那么上天還真是不嫌煩呢,如果其中任意的機緣差池,會不會就不是這樣的結果了呢?如果不是,不,不可能不是,或許這便是天機吧,是我還尚不能理解的。想到這里孤山傲突然有種孤單的落寞,如果生老病死,親人、友人、愛人都是上天安排的,上天安排他們來,到時又安排他們去,那他們所帶來的親情、友情、愛情又有多大的價值呢?我的父母,我該感激他們的生育之恩嗎?我的師尊們,我該感激他們的養育之恩嗎?那么面對仇人,我們也不必恨了,反正是老天的安排。難道人真的本就該是這世界孤獨的存在嗎?”自從孤山傲下山修行開始,這樣的問題一天天增多,開始時常困擾著他,而他相信,只要不斷走下去,就自然會明白老天為何會如此安排,那么其中自會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