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龍虎山(一):天師府

大約正午時才從武漢出發,本打算在鷹潭住一晚。沒想到了鷹潭后,趕上了最后一班往上清古鎮的中巴。于是憑著四年前來過的記憶,仍尋了上次住過的客棧。這客棧距嗣漢天師府不過半里之遙。

天師府作為辦公與生活府第,自北宋崇寧年間即是正一道的活動中心。后歷經戰火兵劫,數易其址,屢廢屢興。如今所見是明洪武年間定址,建筑最早存于清乾隆年間。建筑群前后五進,數十間殿,含祭祀祈福與授箓教化之職。經歷代擴修,現已重檐朱扉,丹楹彤壁,廊回亭佇,樟木參天,一派道都福境之象。道人們每天按部就班地至觀里上早晚課與值殿,應付日雜,晚上各回各家。觀里沒有統一丹房,不接受道俗住宿。

自祖天師后,天師作為職位一直保持世襲,所以綿延香火天經地義。然而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卻一直未娶。作為歷代天師中僅次于祖天師的傳奇人物,繼先天師九歲掌教,十三歲面見徽宗。當被問及“常居龍虎山,曾見龍虎否”時,他乖巧的答道:居山虎則常見,今日方睹龍顏。這段典故從導游的口里說出來頗多戲謔,大意變成了天師憑機巧使龍顏大悅,贏得了令人欽羨的大戶宅第。

事實上,繼先天師一直與當時的北宋朝廷試圖保持距離,數次受詔入闕,卻屢辭歸林。直到三十六歲那年再次受詔,行至安徽泗州時,預感到汴京失守,于是果斷坐化于天慶觀。神奇的是,此后他被世人屢次見于川蜀與羅浮,且師授另一位天師薩守堅。后人掘墓以驗,發現棺槨內僅有只履遺存。為紀念他初建天師府與光大天師道的功績,在天師府三省堂的背面,特意張貼了他的掛像。

祖天師在龍虎山丹成后即西走青城,直至后來于鶴鳴山成立“正一盟威之道”。后其孫張魯攜重兵歸順了曹操。至其四世孫張盛天師時,則因厭倦了流離與官場,遂攜玉印寶劍及家眷回到龍虎山,自此潛心修行,遠離政治。

雖承曹氏網開一面,但攜兵自治的過往總是歷代帝王的心頭之刺,朝廷對天師家族明褒暗抑,安撫為度,是以天師家族韜光養晦,數百年來不輕舉妄動。這也好解釋了正一道何以一直保持居家修行的傳統,道觀不輕易建得闊大與氣派。天師道自成立以來,實行松散管理,不要求出家或茹素。大家白天同在一處齋蘸或論道,晚上卻各回各家,摟各自的老婆睡覺,采用最隨俗的修行方式。

時至今日,正一道的修行方式一直飽受詬病。人們大多糾結于在家出家,或斥其以術代道。這幾天正逢初一,天師府面向全國舉辦傳度。無論辦公室人員,還是傳度法會上的道職人員,都和氣有加,與印象中某些清高孤傲者大相徑庭。法會上允許非傳度人員入內,自由拍照攝像,與某些要求殊勝莊嚴的場所別如霄壤。

說句老實話,經歷了天師府的傳度法會,散淡的我對這種大道無形的修行方式極生好感。在所有宗教或團體極力打造辨識度的今天,讓自己與眾生之間的圍墻盡量短且矮,少生些分別與割裂,是更大的功德。

??????                     ????2017.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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