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要不要?去正規(guī)醫(yī)院至少要2000。?  他直接轉賬了2000,并且沒有說話!

圖片發(fā)自簡書App

文案:

  我告訴時隱之我有了。

  他說:別鬧。

  我說:真的,是你的。

  他說:不會吧。

  我徹底失望了,我知道他害怕了,他不想負責。其實也能理解,我只是普通人,他卻是高校教授。我不能要求他為我做更多!

  我說:孩子要不要?去正規(guī)醫(yī)院至少要2000。

  他直接轉賬了2000,并且沒有說話!

  我拿了錢,把手機關掉,一個人在大街上不停走。

  我不甘心他這么狠心,我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他發(fā)了幾十條信息,用詞狠毒到令人發(fā)指,責罵都是我的責任。

  信息的大概意思就是:

  小祖宗!老子都沒碰過你,要零花錢就直接點。一年要懷三百多次孕,每次還要我陪你演,今天我一定要親死你!

  哎,有個會寵的男友真好啊!!

  戲精本精不皮會死天才畫家女主×除了寵著小祖宗沒有別的辦法中醫(yī)師男主。

  甜甜甜蘇蘇蘇!HE

  涉及部分中醫(yī)和西醫(yī)專業(yè)知識內容,不影響閱讀

  梗來源已獲授權,微博可見(重點!!)

內容標簽:情有獨鐘 甜文 爽文

主角:宋伊,時隱之 ┃ 配角:求爸爸《他那么美》!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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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麻黃

  夏末秋初,正是感冒頻發(fā)的時候。

  N市的冷空氣來的格外早,長街上來往的路人,看著都是人模狗樣的,其實內里都穿起了秋褲。

  宋伊和他們不一樣,她踩著八公分的紅色高跟鞋,穿著開衩格子短裙,露腰吊帶,面容精致,渾然還過著夏天。

  她才不怕感冒,因為——

  她早就凍感冒了。

  不過她這感冒的時間有些長,都一星期了,看了西醫(yī)吃了感冒藥也沒用。

  宋伊腦子里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看過的新聞:震驚!二十四歲年輕小伙兒因感冒去世!

  不行!

  她還這么年輕!這么貌美!不能輕易就死掉!

  越想越害怕越覺得自己離死不遠的宋伊抖抖擻擻的掏出手機,含淚編輯信息給自己的代理人吳語,發(fā)了過去:

  親愛的,我可能得了絕癥,要是我死了,記得把我墓碑刻成手機樣子,我不想到地下沒有手機玩。

  真的好想哭!又抽出一張面紙來,宋伊呼啦呼啦地擦了鼻子,然后儀態(tài)萬芳的扔進垃圾桶內。

  作為一名畫家,還是后現(xiàn)代主義抽象油畫家,宋伊很愛幻想,并且向來不喜歡穿的太多太厚,那樣實在影響美觀。

  她的人要和她的畫一樣,從腳到發(fā)絲都要美的無可挑剔。就算凍的要死,也不能穿的臃腫。

  二十分鐘后,某服裝店內——

  “老板,一件軍大衣謝謝。”

  裹上灰撲撲的軍大衣,溫暖重回人間。

  回到車上,宋伊仔細思索了下,西醫(yī)是靠不住了,一定要找中醫(yī)!

  她打開手機搜索了下:擅長治療癌癥絕癥的國醫(yī)大師。

  搜索引擎很快很出了答案,結合地圖軟件,宋伊終于是找到了這家國醫(yī)館。

  真免國醫(yī)館。

  隱藏在一眾便利店超市中,找的實在艱難,若非那閃閃發(fā)亮的牌匾,宋伊還真不一定找得到。

  這家國醫(yī)館里面坐鎮(zhèn)的是國醫(yī)大師吳免真,真免堂這名字也只是將吳老的名字倒了過來而已。據說這位國醫(yī)大師治好了不少癌癥腫瘤。

  真免堂國醫(yī)館不大,不過小小的等候區(qū)也擠滿了病人,看面相大部分都不是很精神。

  有的眼睛腫的厲害,像是拖著巨大的眼袋,還有的是腳全黑了,得了壞疽……

  宋伊裹緊灰撲撲的軍大衣,憂心忡忡,也許不久的將來,她也是如此。

  真免堂內,白色的墻面上鑲嵌了一行行古言,宋伊望了眼,都是《上古天真論》《難經》里的句子,她雖算得上是半個文化人,對古言卻沒什么研究,看不大懂。

  邊上有好幾副紅木漆架子,層層落落的放了青花瓷器,看著很是雅致。再往后便是吳免真老師的簡歷,中醫(yī)世家出生,祖上三代都是名中醫(yī)。

  藥房和等候區(qū)連著,一面面的小抽屜,每個抽帖上都寫著中藥材的名字。藥房里面的師傅拿著小稱,不斷地稱量藥材。

  藥房中央有兩面大桌子,桌面上放了好些小簸箕,形狀和普通的簸箕倒是一樣,就是尺寸小了不少,目測只有二十厘米長。

  藥師將稱量了的藥材平均地分到每個小簸箕里,最后再裝入黃色的紙袋子里,包扎好。

  宋伊繞了人群到前臺去掛專家號,手里還捧著之前在西醫(yī)院做的常規(guī)檢查。

  “您好,請問這兒是掛吳老師號的么?”

  “不好意思女士,請問您有預約么?”

  “預約?沒有。這兒看病還需要預約么?”

  宋伊來之前也沒多打聽,倒是不知道還有預約這一茬。

  “您是第一次來吧!吳老師的病人非常多,所以從今年一月份開始我們真免堂就是預約制了,如果女士您沒有預約,可以現(xiàn)在掛號。”

  “那我現(xiàn)在掛號,前面還有多少病人?”

  宋伊朝周圍看了一圈,滿當當的長椅,數不清的病人,黛眉輕皺。

  “吳老師上午預約的病人有三十二個,下午還有三十個,您可能要等到傍晚時候才行。”

  來真免堂的都是些癌癥腫瘤病人多,許多都是從外地特地趕來的,五六點就守在門口等。問診時間也很長,平均下來一個病患至少得要十分鐘。

  宋伊根本等不起這時間,多一分鐘說不定她體內的癌細胞就多擴散一點。

  她等不起啊!嚶嚶嚶。

  “不行啊!我真的可能要死了!拜托你給我掛個早點的號吧!多少錢我都給,我有錢,我有錢的!嗚嗚嗚……”

  宋伊說著說著就哭了,她哭的時候還想著一定要梨花帶淚,這樣才能惹人憐愛。

  前臺收銀的阿姨手足無措,被宋伊突如其來的哭泣嚇得錢都沒法收了。

  “小丁!小丁吶!快過來幫幫忙!”

  “小姐你別急,我找醫(yī)生來了!”

  宋伊哭的眼妝有些糊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死了,就好難過,想哭。

  丁文柏是來真免堂見習實習的醫(yī)學生,他恰巧在藥房,一聽到呼叫,趕緊地跑了過來。

  “ 女士冷靜!我們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說,不要激動!”

  宋伊哭的打嗝:“那你們給我掛前面的號……嗝,要立字據!”

  丁文柏:“那可能不行。”

  眼眶中淚水又在積聚的宋伊。

  實習學生丁文柏急忙又安撫著說:“您先給我看看情況,好么?”

  “好……嗝。”

  宋伊嗚嗚咽咽的同意了,又打了一個哭嗝。

  丁文柏接過宋伊的常規(guī)檢查單,看了眼。

  血常規(guī)里中性粒細胞增高,增的還很高,又看了西醫(yī)的診斷處,陷入了沉思。

  ——上呼吸道感染。

  “跟著我來吧! 你的病我們教授能治。”

  “真的么?”

