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南周慣例,新帝登基后,其兄弟不得再住皇城,應該各自獲得分封后,在屬地建宮。所有開銷,均源于屬地所繳財稅。
? ?周寅入宮已有數日,按理說早該遷離金曌宮。但他作為重新釋放的質子回宮,此前又身受重傷。一時間,周煜難以下令將他趕走。
? ?周寅逗留金曌宮,目的想見到他的母親,孝敏太后。當初,周寅私會童遠聞,原本想親近童家軍,一舉反攻南周。但是在多日的相處下,周寅改變了這個主意。童遠聞并不是一個會輕易背叛朝廷的人,相反,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靠胡匈一役大勝,然后獲得南周至高無上的地位。周寅看得出,讓童遠聞和一個胡匈質子結盟推翻周煜,這是一個得不償失、風險巨大的交易。更何況,他的女兒就是新帝的寵妃,周寅幾乎肯定,自己已經不可能依靠童家軍重建勢力。
? ?與此同時,暗中遣返南周的周寅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母親孝敏太后竟然不在宮中,一時之間,他甚至不清楚周煜藏匿母親的下落。周寅明白在他想暗中設計他的皇弟之前,已經被人先發制人。再三權衡,周寅決定先報童遠聞之過,害他們母子分離之仇。
? ?周寅也知道,皇帝早有想收回童遠聞兵權的想法。所以,他伺機與自己的鐵騎兄弟私通,故意設計陷害童遠聞。
? ?而這一招,也順利讓他住進金曌宮。
? ?另一方面,童遠聞一死,周煜沒想到后續會發生純嬪和慧嬪的糾紛。后宮發生如此大的變故,他沒有理由再讓孝敏太后在私宅為純嬪祈福。孝敏太后一回來,就會立刻知道周寅的存在。幸而,沒有了童遠聞的勢力支持。單憑孝敏太后和周寅,暫時難有所作為。
? ?孝敏太后想見兒子,其心迫切不已。但是她不能提,因為她是周煜名義上的皇娘。作為帝王的母親,她如何向兒子開口,急切地想見到另一個親生兒子。
? ?周寅同樣想見到母親。可是,他同樣有不能開口要求見太后的尷尬身份。
? ?一時間,周寅和孝敏太后即使生活在同一座金曌宮中,卻也遲遲沒有見面。
? ?誰都明白,此事只有周煜開口才可以實現。偏偏,這位帝王遲遲不提此事。母子之間,只好就這樣遙首不得見。
? ?周寅住在金曌宮一個非常離奇的位置。他的住處叫香榭汀。雖在宮墻之內,卻又可以看做是這座宮殿中唯一被分隔的獨立空間。香榭汀地處金曌宮西南,俯視這座宮殿,各宮之間都有宮路相連。惟獨這香榭汀是湖中之島,與其余宮殿隔著一整個佚名湖。佚名湖占地15頃,遠遠望去,煙波浩渺,無邊無際。
? ?香榭汀是南周之前的前朝所建,相傳這里隱匿著一位不得見人的王子。有人說,這是后、宮嬪妃與人私通的遺腹子,皇帝大怒,將其囚禁。但也有人說,這是仙子與帝王所生的孩子。因長相太過絕美,怕顯于人世會被天庭獲知。更有人說,就是這位仙子所生王子之事被天庭知曉,引發震怒,這個朝代才會被南周顛覆……其中種種傳說,讓香榭汀顯得格外神秘。
? ?要想從香榭汀到金曌主宮,唯一走的就是水路。這條水路只有一艘宮舟,掌舟人也是周煜特意派來的小太監。周煜吩咐過,除了戌時到第二天辰時以外(晚上8:00-早上8:00),周寅可乘此舟隨時來往佚名湖兩岸。
? ?周寅心里明白,周煜所謂的自由來往不過是個說辭,皇帝早已安排好眼線,將其一舉一動掌控手心。當然,周寅武功高強,自己可以輕易逃離眼線的監視,私下探視孝敏太后。但這卻會恰恰中了周煜所設的全套。
? ?南周有祖規,后、宮之內,除了帝王,不得有大臣或皇親國戚私自覲見嬪妃。這嬪妃,自然包括太后。否則,罪當處死。也許,周煜就在等待一個周寅私下會見太后的機會。
? ?孝敏太后不會沒有想到周煜的心計。但是,她確實時刻都在想一個辦法見一見自己三十年不曾見過的兒子。
? ?“果沫兒參見太后娘娘——”孝敏太后的思緒被眼前這個小宮女打斷。只見她手提食盒,屈膝行禮,“阮嬪娘娘遣奴婢來送些入秋補心的羹湯。”
? ?“果沫兒——”孝敏太后深蹙的眉心突然緩緩展開。她清淺一笑,“你來了——很好。哀家有事要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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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要我送帶信給章居梁,并由章居梁將信轉交給二王子周寅。
? ?太后與周寅王子不得相見,后宮人對此事早已議論紛紛。雖說,南周沒有規定,王子與太后不能有書信來往。但此刻,太后若明目張膽休書給周寅王子確實大為不妥。
? ?同時,周寅王子住在香榭汀,他身份特殊,如果是別的宮人或者是鳳陽宮的人去轉交這封信,事情恐怕會弄巧成拙。而章居梁身為御醫,如今御醫院的御醫大多各司其職,也都不愿親近這位是非頗多的王子。若章居梁以聞診之名探視,倒顯得順理成章。
? ?而太后要我去轉交章居梁,這心思又是慎重之至。鳳陽宮的聞診向來由御醫院院判武起處理。若太后或鳳陽宮貿然請了章居梁來,難免引人側目。而我這個小小宮女去找一個默默無名的御醫,則沒有那么顯眼。
? ?無奈,連著幾個白日里,我在翠微閣無端被蘼蕪安排許多事做,一時脫不開身。只好乘著入夜,悄悄出去。
? ?夜探御醫院,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我事先從小福子口里得知章居梁值夜的日子,又等到子時才漏夜尋出翠微閣。
? ?我走進御醫院,小福子早已在廊下睡得七葷八素。我悄悄推門而入,果然只有他一個忙碌的身影。
? ?“章大人——”我輕輕喚著。
? ?他身子一僵,緩緩回頭。輕柔的目光含著溫溫笑意:“果沫兒——怎么是你?”
