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好好小姐:
你好。
? 多年后再見到你,你正穿著知性的工作套裝,在會場上孜孜不倦的記著筆記。你的頭發變成了長長的栗棕色大波浪,梳的老高,彎彎曲曲繞成性感的弧度。我從未想過你的后腦勺竟然有了這么多變化。
? 我不會說話,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很漂亮。
? 恍然間多年前的鏡頭一閃而過。我經過你的桌子,看到地上散落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寫著我和你的名字。我蹲在地上看了半天,竟把本子摞好就走了。值日生拖著地過來,罵我整理本子卻不撿起來是不是有病。
? 后來你回來了。我心不在焉地和哥們兒打鬧著,瞥見你把本子不動聲色地放進了桌洞里。
? 那時你短發,頭發烏黑。寬大的校服把你的背影顯得干干瘦瘦。你也不愛說話,什么都淡淡的,一副很冷靜的樣子。沒想到吧,你以為對全世界隱瞞的秘密,竟以這樣的方式被最大的主角發現。
? 我們之間,橫排隔著五個人,豎排隔著四個。每次我望向你的方向,都有密密麻麻的頭試圖阻擋我的視線。你和你的女同桌經常在課間躲在書后面一人分一根耳機線。老師悄悄走進來,女同桌兀自跟著你們耳機里的旋律輕輕搖擺。而你不作聲的把耳機扯下來,毫無破綻。
? 每次我回答問題,做值日,說段子,從教室門口咋咋呼呼走進來,你都不會有任何反應,你只是靜靜在那兒做題。
? 我懷疑當初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 你記不記得那次除夕夜之前,我去超市買雞翅。沒想到在長長的扶梯口遇見你。你對我笑笑,說,“來買好吃的嗎?”我說,“對,我來買雞翅。”你笑著說:“挺好的。最好再買瓶可樂,可樂和雞翅最搭了哈。”我嗯了一聲,健談的我,那一刻卻不知該如何與你像普通同學一樣聊天。我們就那樣并肩站著,隨著扶梯緩緩移動,默默無言。諾大的超市里塞滿了紅火熱鬧,卻挽救不了此時此刻我全身上下的拙劣。你再沒說話,到了二樓,你突然說要去樓下找朋友,轉身又走到往下的扶梯上去。你很有禮貌,還微笑著對我說再見。
? 后來你應該回頭了吧。
? 其實我看了你很久,最終還是走了。
? 畢業酒上,老師鼓動我們爆料班里的秘密,反正他對我們再沒有權利。一時之間好不熱鬧。你的女同桌沖我眨眨眼,告訴大家,我們已經秘密在一起半年了,藍色的隨身聽就是定情信物,一直帶在身上從來都沒被老師們發現。大家嗷嗷叫,罵我們隱瞞的太深竟無人知曉,我和她都笑得甜蜜。神不知鬼不覺的,我又瞥見了隔壁桌的你。你一改原來清清淡淡的樣子,和身邊的男生聊得火熱,滿堂的起哄和鼓掌對你來說像空氣。
? 那時候我們也不懂什么酒桌禮儀。酒到七分,趁著終于解放的興奮勁兒,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屋子亂敬。我看到你走過來,對我說:“以后我好好混,為你和同桌掙足份子錢。來,我干了你隨意!”你一飲而下。我舉舉杯,假裝沒聽到你微微顫抖的聲音,假裝沒看到你泛紅的眼眶。
? 酒有點苦,我一直沒說。
? 飯后我們全班一同去KTV,她那天有事,和我打個招呼就離開了。我有點醉,在沙發上倚著,看著一屋子人紙醉金迷。我看到你們一起玩真心話和大冒險。你輸了,要玩真心話,大家問你這個房間里最喜歡誰。你說,你最喜歡的人不在這。
? 往事如煙,我成了公司里一個小螺絲釘,為不是事情的事情奔波,每天在細細碎碎中周旋。身邊的人慢慢變少,感知力漸漸退化,我依然還有夢想和渴望,卻總是懶得再把它們拾起。公司前幾日說要邀請幾位業界精英人士來做交流會,不成想竟把久遠的長鏡頭拉到了故事的最開頭。
? 你確實離開故事好久了。
? 主持人介紹了你的名字,你緩緩走上臺,自然大方,美麗優雅,沒有了一點當年的影子。其實我記不太清你當年的模樣,卻記得你曾默默寫過我的名字。我不曾愛你,不曾刻意記住或忘記你,卻很想讓你明白,你在我的世界并非一片空白。
? 你在臺上娓娓道來,話真的很多。我在臺下聽著,想著那年在KTV,真心話大冒險之后,你拿著話筒輕輕地唱:“喜歡一個人孤獨的時刻,但不能喜歡太多。在地鐵站或美術館,孤獨像睡眠一樣喂養我。”
? 你大概再也不會唱這樣的歌了。我很高興,你不再唱這樣的歌。
? 祝好。
? 苦瓜先生。
親愛的苦瓜先生
你好。
? 多年后再見到你,你正西裝革履地在會場人前人后奔波。你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一如上學時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奔跑,沒想到,我終于跑贏了時間,再次見到回憶深處的你。
? 多年前那個午后,我恰好從教室門口走進來,看到你蹲在地上看著我的本子。我瞬間慌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走出教室。心里兵荒馬亂,卻多了一絲期待。
? 而你,在往后的日子里,沒有一點回應。
? 所以其實我知道你知道的。你沒想到吧,我們雖相知甚少,卻擁有著關于彼此最為隱匿而拗口的秘密。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不該因此而高興。
? 我們之間,橫排隔著五個人,豎排隔著四個。距離太過遙遠,我盡量不去注意你。我害怕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顯得太過刻意。可我又不自覺的悄悄注意著你,在所有你察覺不到的瞬間。我卑微但又驕傲著,我也不知道我在倔強什么。
? 人常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因為你,相信了這句話。那次過年前,我去超市買東西。偌大 的超市人潮涌動,我突然想,如果遇見你會怎樣?想著想著,真的就在扶梯口遇見了你。
? 我平時淡淡的,那一天卻格外活潑,因為我是真的非常雀躍歡欣。我記得我興高采烈地和你說話,可你,卻一改往日的活潑開朗,對我的熱情提不起熱情。你發現我本子的畫面一閃而過,我突然驚醒。
? 人最大的驕傲,是不要自作多情。
? 畢業酒上,我的同桌訴說了你與她的秘密。是啊,明明這樣的秘密才有價值才動人,我卻到現在才懂。你們隱藏的真好,我和她相處大半年,竟絲毫不曾察覺。原來,那個我曾與她一起聽過的隨身聽是你送的。那里面的歌也是你送的嗎?第一首是《太多》,我就自作多情最后一次,把它當作是我們的默契吧。
? 我只把它唱給你。
? 這些年來,我一直很努力。從當年默默無聞,一步一步成長到今天。其實,我依然話不多,性格依然冷冷的。這次分享會需要我發言,本來讓我非常緊張。但遇見你,那個很久不見也很久沒有再想起的你,我突然很想讓你知道,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 所以我裝作健談的樣子,我像當年一樣裝作不看你。
? 即使我在你的生命中不曾扮演過任何角色。即使你可能早就不記得我。
? 我很喜歡那個姑娘。
? 我也曾經,很喜歡你。
? 祝好。
? 好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