  宋伊終于停止了哭泣,前臺收銀的工作人員都松了口氣。

  “對,我們時教授能治。”

  丁文柏點了點頭,口氣異常堅定。

  吳免真老師是國醫(yī)大師,行醫(yī)五十多年了,讓一個國醫(yī)大師來看一個重度感冒也實在是大材小用。

  “對對!時醫(yī)生今天也坐診,他醫(yī)術也好,就是人年輕。前面就五個病人。”

  前臺收銀的工作人員連連點頭,很有劫后余生之感。

  “那樣最好了。”

  宋伊點點頭,擦干淚,裹緊軍大衣,就決定在這位年輕的中醫(yī)師這就診了,乖巧的掛了號。

  真免堂沒有護士,都是靠來見習實習的學生幫忙喊號。

  那女學生長得還挺漂亮,宋伊瞧見她面上化的妝容都是時下最流行的,咬唇妝也畫的不錯,看著很是青春靚麗。

  宋伊沒等多少時間,就聽見自己的數字。

  進去的時候,前面的病人還沒走。看模樣是農村的夫妻,說的方言聽不太懂,妻子坐著,丈夫站著。

  宋伊禮貌性地站在門口,從她的位置看不見醫(yī)生的臉,只能隱約瞧見露出來的白大褂,還有拿著黑色水筆的手來。

  握筆的手指很是纖細,指節(jié)分明,膚色也不是過分的白皙,就連燈光打下的陰影也是恰到好處。

  宋伊有些手控,她盯著那只手,恨不得上去摸兩把才好。

  “開的方子里面龍骨牡蠣需要先煎十五分鐘,然后再煮半小時其他的藥。如果有時間可以下周這個時間來復診,我也好看一下效果給你再更改方子,沒空可以打我電話聯(lián)系……”

  說話人的聲音帶著點啞,音色出奇的好聽,像是秋日里的風掃過落葉的溫柔。語速不快,說的很詳細。

  是很溫柔的人了,相信醫(yī)術也很高超,能治好我的絕癥,宋伊如是想到。

  這對夫妻很是仔細地傾聽,等確定記得清清楚楚了才道謝起身離開。

  宋伊側過身,讓出診室門口的地方,禮貌性地讓這對攙扶著而出的夫妻先走,而后又順手關了診室的門。

  她掉了頭,轉了視線,這才望見坐診醫(yī)生的長相。

  略有些狹長的眼,睫毛很長,架著一副銀色的眼鏡。唇形很好看,想叫人上去咬一口。

  這人每一處的五官都是叫人有犯罪的沖動,偏偏身上帶著一股沉靜收斂的氣質,像是有一股看不透的仙氣圍繞,將他與凡人隔離,叫人只望了一眼,便忽然覺得自己俗氣至頂。

  掛在白大褂口袋處的胸牌上寫了三個字

  ——時隱之。

  時隱之正在提筆寫著病人的出訪情況,等最后一句話寫完了,才抬頭看了眼下一位病人,開口道:

  “坐吧,是哪里不舒服?”

  “醫(yī)生,我覺得我可能得了絕癥。”

  宋伊吸了吸鼻子,又從包里翻出一張面紙來,擦了擦眼角的淚,聲音有些奶氣。

  “絕癥?你詳細說一下。”時隱之輕微皺眉,有些惋惜。

  這么年輕就得絕癥的,怕是惡性腫瘤癌癥晚期的多。

  時隱之帶的學生丁文柏正在電腦上打著主訴,聞言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時隱之偏過頭,瞧了他一眼,丁文柏立刻便收住笑,乖巧地敲擊鍵盤,寫著病案,半點不敢造作,憋笑憋的滿臉通紅。

  宋伊抽著鼻子,將之前在西醫(yī)院做的常規(guī)檢查翻了出來,很是恭敬地放在桌上。

  “我在西醫(yī)院治療了一個星期,但是一點都沒有好轉,我覺得可能真的要死了。這些是我在西醫(yī)院做的檢查。”

  時隱之接過常規(guī)檢查單,查看了一下——

  他覺得可能這輩子他都沒見過這么嚴重的病。

  

  第2章 桂枝

  “醫(yī)生,是不是很嚴重?”

  宋伊一直有注意大夫的表情,剛才一瞬間好像凝重了幾分,慌的她心跳都快了幾下。

  時隱之抬頭看了眼眼前的這位病人,頓了幾秒說道:

  “很嚴重。你這病具有嚴重的流行性,很強大,人類研究了幾百年都沒法全面消滅這種病。”

  “那怎么辦!!!”

  宋伊哭的更凄慘了,連口紅都不補了。她就知道,一定是得了絕癥!

  向來是紅顏薄命,她下輩子一定不要長得這么漂亮,嚶嚶嚶。

  時隱之:……算了,先問診。

  “怕不怕冷?出不出汗?”

  “很怕冷,但是不出汗。”

  宋伊抽出一張面紙,用勁兒的擦了一下鼻涕,繼續(xù)美人垂淚,她已然開始計劃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日子該去哪里旅游,怎么死才漂亮。

  “醫(yī)生,我還有多少天能活?”

  時隱之聞言抓著筆的手一頓,抬首望了一眼宋伊沒回答,繼續(xù)問著其他,諸如二便、飲食、情緒,宋伊還是哭的不能自已。

  “舌苔給我看一下。”

  中醫(yī)的辯證需要看舌象,舌苔的顏色、厚度、質地……這些都是辨證要點。

  吐舌頭不是件文雅的事情,宋伊別別扭扭地才吐出一點點舌頭來。

  “伸出來點,看不清。”時隱之說道。

  宋伊只得又伸出來點舌頭。

  宋伊愛美,愛到極致。

  不用看鏡子她也曉得現(xiàn)在她是什么個模樣,一定是丑的驚天動地。

  就算是人要死了,也必須漂漂亮亮的才行啊!

  時隱之看了眼,又道:“手伸出來,把一下脈。”

  宋伊便乖乖地將手伸了出來,放在一個軟墊上。

  把脈的位置在橈骨一側,用中間三指的指腹搭在患者的寸、關、尺部,感受脈搏跳動的力度、次數。

  宋伊在外面受了風,就算是坐在室內身子也冷的慌。

  時隱之的指腹溫熱,陡然間放到宋伊冰涼的皮膚上,就像是一壺熱茶傾倒在結冰的湖中,一點一點揚起波瀾。

  被按住把脈的皮膚處,好像也越來越滾燙。

  低低地咳嗽兩聲,宋伊別過頭去,暗自傷感:

  果然是病的不輕,皮膚都沒多少熱度,渾身都好冷好冷。

  宋伊低頭望著桌面,桌面很亮堂,能反射出光線,也能將坐診大夫的模樣看的大差不離。

  端著姿態(tài),面上神情不顯。

  “換另一邊的手。”時隱之松了手,說道。

  “為什么要換另一邊?”