? ?“章大人,我來找你有急事,”我快步上前,將袖口里的書信遞到他手里,“這是太后讓我交給你,尋個機會,交給周寅殿下。”
? ?“……”章居梁眉心細微皺起,我和他明白,這是一件極有風險的事。我和他不過都是太后的棋子,生死無常,沒有人會在乎。主子們在乎的不過是我們能不能辦成事——若辦不成,也不過是一死封口。
? ?“章大人——”我拿著信的手忍不住收了一半,“此事事關生死,你且三思而行。”
? ?“……”他看著我,清淺一笑,瞳仁散發著墨玉瑩潤的光芒,“你是擔心我?”
? ?“是——我擔心你。”我抿著唇,不忍讓他涉險——如果可以,我寧愿代他送信。只是太后之命,我若違反,不但要受罰,章居梁一樣不能逃脫這個風險。
? ?他看著我,眼里竟慢慢溢出一種足以融化的溫柔。他蠕動了一下唇,好像咽下了什么話,輕輕握著我捏住信的手,微笑:“不要擔心——我會小心的。”
? ?“大膽——這樣三更半夜,竟然有你們這對狗男女在御醫院幽會私通——”一句凌厲的呵斥讓我不得不抽回自己的手。我下意識地將信揣進自己的胸口,回身一看。
? ?竟是靜妃晏紫蘭一臉肅然地站在門口。
? ?原本睡在廊下的小福子早被一群小太監五花大綁扣在身側。我不由倒抽一口氣,一道狠利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的臉上。我尋著這道目光看去——桃夭正抿唇含笑站在靜妃身側。 ? ?*************************************************
? ?永寧宮坐落在萬華宮西南面。但凡出入永寧宮的人,都會經過萬華宮。
? ?此刻晏紫蘭帶著浩浩蕩蕩的人將果沫兒和章居梁押回宮里,這樣的聲勢很難不驚動萬華宮里的人。
? ?今夜,周煜難得翻了甄皪的牌子。甄皪剛剛伺候他睡下,自己卻被這宮外的喧囂驚醒。
? ?她披上淡紫的褸袍,踩著軟鞋下地。落英在門外聽到聲響,立刻推門服侍。
? ?甄皪蹙眉問:“落英——外面是什么人,這樣吵鬧——難道他們不知道今夜皇上宿在萬華宮嗎?”
? ?落英福身回答:“回娘娘的話——外面聲勢浩大的正是靜妃一干人。”
? ?“靜妃?”甄皪詫異,往日里她也算恪守規矩的人,今夜怎么敢如此放肆,“她在外面鬧個什么勁?”
? ?“好像在宮里抓了一對私通的宮人。”落英小聲說著。
? ?“私通?”甄皪瞇縫起媚眼,“宮人私通也許她一個妃子勞師動眾的?”
? ?“娘娘——私通的好像是翠微閣的果沫兒和御醫院的章居梁章大人。”作為甄皪身邊的貼身婢子,她早已用自己的手段將金曌宮發生的最新事件的細枝末節打聽清楚,以便隨時回稟主子。
? ?“是她——”甄皪暗暗吃驚。
? ?“甄兒——是誰在外面喧鬧?”
? ?甄皪回頭,已間周煜也披著衣服走了出來。她連忙走回到他的身旁,幫他攏了攏衣襟,嬌嗔道:“皇上——您才剛睡下,再過幾個時辰就要早朝,應該多加休息。”
? ?“這外面的聲音擾人清夢——是誰這么大膽子,也敢在你淑貴妃的宮前放肆。”周煜不滿問著。
? ?“是靜妃。”甄皪不屑地瞟了一眼窗外回答。
? ?“紫蘭?”周煜搖頭,“她也是宮里的老人,怎么越發糊涂了。她鬧騰什么?”
? ?“好像是抓了一對私通的男女。”甄皪回答。
? ?“私通?哪個宮里的?”周煜不解,金曌宮竟有如此大膽的人。
? ?“好像是——翠微閣的人。”甄皪下意識想到果沫兒和周煜間的傳聞,便對落英使了個眼色,“不過是個下人——皇上切莫動氣,還是妾陪您回房休息吧。”
? ?“翠微閣——”他的心里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沫兒也在翠微閣,私通——他不愿意將這個詞與果沫兒的名字重疊在一起,但又對此事不甘心一知半解,“甄兒——你協理六宮,若后宮真出了這樣的混事——怕紫蘭一個人不好對付,你還是辛苦一下,走一趟永寧宮一探究竟。”
? ?“……!”甄皪沒有想到周煜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是下人間的事,他竟要她一個堂堂的貴妃半夜去別的妃子宮里審案?甄皪心頭揪起了大大的一個疙瘩——他是要她為誰救場?甄皪自然不會多言,只是福身道是,便隨著落英伺候更衣。
? ?“甄兒——”周煜忽然喊住了她,“記住——此事,要查明真相。若無此事,不可冤枉。若真有私通”他面色一沉,眼神冰冷道,“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