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國的大王,名為辛鐸,是上一任老國君唯一的兒子。老國君在任時,脾氣暴躁,常年征戰,創下十戰九贏的記錄。而輸掉的那場,賠進了自己唯一的兒子,辛鐸。
“我在十歲那年,被送入闌的王宮,名義上是去闌求學,實質上……”大王遲疑著,仿佛陷入一段很久很久的回憶。
人質。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卻不忍出口,十歲的孩子,生于帝王家,錦衣玉食,又豈會知道,寄人籬下究竟是何種不堪。
闌的國王自是不愿善待他,除了隨行的仆人,分到他身側的,也不過是監視他的眼目罷了。他心驚膽戰,如履薄冰,卻連哭也不敢。
“我母后告訴我,男子漢豈能輕易流淚。”
我心疼他,以為,他想見的,是他的母后,據我所知,他回國后,母后已逝,而他的父君也病入膏肓。
“直到十三歲那年除夕……”他斷斷續續的回憶,“她一襲紅裝,站在我面前,問我,怎沒有好好的吃年夜飯……”
她是闌的公主,同他一般,是闌唯一的公主,從出生那日,便得萬千寵愛。闌的王很是高興,賜封號“月恒”,如月之恒,與她的太子哥哥名字呼應,如日之升。
只她的母妃,怕她的名諱有損她的命格,便取了小名,叫隨遇,隨遇便安,盼望她一生順遂平安。
他十歲那年,剛好她滿七歲,而她的生辰禮,就是辛戰敗割讓的城,遂安。
他入闌的那日,她成了遂安的城主。
而在他十三歲除夕那個晚上,他在城外遇見一襲紅裝的她,她全然沒有一絲嬌貴傲慢,一臉天真的問,“原來你就是辛國王子呀,怎沒在府上吃年夜飯,瞧你瘦的,怎不好好愛惜自己。”
辛鐸愣在那,半晌,才行了禮,“辛鐸見過公主。”
隨遇沒多說什么,卻在深夜送來很多吃的,其中,還有辛國的料理。
那樣不堪回首的歲月,就因這抹紅色,而變得有了光亮。
隨遇對這個異國王子十分上心,仗著父皇寵愛,私下進言恢復辛鐸的王子待遇,雖然闌王不愿,卻也因著女兒,不再苛待辛鐸。
這些,都是辛鐸回國之后,從隨遇的大哥日升那里得知的。
“最怕的,莫過于孤知道時,已經晚了。”
“晚了?”我不解的看著他。
“南絮姑娘,我想再見她一面,一面就好。”辛鐸不再是一個王,更像是一個等不到愛人的男子。
“隨遇,她是不是,已經……”我遲疑著不肯說出口。
“求求你,幫幫我。”
“逆天改命,混亂時空,都是會付出代價的。”我緊緊握住右手,眼睛卻盯著辛鐸。
“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給你。”他有些瘋狂,又似陷入夢魘,“我只想告訴她,我愛她,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樣。”
師傅,當日您說的,能多活一日是一日,是不是已然知道,我會見到辛鐸,而我也會因著他,補全我缺失的時光呢。
“大王,我要你,三年陽壽。”我冷冷的開口,不帶絲毫的溫度。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前,抓住我,“是不是我可以見到她?”
一個全然不顧自己生命的男子,一個只想著見到心愛人的男子,那一刻,我才略微懂得,這世間,愛真是又珍貴又可怕的東西。
“你答應嗎?”
“拿去,拿去,都給你,都給你……”他晃著我的身體,“我只要見她,只要見她。”他的眼中有水光,也有我看不懂的亮光。
我讓他坐下,牽過他的左手,他的掌紋完整,細小的紋路也預示了他一生波折。我伸出右手,輕輕的覆在他的手心,與他的手心相對而握。
我沒讓他看我的手掌,我的右手,只有兩條完整的掌紋,缺失的那條生命線,一直在提醒自己時日無多。
倘若借別人的壽命,還能有幾日可以活。
當我與他的掌紋相合,他仿佛受了驚嚇般全身戰栗,但不久便沉沉睡去。而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輕輕一笑,念著我的名字,“南絮,南絮。”
我顧不得他究竟是誰,時空召喚本就是禁術,我只能盡快行動。
一片空白,一片迷茫,我走不出這濃霧,看不清前路。
“嘭!”一束花火在不遠處盛開。
“辛鐸,你看,好漂亮。”
我驚得隱入樹林,白霧散去,我看見雪地之中,一抹紅色身影,和辛鐸依偎在一處。
她就是,隨遇嗎?
這里是,辛鐸的記憶?
不,這里是逆轉的時空。
“辛鐸,你看,你快看,煙花好漂亮呀!”紅衣少女開心的指著天空綻放的花朵,轉過頭對辛鐸說。
辛鐸寵溺的看著她,“是,漂亮極了。”
“那我們說好了,以后每年除夕,我們都在一起看煙花。”少女連忙說,生怕下一秒辛鐸就會反悔一樣。
“隨遇……”辛鐸臉上露出一絲的猶豫。
隨遇抓住他的手,“辛鐸,你別怕,我不會讓父皇知道我偷偷來找你了。”小小少女的擔憂溢于言表,那種期待又害怕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我。
辛鐸反握住隨遇的手,“隨遇,因為是你,我不敢冒險。”
“辛鐸……”
一束煙花隨即綻放,究竟,隨遇說了什么,我再也聽不清。
那個紅衣少女的愛表示的太過炙熱,甚至,不加絲毫掩飾。我想不通,究竟,辛鐸為什么會辜負了這樣的姑娘。
而我來不及細想,一道劍影憑空而降。退后,旋身,抽劍,飛刺,幾乎一氣呵成。
“你是誰?”我望著眼前的玄衣少年,他的面上敷著面紗,只左眼眼尾有一顆黑色的痣,微微抬眼,竟有些動人。
我的時光召喚術,可以隔絕一切,旁人豈能輕易進入。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