  宋伊不明白,為何還要換另一邊。她看到電視劇里都只要把一次脈就好,有的甚至綁根線就能隔著老遠把脈了。

  丁文柏最喜歡漂亮的人,哪怕漂亮的人腦子不太好,他也熱情似火樂于助人恨不得掏出肚子里全部墨水,侃侃而談:

  “小姐姐,兩邊都需要把脈噠,一邊對應的是心肝腎,一邊是肺脾腎,我和你說啊右邊的……”

  時隱之突然咳嗽了一聲。

  空氣寂靜了兩秒鐘。

  丁文柏住了嘴,嘿嘿嘿地尷尬笑了笑。

  “我就是一看到漂亮的小姐姐就管不住嘴。”

  “沒事啊,你真可愛。”

  宋伊單手托著下巴,笑的明媚又帶著點垂死之人的傷感,鼻音更重了些。

  丁文柏又發(fā)出傻子般滿足的呵呵呵笑聲。

  時隱之:“主訴寫好了么?可愛的人。”

  丁文柏的笑聲陡然停止,診室內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

  “舌紅,苔白,脈弦細。”

  畢竟是自己帶的學生,主訴其他的癥狀都是丁文柏寫的,只有舌苔脈象時候,時隱之才開口說了兩句。

  “給你開了四副藥,喝完了如果感冒還是沒有緩解的話再來,注意保暖,給自己的壓力不要太大。”

  現(xiàn)在的小姑娘一個個都太愛漂亮,要風度不要溫度,該加衣服的時候不加,死撐著要露胳膊露腿。眼前的這位怕也是一個德行。

  快要露出腰的吊帶,到大腿根的超短格子裙,大紅色的細長高跟鞋。

  感冒了還穿成這樣,不加重病情都是好的了,還指望能痊愈?

  宋伊的癥狀是麻黃湯的適應癥,時隱之在里面又加減了幾味藥,叮囑了兩句,便要讓旁邊的學生陳茹顏叫下一位病患。

  “醫(yī)生你都不給我手機號的么?”宋伊歪頭問道,表情凝重,她其實還是對醫(yī)生說的感冒半信半疑。

  或許她已經病入膏肓,連手機號都不用給了?

  “我看之前的那對夫妻就有你的手機號啊!”

  時隱之寫字的動作頓住,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感冒也需要他的手機號以備日后隨訪聯(lián)系。

  “我們老師的時間很寶貴,而且女士你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感冒,吃幾服藥就好,如果有問題也可以就近來。不像之前的那對夫妻,大老遠的從外省趕過來,也不容易。”

  一直低頭做著筆記的陳茹顏抬頭,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解釋道。她是時隱之的學生,在此之前見過不知道多少想要得到時教授手機號的女人。

  她看見宋伊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就是個妖艷賤貨。

  一個小小的風寒感冒還弄的和得了絕癥一樣,哭的慘兮兮的。

  這樣的人哪里配得上時教授,連提鞋都配不上。

  都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宋伊在畫圈里面見過不少這種人,但是她現(xiàn)在都感冒了,說不定就命不久矣了,為什么還要互相為難?

  人生果然是苦澀的,她真的好想要活下去。

  “沒事兒啊小姐姐,時教授比較忙,如果你有事情的話,問我也一樣。我們加個微信吧!”

  丁文柏若不是還穿著白大褂,渾然便是一副宅男癡漢模樣。

  他也不覺得此刻氣氛略有尷尬,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加好友二維碼頁面。然后將手機放到宋伊面前,一連續(xù)的動作下來,丁文柏都興奮的要搓手手了。

  這位女病人真的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了,連女神新垣結衣都遜色一丟丟,就是可能腦子有點問題。

  希望她朋友圈能多發(fā)點漂亮照片。

  唉,死肥宅就靠著這些快樂照片度日了。

  “不行!學生還沒出師,萬一我有什么差錯怎么辦?!時教授,要是手機號不方便,微信也成啊!實在不行,QQ也行!”

  宋伊搖晃著腦袋,眼睛里都是晶瑩閃爍的淚花,凝視著大夫時隱之,可憐兮兮的像被拋棄的貓咪。

  “……好。”

  時隱之伸手就將丁文柏的手機拿了扔回丁文柏的手里。而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撕了一頁,筆鋒凌厲地寫上一串號碼。

  “如果服藥后有任何不適可以打電話給我。”

  捧著沒被掃到二維碼的手機,宛若捧著一顆受傷的心。

  丁文柏很想要嚶嚶嚶。

  宋伊拿著寫了手機號的紙條,情緒稍霽,又小心翼翼地詢問 :

  “能不能微信也加一下?萬一醫(yī)生你在開會的時候不方便接電話怎么辦?”

  時隱之沉默著又拿出手機,打開加好友二維碼界面。

  宋伊拿出手機掃了一下,也不忘記叮囑,“時醫(yī)生,你同意一下哇!”

  時隱之又沉默地按了綠色的“接受”鍵。

  微信界面出現(xiàn)了提示“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宋伊滿足了,想了想又立馬去設置了備注:

  ——時.酷炫拽.手美.絕癥醫(yī)師.隱之。

  她打字的時候手機就放在桌面上,丁文柏不小心瞥到了這個備注后,立馬扭頭盯著電腦診斷頁面。

  臥槽哈哈哈!這是什么神仙備注啊!太貼切了吧!!!

  “祝你早日康復。”時隱之面不改色,扶了下眼鏡,吩咐道,“陳茹顏,去喊下一位病人就診。”

  時鐘敲響,咚咚咚的聲響從候診室傳來,已經十點多了。

  宋伊心情好了許多,出了診室到前臺交了錢后便去藥房抓藥。

  她的病終于有救了!

  等她康復了,她就要送一面錦旗過來!

  救死扶傷,妙手回春!

  藥房里面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一面面的藥柜,一排排的小抽屜,一拉一開間,藥香交融,便是中醫(yī)藥千百年的傳承。

  拿了一大包中藥材在手上,捧的時候不小心還被露出來的中藥戳了一下手。

  按了一下車鑰匙,“滴”的一聲,車門解鎖。宋伊將勒的她手指都通紅的藥材趕緊扔進車后座。

  真免堂在江寧區(qū),她要回棲霞區(qū),開車也要一個小時的距離。下午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時間實在緊張。

  算起來,這已經是宋伊的第六次個人畫展了。

  四次在國外,一次在首都,一次在魔都,畫展的地點也都是在商業(yè)圈繁華帶。

  而距離她上一次辦畫展的時間已經有四年之久。

  記得第一次辦畫展時候,她初出茅廬,拿了好幾個世界上有名的國際繪畫獎項,甚至亞歷山盧奇繪畫獎也有提名。

  畢業(yè)名校,長的又漂亮,還極度有才華。當這些標簽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時候,不管是國內媒體還是國外媒體,都將宋伊吹捧上了天。

  最盛的時候,她的畫甚至已經拍到了千萬一副的價格。

  名氣帶來利益的同時,也帶來了爭議,宋伊的畫作是呈現(xiàn)兩個極端,愛的人極度吹捧,不喜歡的人說她是狗屁不如,看不到半點光亮處。

  就好像是榴蓮一樣,偏偏宋伊并不喜歡榴蓮——

  榴蓮長的實在太丑了,配不上她的美貌。

  第3章 杏仁

  N市是六朝古都,不過近兩年空氣質量不是太好,市區(qū)的車輛太多,尾氣排放量太大。

  宋伊已經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了,跳了綠燈,后面的車喇叭按個不停,連擦個鼻子的時間都沒有,便要踩了油門朝前開。

  說起來,那些輿論還有爭議,其實宋伊并不是十分在乎。

  一個人,只有正視自己的內心,能夠不斷地清醒認知自己,才能一直向前,而不是裹腳不前。

  她的畫里少什么,她自己最清楚。

  不管是山河大海,還是小徑通幽處,甚至是非洲大裂谷,宋伊的畫作里都有。

  她的畫里有天地,有萬物,有未來變化,有歷史塵埃。

  宋伊的畫里什么都有,唯獨,少了愛。

  不是對萬事萬物的熱愛,是更細小的愛。

  說白了,宋伊她他媽的就是缺愛,友情稀少,親情單薄,愛情壓根沒有。

  “真是操他媽的,難不成真要老娘找男人談情說愛?那還不如搞百合。”

  一想到這些就心情煩躁,再說了現(xiàn)在還不知道病有沒有的治,命都沒了的話,還畫個屁的畫。

  宋伊用力地拍了下方向盤,罵了句臟話。踩了油門掛四檔,車速飆的更快。

  越往棲霞區(qū)走,車輛越少,到了仙林大學城地帶,已經算是空曠了。

  宋伊這次畫展舉辦的地方不是在商業(yè)圈,而是在大學城,舉辦的地點是在N大,全國排的上前十的名校。

  隔了四年辦畫展,不管圈內還是圈外的人都很期待。

  宋伊不缺錢,她選擇在大學里辦展,更多的還是想要給當代大學生機會。

  她的畫展必定會吸引國內國外資深的收藏家前來,N大也會同一時間開展藝術節(jié),到時候就是這些學生展示的機會了。

  “主人!那家伙又來電話啦……”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宋伊一聽便曉得肯定是她的全權代理人吳語女士。

  將手機放在支架上固定,按了免提,吳語女士求爹爹告奶奶的聲音便猛地傳出。

  “姑奶奶您到哪了?英國的哈羅德.考德威爾先生已經帶著妻女來了,他們四年前就買下你的畫了,想要提前拜會你一下,還想要訂下你的新畫,你可不要……”

  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都合作快六年了,吳語女士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活潑。

  “不行!我得去煎藥!你不知道我……”

  N大旁邊就是N市中醫(yī)藥大學,有專門代煎的地方,宋伊正準備著去煎她的救命藥。

  “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已!人家哈羅德先生都不介意你一邊說話一邊擦鼻涕了,姑奶奶你還矯情個屁啊!十分鐘后我要見到你人影,快點!”

  “嘟嘟嘟”。

  及時打斷宋伊的話,吳語女士按了鍵就掛了電話,不給宋伊半點推脫的可能。

  宋伊回頭看了眼還躺在后座位的那一包的中藥材,宋伊擦了鼻涕,暗自祈禱,希望那位時大夫開的藥和他的人一樣,云淡風輕不帶苦味,如果能帶點甜就更好了。

  N大附近油條小吃街,里面也有家常菜的飯館。哈羅德雖然是英國人,但是對中國卻是十分的熱愛,視作第二故鄉(xiāng)。

  代理人吳語已經將座位都定好了,宋伊下了車捧著她那堆藥材就噠噠地踩著高跟鞋上去。

  當然,那件臨時買的軍大衣被拋棄在車上沒穿。

  去見買家時候怎么能穿那么丑的衣服?不可能的。

  吳語選的這間中餐廳的環(huán)境很優(yōu)雅,吃飯吃的其實也是個環(huán)境。

  進來的地方被布置成了一座小石橋,旁邊還有桃樹,干冰噴了許多,讓人如在仙境。

  桌子是正兒八經的八仙桌,黃木制成的,雕刻成鏤空的花紋。邊角處還掛了不少鳥籠,服務員穿的工作服都是古色古香的漢服。

  “客官里面請!”

  宋伊報了桌號后就被一位服務員領著到了第八桌。

  她已經來遲了,哈羅德一家已經在吳語的招待下點了餐,氣氛看起來很不錯,歡聲笑語的。

  哈羅德帶了他的妻子還有女兒一同過來,不過他的妻子和女兒并不會使用筷子,面前擺放的依舊是西餐里的刀叉。

  雖然是點的中餐,但宋伊畫作的代理人吳語很是貼心,照顧西方人用餐的衛(wèi)生習慣,特地讓服務員上菜時候,每道菜都放了一個公勺,需要夾菜時候用公勺舀就行。

  英國人吃不了辣,上來的菜幾乎清一色的沒有辣椒。N市的菜屬于淮揚菜系,偏于清淡,講究鮮嫩美味。

  清燉蟹粉獅子頭、碧螺手剝河蝦仁、燙干絲、鰟鮍魚蒸螺螄……

  上的菜都是精挑細選,色香味俱全。雖然席間只有五人,也上來了二十多道菜。

  哈羅德的妻子很欣賞宋伊的畫,一見到宋伊就熱情的用蹩腳的中文打著招呼。

  “Song,好久不見!你真是越來越美麗了!”

  將一大包藥材放在一旁,宋伊和哈羅德的妻子擁抱,在臉頰處互相親吻。

  “哪里!我老啦!蓓恩越來越漂亮了,像個大姑娘啦!”

  蓓恩是哈羅德夫婦的獨女,從小就是心肝寶貝小公主似的養(yǎng)著,性子有些嬌氣,但耐不住長得好看。她看見宋伊來了,乖巧地用英文和宋伊問好。

  宋伊和哈羅德一家已經快要算是老朋友了,吃飯時候也沒有多客氣。哈羅德除了想要從宋伊這里預定兩幅畫,還想要請宋伊給英國的某個大學做客座教授。

  大部分的客座教授就是有名人士和高校的雙贏,高校賺了名聲,有名人士賺了錢。

  宋伊也不缺錢,她身上也不缺一個高校客座教授的光環(huán)。

  委婉的拒絕后,哈羅德雖然可惜,也沒有多強求。

  “拉金.貝內特這個人還記得么?你這次的畫展他可能會來。”

  “那個抄襲宋伊畫作的人?他來干什么,砸場子嗎?”

  吳語對這個名字很熟悉,當初她剛剛代理宋伊的畫作時候,托這人的福氣,賣不出去畫還差點被人打死。

  那人就是個無賴,在宋伊小有名氣時候就搞出一通抄襲門來,若不是宋伊有證據,還真有可能被他搞的退出圈子。

  “他現(xiàn)在名聲是臭了,沒人要買他的話。我建議你們畫展的時候多安排點保安,我從朋友那邊打聽到了,他已經買好了票,也已經到N市了。”

  雖然只是個收藏家,但哈羅德對于抄襲畫作這種事情也是不能容忍。

  繪畫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而不是一個簡單的復制粘貼。

  就算是一幅畫中有許多的技巧、筆法,但如果沒法從中看到東西,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復制過程,還不如打印機來的痛快。

  哈羅德欣賞宋伊的畫,他能從宋伊的畫里看到堅定、看到熱愛。

  藝術之所以是藝術,就在于創(chuàng)造者賦予藝術本身的情感,這些情感不斷積聚,最終成為“靈感”。靈感讓作品變得越發(fā)的精妙,讓創(chuàng)造者更好的創(chuàng)作,這樣的過程才叫做“藝術”。

  而有部分畫家,他們的手是被上帝親吻過,比如宋伊,就算是沒幾個朋友也沒多少親情甚至母胎單身二十多年,畫的就是比一般人好,融入的還是大愛。

  這類人除了羨慕沒有別的辦法,天賦這東西太玄,比好運氣還叫人嫉妒。

  “沒事兒,他來還能怎么鬧?到時候出洋相的也是他,人只要有一次不要臉,就會有第二次,最后就變成臭不要臉。拉金這人我看就是要接近臭不要臉的境界了。”

  哈羅德的提醒,宋伊沒多放在心上。她年少成名,經歷的事情遠比常人想象的多的多。第一次辦畫展時候還有人當眾嘲諷她的畫是一無是處。

  那又怎樣?

  她的那副畫在畫展上雖然沒有買家看中,但在第二年的拍賣會上立刻就被用三千萬的價格成交了。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這話雖俗,但是不假。

  “song,你說話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哈羅德的中文還不是太熟練,他反應了一會兒的功夫才理解宋伊連諷帶罵的一段話,樂的拍大腿,還用英文為沒有明白意思的妻女解釋。

  這頓飯吃的主客兩歡,吳語還給了哈羅德一家子VIP的畫展門票。

  將英國的收藏家哈羅德送走之后,吳語臉上客套的笑容立刻便轉變了,踮著腳尖揪著宋伊的耳朵,罵道:

  “叫你十分鐘來,你給老娘拖了半小時!如果哈羅德是老顧客了,就你這傲慢的態(tài)度,收藏界準一溜圈的批判你不守規(guī)矩,沒有禮貌!”

  “松手吳姐!我知道錯了,我這不也是事出有因嘛!我病的都差點要死了!”

  宋伊被揪的半點形象也沒有,就差要給吳語跪下來叫爸爸了,疼的都彎了腰。

  “騙鬼呢!你不就是重感冒嗎?我看你剛才吃的不是還挺歡嘛,死什么死,嘴里也不知道圖個吉利!”

  吳語呸了一下,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不是普通的感冒,你見過哪家的感冒一星期了天天吃藥還不好轉的?我和你說我這是真的很嚴重,幸好時醫(yī)生給我開了藥!我能活下來了!”

  宋伊滿心歡喜地抱著她那一大包的藥材,就像是抱著一塊大寶貝,舍不得松手。

  她由衷的感慨,時隱之醫(yī)生真的是個好醫(yī)生,救命的藥一共才一百多塊錢,和那些動則上萬的治癌藥一比,簡直是便宜的不行。

  第4章 茯苓

  下午六點半,N市中醫(yī)藥大學科技樓四樓的某間實驗室內,時隱之正在查看實驗情況。

  真免堂的坐診一結束,他就立刻從江寧區(qū)趕回仙林。

  今年年初時候他申報到一項國自然的實驗項目,是和目前國際上大熱的項目相關,中藥免疫療法治療肺癌。

  免疫療法近年來在醫(yī)學界是大熱的研究方向,美國前總統(tǒng)卡特便是通過免疫療法治愈了黑色素瘤這種高度惡性腫瘤。

  今年N市中醫(yī)藥大學,一共申請到四個國自然項目,時隱之的團隊就占了一個。

  吳免真國醫(yī)大師的一名學生也申請到了,項目是關于中醫(yī)藏象學說與癌癥腫瘤的研究。時隱之也同時參與了這個項目的研究整理。

  五月份的時候,才把上萬份的病案按藏象學說分點分條整理輸入電腦,時隱之才得了空專心自己這邊的研究。

  “時教授,我們實驗室的分光計太舊了,好像有些不靈敏,測了幾次結果都不一樣,隔壁實驗室的還不給借。”

  時隱之才進來,實驗室里的一名研究生便過來告訴他這個消息。

  隔壁實驗室是齊家歡教授帶領的研究團隊,也是今年申報國自然項目成功的人。他的研究方向和時隱之團隊的差不多,兩個團隊間平日里就喜歡較量,看誰的進度更快。

  “沒事,我待會兒去申報一下。今天實驗室還有別的情況么?”時隱之點點頭,面上看不出喜怒。

  除卻給學生上課還有坐診時間,時隱之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實驗室,他不在的時候都是由這邊的研究生負責情況,通常不是丁文柏便是陳茹顏。

  “今天新來的學妹灌胃把一個模型小白鼠灌死了。下午就出去和朋友四處借錢還老鼠錢了。”

  平常做實驗的小白鼠大概二十多塊錢一只,但如果是專門做癌癥腫瘤的模型小白鼠,一只都要上萬。

  新來的一年級研究生估計在本科生階段也沒做過多少實驗,竟然連灌胃都能把老鼠灌死。

  本來是想要給她點簡單的事情做做,沒想到連最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讓她暫時出實驗團隊,錢不用她付,我明天去找葉主任說一下,再購一只回來。”

  新手學生犯錯很正常,因為一個失誤就要賠償上萬元,對學生來說太不公平。

  更何況,在高校里幫導師做實驗,研究生其實壓根拿不到錢,頂多就是積累經驗,都是廉價勞動力。

  教授其實就是在剝削學生,而學生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時隱之明白這種情況,所以他對學生的寬容度很高,在他實驗室?guī)兔Φ膶W生也會有一定的薪水報酬,算是一點小補貼。

  這些小事情處理完后,時隱之又看了學生今天的實驗結果,等時母的電話打過來時候,才驚覺已經晚上八點多鐘了,天都黑了,月亮爬在高樓之上,亮堂堂的。

  “隱之,妍妍昨夜里才從日本回來,說好了今晚上要給你妹妹接風宴的,你人怎么還不來?”

  時母也是N市中醫(yī)藥大學的教授,年輕時也很拼命,自從嫁給了時父,就享受起生活來,一顆心都撲在家庭里。

  昨天夜里,在日本工作三年沒歸家的時幼妍回來了,還帶回來個小包子,時母高興的整晚都睡不著。

  “我知道了,就來。在實驗室忘了時間,媽你們先吃。”時隱之笑著說道。

  對他這個親生妹妹回來的事情,時隱之比誰都高興,也比誰都心疼時幼妍。

  時家的房子就在仙林大學城附近,也是時父為了方便妻子的上下班。

  時家的家宴沒有訂在外面的酒店,而是請了米其林酒店的廚師到時家來做菜。

  時隱之到家的時候,菜都已經上齊了,不過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終于回來了,再晚點你妹妹就要等的著急了。”

  時母看到兒子回來了,便趕緊地招呼他坐下,話里有些埋怨,卻又不忍責備。

  “讓我們妍妍久等了。”時隱之笑著作揖,給時幼妍道歉。

  “哪里的話,我就是怕滾滾等的餓了,坐下來吃吧!”

  滾滾是時幼妍帶回來的孩子,時父時母一開始還以為是時幼妍領養(yǎng)的孩子,沒想到卻是親生的。

  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時幼妍閉口不談,時父時母也沒有多較真說一定要知道。

  孩子都長大了,各有歸宿,反正多了個外孫是挺高興的。

  時隱之逗弄了兩下才三歲的小侄子,小侄子圓滾滾的不耐逗,竟然氣哼哼地對著他放了個屁。

  惹的時父時母忍俊不禁,時幼妍也笑著拍了一下滾滾肉嘟嘟的屁屁。

  “怎么用了這么多小碗裝菜?是給滾滾準備的?”

  時隱之看到時幼妍面前一堆的小碗小碟子,里面裝了不同的菜。

  “不是,我在日本待的時間久了,習慣那邊的用餐風俗了。滾滾今天吃飯讓媽帶。”

  時幼妍一愣,望著時隱之展出一個笑,眼中有懇求的意思。

  時隱之沒再多言,餐桌上因為有三歲小毛孩時滾滾的存在,向來安靜的時家都熱鬧歡樂了不少。

  晚飯后,時母和時父帶著滾滾去逛超市,時幼妍從日本回來就帶了一個行李箱,滾滾的東西都沒有多少。他們兩口子左一個滾滾小乖乖,右一個滾滾大寶貝兒,一副勢必是要將超市里三歲小娃娃的衣服玩具搬空的架勢。

  時隱之和時幼妍兩兄妹留下來看家。

  “這次回來還準備走嗎?”

  “還是要走的,我其實這次回來就是想要把滾滾帶回來給爸媽帶。哥,你清楚的,滾滾跟著我并不好。”

  時幼妍很美,是透著書香氣味的世家小姐范兒。就算是難過不舍也是淡淡的。

  時隱之給她倒了杯茶,茶盞重重地碰在桌面上,向來平靜如水的情緒終于有了波動。

  “到底還是不是一家人了?吃飯還要弄個專門的碗和碟子。病毒都控制在血液里了,不會通過唾液傳播,你怕什么?!就算你將事情告訴爸媽,難道爸媽還會怪你不成?這事兒從頭到尾都不是你的錯!”

  時幼妍咬著唇沒回話,眼瞼微垂,睫毛很長很濃,遮住所有的情緒。

  人生總是有波折的,她前二十年一直順順利利,誰料得到老天給她開了這么大個玩笑。

  沉默了許久,時幼妍忽然開口說道:

  “哥,我有個朋友在仙林開了畫展,就是五天后,給了我?guī)讖埰保趪H上都是很有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談就不必談,這么生硬的轉移話題當我瞧不出來?”

  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時隱之是真的拿這個妹妹沒辦法,多少年了,時幼妍就是仗著寵愛為所欲為,偏偏他就一個妹妹,除了寵著時家的小公主,沒有別的辦法。

  真是的,畫展這種藝術性的東西他一個醫(yī)生去干什么?

  “你不去嗎?我還準備帶滾滾一起去的,早一點培養(yǎng)滾滾的藝術情操。”

  時幼妍咯咯地笑了起來,眼里終于有了些神采,她被時隱之語氣里的不耐又沒辦法給逗樂了。

  老天還是待她不薄,遭受苦難之后,至少她還有家人在身后。只要她想,隨時可以回來。

  “誰說我不去的?你一個人帶著滾滾我還不放心。再說了,你這么大的一個人了為什么……”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時隱之的手機鈴聲《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忽然響起,他只得終止了對時幼妍的說教。

  是一串陌生號碼,時隱之猜測八成又是推銷房產的廣告電話,難為這些人這么晚了還在工作。

  按了接通建后,時隱之剛準備例行拒絕推銷,手機對面就突然傳出一陣悲嚎。

  “時醫(yī)生救命啊!我吃完藥之后突然出了好多汗!喝完好久了還在出汗,怎么辦怎么辦!我是不是要死了,嚶嚶嚶……”

  時隱之:……

  他想他這輩子可能都會對這位名叫宋伊的特別的病人記憶猶新。

  耐著性子,時隱之說道:“吃了藥之后會發(fā)汗是正常情況,注意多補充水分。”

  “可是我喝了好多水之后還是覺得口干唇燥怎么辦!”電話那頭的宋伊哭的驚天動地,正捧著水壺狂灌水。

  時隱之:“那就再多喝一點水,一升不夠就兩升,兩升不夠就三升。”

  正在大口喝水的宋伊,覺得人生又一次的灰暗,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不會錯,一定是得了絕癥,宋伊沉重地問道:

  “我這種情況正常么?時大夫你和我說實話吧!我是不是救不了,等死了?”

  說實話,時隱之真的很想要回:是的。但是多年的職業(yè)操守和人格到底還是起了作用,時隱之用手指捏了捏眉間,覺得比面對妹妹時幼妍的事情時候更加叫人頭疼。

  “你只是普通的重感冒,多喝藥少胡思亂想,病才能好的快。”

  宋伊還是不相信,頗有些懷疑地繼續(xù)問著,“你說的是真的嗎?摸著良心不會痛的那種?”

  時隱之:“是真的。”

  宋伊:“那你發(fā)誓!”

  時隱之嘆了口氣,無奈的伸出兩指。

  “我發(fā)誓。”

  第5章 黃精

  時家的住宅內的裝修是中式田園風,原木色的樓梯旋轉著向上,站在樓梯旁,能看到二樓和三樓的風景。巨大的落地窗前放了一盆高大的綠色盆栽,窗外是N市的夜景。

  時幼妍坐在米白色的沙發(fā)上,懷里抱了個貓咪抱枕。她托著一邊的下巴,饒有興致地望著才掛了電話的時隱之。

  “哥,和你打電話的是哪位?”

  從小一起長大的親生妹妹,時隱之哪里不懂時幼妍這話問的意思?

  “你這小腦子想哪去了。是今天在真免堂的一個病人,重度感冒一星期沒好,覺得自己得了絕癥。”

  “現(xiàn)在人都重視身體健康,擔心的太過了也正常。怎么樣,長得漂亮么?我聽聲音還挺好聽的,蠻像我一個朋友。”

  時幼妍早就習慣時隱之說話的態(tài)度,毫不在意,繼續(xù)調侃。

  她哥年輕有為,中西醫(yī)臨床醫(yī)學博士畢業(yè),N市中醫(yī)藥大學最年輕的研究生導師教授,發(fā)表過幾十篇國內國外的SCI核心期刊論文,赫然便是醫(yī)學界年輕一輩的翹楚。

  但是這么一長串的前綴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

  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沒談過一場戀愛。

  時幼妍有時候還真的擔心,她哥會不會學醫(yī)學到頭禿時候依舊還是母胎單身。

  為祖國的醫(yī)學事業(yè)奉獻青春貢獻力量挺好,但也不能虧待自己,連媳婦也不找吧?

  她自己這輩子雖然也沒打算結婚了,但好歹還有個時滾滾陪著,比她哥強太多了。

  “長的算標致,可惜腦子不大好。你見過哪個人重感冒沒好就以為自己是得了癌癥腫瘤?”

  時隱之回想白天看診時候的情形,搖搖頭只得感慨,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掛了電話看了眼手機桌面,微信的圖標上有八條紅色未讀消息。

  時隱之打開一看,都是剛才打電話過來的那位發(fā)的消息,看來是微信沒得到回復,才打電話過來的。

  “時大夫,我搜了一下,百度上說中藥要用砂鍋煎最好,但是我剛剛去超市沒買到砂鍋,鐵鍋可以嗎?還能順便補鐵。”

  “我用鐵鍋煮過啦!但是里面的藥渣應該也有藥效的吧!我都吃了!【驕傲臉】”

  “醫(yī)生醫(yī)生!太苦了怎么辦!!我會不會先被藥給苦死啊!”

  ……

  類似的消息宋伊不用時段發(fā)了八條過來,最后一條便是關于發(fā)汗的問題。

  問時隱之她是不是得的皮膚相關的癌癥,要不然怎么總是在發(fā)汗,發(fā)汗的都快要虛脫了。

  碰到這樣的病人,也是三生有幸了。

  時隱之是一絲不茍,嚴謹到極致的性子,他針對宋伊發(fā)來的問題,一個一個地進行回復,按著語音鍵,略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

  “用鐵鍋并不能補鐵。鐵鍋里的鐵在高溫等情況中會被氧化成三價鐵,有毒性且難以被人體吸收,人體真正需要的是二價鐵。砂鍋的化學性質穩(wěn)定,用來煎藥比較好,實在沒有用不銹鋼鍋煎煮也可以。”

  “藥渣不用吃,煎完的中藥材基本已經沒有多大的藥效,有效果的都在湯藥里面。”

  “藥太苦也沒有辦法,你自己買點糖吧!”

  ……

  等時隱之最后一條語音消息發(fā)出去后,時幼妍是終于知道為什么她哥這么優(yōu)秀,還單身到了三十歲,一點桃花運也沒有。

  何著就是一個直男,壓根不懂調情。

  用實力說話,憑實力單身。

  “哥,不說別的了。你就道一下歉,說你不該開這么苦的藥,就這么難么?你瞧瞧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時幼妍痛心疾首,她簡直能想象到一副畫面:

  愛神丘比特不停地朝她哥時隱之射箭,卻都被一堵名叫“低情商”的墻給擋了回來。

  真是的,她哥就不能學學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多說幾句騷話么?!

  “行了,你有功夫關心我病人的事情,不如早點上樓把房間整理整理,別到時候爸媽帶滾滾逛街回來,我小外甥還沒被子睡覺。”

  時幼妍說的話,時隱之便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當回事兒。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左右逢源,圓滑處世。這樣的事情和性子時隱之向來欣賞不來,也不屑于做。他堅持真實,堅持自我。

  說白了,時隱之就是喜歡瞎說大實話。

  他是醫(yī)生,是教授,是學生的老師。他最需要的是求真務實,艱苦創(chuàng)新,做出有用的科研結果,救治更多的老百姓。

  他又不是領導干部,得會玩“說話的技巧”,一句話掰成三句話來說,還得不停揣摩對方的意思,討得了對方的歡心,拍得了領導馬屁。

  那樣實在是太累,看著都累。

  “行行行,我就知道說不過你。等你四十歲還沒老婆時候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認輸妥協(xié),時幼妍從來就沒指望能在她哥這里討到口頭上的便宜。她擺擺手,拈了幾個菩提在嘴里,便上了二樓給兒子時滾滾布置房間。

  時隱之手上還有一篇論文在寫,下周就要交了刊登在N市醫(yī)學報上。

  這個報刊是N大、N市中醫(yī)藥大學、N市醫(yī)科大學聯(lián)合創(chuàng)辦的。專門發(fā)布三個學校里教授的一些科研學術文章,或者介紹前沿醫(yī)學知識。印刷之后發(fā)放到各個宿舍站,旨在讓學生能夠了解醫(yī)學界的前沿知識。

  不過學術論文不是所有老師都有資格寫,有資格寫的老師又不是都有時間。算來算去,還是時隱之最種的最適合,年紀輕,但是資歷高,還有能力。

  所以N市醫(yī)學報的主編隔三差五地就喜歡打電話給時隱之,明面上是噓寒問暖,實際上就是變相地問時隱之寫稿子。還頗為照顧的說,就隨便翻譯兩篇前沿文章就行。

  時隱之的書房在三樓,藍白色為主調,地中海式的裝修風格。

  靠窗的一邊是米白色的書桌,呈現(xiàn)一個圓弧的形狀,圓弧的中央是一把黑色皮椅,書桌上除卻一臺電腦,沒有別的東西,簡潔明了。

  再往后是兩排的書架,和圖書館里的書架相似,兩面都可以放置書籍,有兩米高。

  這兩排的書都是時隱之從小到大買的看過的書,種類很雜,有物理、金融、建筑……不過最多的還是醫(yī)學類的書籍,中醫(yī)和西醫(yī)類的分別放置。有些書籍能看得出來翻閱很多次,邊角都有了磨損。

  墻角邊有個迷你版的報架,這邊都是放期刊雜志的。最上面的便是《柳葉刀》的最新一期。

  給學生介紹最前沿的醫(yī)學論文,看起來是個簡單的事情,其實細究起來,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前沿知識都是醫(yī)學界最頂級最頂端的科研學說,一群基礎還沒打牢的本科生能看得懂什么?

  更何況真正前沿的論文基本都是英文論文,考個四六級都哭爹喊娘的學生看都看不懂,學習什么?

  時隱之先從PubMed上檢索合適的論文研究,用中文翻譯好之后,又到知網、維普查找相類似的研究論文。最后整合成為一篇學生看得懂,并且能學到點什么的論文。

  這事兒看起來簡單,其實工作量不小。時隱之完成好一篇后,已經過了十二點,時父時母早就帶著小侄子逛街回來了,整個時家也就他這的書房還亮著。

  時隱之將文檔編輯好發(fā)了郵箱過去,按了關機鍵后整個人才渾身放松,視線終于從電腦屏幕中轉移——

  書桌的另一端,手機屏幕亮了又亮。

  關了書房的燈,時隱之一邊朝臥室走去,一邊查看手機消息。基本都是群消息,談論的不是孩子就是男女朋友,時隱之沒結婚沒對象,向來不參與討論。

  退出群聊天頁面,私人消息里,有一個人的消息赫然矚目——宋伊,99條未讀消息。

  時隱之朝上翻了翻,終于看到了消息。

  “果然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受教了時醫(yī)生!我現(xiàn)在就去天貓超市買個砂鍋!”【開心上天表情包】

  “我把買的鐵鍋都扔掉了!”【圖片:好幾個鐵鍋躺在垃圾桶內】

  “大夫你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震驚表情包】

  下面便是連著九十一條的表情包消息:一只小豬仔撅著豬鼻子,配圖文字“壞人!”

  表情包里面的這只小豬仔白乎乎的透著粉,前面還有一顆翠綠的白菜。看著就又傻氣又可愛。

  時隱之看了眼,嘴角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忙碌了許久,一直繃著的神經好似也得到了放松。

  消息劃到最后,時隱之看到宋伊發(fā)的最后兩條消息:

  “時醫(yī)生我錯了,你是好人哎!我喝了好多水,現(xiàn)在感覺好多惹!!感恩時醫(yī)生救我狗命!!”【跪謝表情包】

  莫名被發(fā)了好人卡的時隱之開了臥室房門,拿出手機充電線,給電量所剩無幾的手機續(xù)航。

  他點開輸入框,細長的手指在二十六鍵上點擊,編輯好消息,按了綠色的發(fā)送鍵。

  “不用跪了,大清早就亡了。”

  又看了眼宋伊發(fā)送消息的最后時間,時隱之想了想,又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女孩子早點睡,熬夜傷肝,皮膚也得不到很好的新陳代謝,容易衰老長斑。”

  第6章 牛膝

  上午十點,N市棲霞區(qū)仙林某五星級酒店洗漱間。

  墻面上貼著的瓷磚閃著亮光,鏡子面前的洗漱池上放滿了瓶瓶罐罐。

  宋伊挖了一大勺的lamer面霜對著鏡子涂涂抹抹,看著鏡子里重現(xiàn)白滑嬌嫩肌膚的小美人兒,對著鏡子展現(xiàn)一個笑容。

  ——很標準的假笑,只露了八顆牙齒。

  拍好了面霜,宋伊又穿著浴袍,拿著吹風機對著鏡子吹起頭發(fā)來,得從發(fā)梢吹到發(fā)根,這樣才不會傷著頭發(fā)。

  折騰了有半個小時,宋伊才收拾好自己,穿著一件胭脂紅的長裙,盤腿坐在陽臺上。

  這間酒店的陽臺采光很好,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所有的風光。

  畫架早就支好,地上也都是各種顏料,油畫的工具。

  宋伊昨天喝了藥,甚至還吃了藥渣,渾身都出了一通的汗,今天早上醒來時候果然感覺精神許多,鼻子也不那么難受了。

  感覺到身體的好轉,從絕癥的路上返程,宋伊心情也變的美好起來,她將顏料和水混合在一起,開始調顏色。

  今天的太陽很好,熱烈如山楓,宋伊調了橘紅色,正準備畫時,又總感覺哪里不對。

  畫家畫畫這事兒和作家寫文一樣,講究一個靈感。宋伊一只手撐著下巴,一只手還舉著畫筆,放空一切似的呆愣愣的盤腿坐著。

  半晌宋伊才突然動了,她放下畫筆,著著急急的沖進洗漱間——

  敷了一張面膜。

  GUERLAIN的御廷蘭花修護面膜,貼在臉上后宋伊才長舒一口氣。

  天曉得她今天早上醒來看到時隱之發(fā)過來的消息時多么惶恐,熬夜傷肝沒什么,但是對皮膚不好就真的要命了。

  宋伊愛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她也愛美,愛美到了臭美的境地。

  敷了面膜的宋伊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她再次盤腿坐下來,看了眼畫板上才勾了幾筆的畫,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重新在調色板上調了顏色,紅色和乳白的顏料混合。

  用畫杖支撐著手臂,宋伊緩緩地將這幅畫的天空涂上粉紅色。

  ——今天的N市在宋伊眼里是粉紅色的。

  亦或者說,今天的宋伊是粉紅色的。

  有天賦的人向來做事就別人更快更好,宋伊有天賦,剛才還突然來了靈感,平日里可能需要一個多星期才完工的畫,她今天下午兩點多就全部結束了,甚至都沒拿畫刀刮過幾次顏色。

  伸了個懶腰,宋伊敲了敲早就麻痹的雙腿,扶著墻和烏龜爬似的一步步走到沙發(fā)邊,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沙發(fā)中央一下子就凹陷了一大塊下去。

  沉浸在畫作里面時候并不覺得餓,等畫完了宋伊才覺得餓的厲害。

  在手機上隨便訂了個外賣,宋伊捧著今天剛到的新砂鍋煎藥,大火煮開煎煮半個小時,而后用篩網濾過藥渣,一口喝掉。

  喝完中藥后,宋伊立刻就朝嘴里塞了一大把軟糖。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一分鐘后,N市某店接到了這樣一個訂單消息。

  “親!我要訂個錦旗!就寫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店家:“妙手重復了哦親,可以換別的詞呢。”

  宋伊:“可是我現(xiàn)在想不出其他詞來了,都餓的沒力氣了。你幫我訂一下這個錦旗,越大越好!比別的錦旗要大兩三倍!這樣才能彰顯出我的感恩之情!”

  店家:“……好的呢親。”

  掛了電話,宋伊覺得內心充滿了自豪感。

  這么大一個錦旗送過去,一定倍兒有面子!時醫(yī)生一定會非常喜歡的!

  N市中醫(yī)藥大學方劑教研室內,時隱之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沒多想,繼續(xù)批改學生的默寫。

  這屆中西臨班級的學生有些良莠不齊,好的能一條默寫不錯,差的一首方劑歌默不出來。

  學中醫(yī)的,除了學中醫(yī)基礎理論、中藥和中醫(yī)診斷外,最重要的基礎學科就是方劑了。方劑不認真學,以后連方子都不會開。

  時隱之也是頭疼,白皮書后面都給學生總結了每一首方劑含有的藥材、功用主治,甚至都編成一首一首的四句方劑歌訣了,怎么這些學生還背不上?

  多簡單的事兒啊!就和背唐詩三百首一樣,多看幾遍就行了,哪里有這么難?

  “時老師,你們中西臨班默的怎么樣啊?有多少沒過啊?”

  一個教研組的王老師突然問道,她是教中醫(yī)班的,兩個班都是她帶。

  “默的有些差,班上有二十七個沒過關。”

  “哎呦!怎么這么多啊!”王老師突然笑了,面上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驕傲,“我?guī)У膬蓚€班這次默寫加起來才十二個人沒過,看來他們是下苦功夫了。”

  “是啊,還是王老師您帶的班勤奮。”時隱之附和了兩句,臉上是得體的笑。

  當老師的除了評職稱外,最喜歡比較的就是自己帶的學生。

  中醫(yī)五年制和中西醫(yī)臨床五年制高考招生線幾乎是一樣的,而且都是只招省內學生,兩個專業(yè)的老師向來就喜歡做比較,上課出勤率要比,默寫要比,拿獎學金人數要比。

  時隱之自己就是中西臨專業(yè)出身的,帶的也是中西臨的專業(yè),但是沒想到帶的這屆學生,除了出勤率,沒有一個比得上中醫(yī)班。

  說起出勤率來,中西臨班的方劑課也是N市中醫(yī)藥大學的一個獨特存在。

  不僅全班都來上課,甚至還有別的班級來蹭課。中醫(yī)本碩連讀、中醫(yī)本碩博連讀的班級甚至都有人翹課來聽時隱之的方劑課。

  為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美色。

  “darling darling darling……”

  正在電腦上輸學生默寫成績,手機突然響了,時隱之拿著手機快步走出教研室,到架空走廊時才接了電話。

  “時醫(yī)生你在哪里哇!”

  才接通手機那頭就傳來宋伊熱情的提問,聽聲音似乎是比昨天好些了。

  “怎么了宋小姐,是有什么問題需要問么?”

  昨晚上接了宋伊電話時候就應該備注一下,時隱之有些后悔。

  “沒有沒有!我是覺得時醫(yī)生你真的很好!醫(yī)術高超人還長的好看,我想要當面送你錦旗表示感謝!”

  “不必了,一個小小的感冒而已,太客氣了。我還有兩分鐘就要開教研會了,宋小姐如果是為了這件事的話真的不必麻煩,非常感謝。”

  時隱之裝作一副很忙綠的樣子,不斷推脫。

  別的教授醫(yī)生都是因為治好了腫瘤癌癥或者其他的什么疑難雜癥,得到病人的感激送了錦旗,他這邊就因為治好了重感冒就送了錦旗,說出去都有些丟人。

  麻黃湯桂枝湯這種方子,才學了方劑的學生也會開。更何況時隱之潛意識里相信,宋伊送過來的錦旗怕不是什么簡單的錦旗。

  “教研會是么?!時醫(yī)生我就來!N市中醫(yī)藥大學離我很近!”

  這句話才說完,電話那頭的宋伊就立刻掛了電話,手機只傳來一陣的忙音。

  時隱之望了眼通話頁面,忽地嘆了口氣。

  他方才的話分明是在推脫,怎么宋伊就只聽到了教研會?還從教研會三個字里分析出他在N市中醫(yī)藥大學。

  二十分鐘后,方劑教研室門外——

  “請問時教授在么?”

  教中醫(yī)班的王老師也還沒走,看到門口站著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模樣還很標致,一笑能看到淺淺的酒窩。

  “哎呦,小年輕們就是好!小時老師你有人找啊!平時成績過會兒登不著急!”

  王老師一邊打趣,一邊拿出手機偷偷摸摸地拍了一張,馬不停蹄地便到微信,發(fā)送給了老朋友刁寶瑞女士:

  “小刁啊!你兒子好像有對象啦!”

  時隱之的辦公室是在教研室的最里面一桌,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書架,不仔細看很容易就會看漏。

  被王老師這么一點名,就算是想要裝不在也沒辦法。

  時隱之將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來,欣長的身形一下子展現(xiàn)。

  他今天沒去坐診,沒穿白大褂。身上穿了件棕灰色的薄款風衣,里面是米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帶。

  “宋小姐,我們出去說。”

  方劑教研室里面還有其他老師,有的在備課,有的在寫文章,時隱之怕打擾了其他老師不好。

  來的時候太匆忙,穿的是一件米白色大衣,鞋子也是暗色系的,宋伊有些懊惱,她應該出門前配一條大紅色的薄款圍巾,要不然渾身上下都沒有亮色。

  “不用啦!我今天是來送錦旗的!”

  宋伊的聲音還是有點鼻音,說話時候不自覺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呆呆的,軟軟的。

  從紙袋子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錦旗,兩米長,一米寬,紅艷艷的,就連黃色的邊須部分都比旁人的要更大更鮮艷,絕對史無前例。

  時隱之心中暗道糟糕,卻又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伊得意洋洋地將卷好的錦旗朝下一抖,踮起腳尖,高高舉起。

  一個巨大的錦旗便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寫著:妙手回春,妙手仁心。

  帶著鼻音的興奮歡快聲音從錦旗背后傳來。

  “時教授你喜不喜歡?!我送給你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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