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俠傳-第一章????龍虎山下天師鎮(zhèn),易陽之師趙傳生

? ? ? 明朝正統(tǒng)年間,道教已興盛一時。正一道總壇所在的龍虎山山下,不知何時起原先的一個小村落,如今已成為一座數萬人規(guī)模的小鎮(zhèn),因了張?zhí)鞄熢诔⒅械暮蘸罩随?zhèn)也受御賜喚作了天師鎮(zhèn)。

  天師鎮(zhèn)周圍密布著郁郁蔥蔥的山林,兩丈寬許的官道,迤邐蜿蜒,盤繞著龍虎山通向山頂的道觀。山下的百姓缺少可耕種的田地,多以依附山上道觀所需的衣食和香火為生。

  正一道受歷代皇帝推崇,張?zhí)鞄熤蜗陆桃?guī)嚴謹,所收之徒,不論外門弟子還是內門弟子,均以清修自悟為戒,除執(zhí)事雜役不得輕出山門。但遇歌樓妓館開在山下,都是驅趕逐之,偶有行兇害命的,也無需送到地方縣衙,自有道人會去打殺,教派之威,可見一斑。

  天師鎮(zhèn)上有一家最大的茶樓,兼開著打尖兒住店的買賣。每到午時,都是坐堂的說書先生開講的時間,多以隋唐年間的演義故事為主,間或唱些皇帝敬天謝表里的青詞。正值時下將將入暑,長衫已難穿得住了,喝茶解渴的住客和鎮(zhèn)上的聽堂老主顧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樓的大廳里。小伙計一邊來回穿梭忙著端茶送水,一邊吆喝著場子好叫旁人坐定了聽書。

  一聲壓木脆響,說書先生開口說道,“上回書說到那秦瓊秦叔寶……”

  “好!”、“哎呦”,眾人正聽到心癢處,突然從大廳內墻的窗欞上傳來一個叫好和樹枝折斷的聲響。小伙計趕忙追了出去,只見一道青衫的背影,邊跑邊揉著腿腳,一跳一跳地鉆進了屋后的小樹林。

  “又是易陽這個小道士來蹭書了”,小伙計看了看墻邊快要光禿的石榴樹干,說笑著搖了搖頭便回去了。

  “易陽!易陽!這個臭小子!一炷香的時間就不見人影了,回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一邊四處找尋,一邊抱怨的這個人,正是易陽的師父,趙傳生,此人五十歲許,鷹鉤鼻,吊眉眼,臉側尖削如刀,黑瘦里透著股子陰狠。頭頂一根鐵黑色的發(fā)簪扎著束起的發(fā)冠,白邊黑底色的道士長衫松松垮垮地像是搭在一身骨架上,緊繃著的綁腿和矯健的步伐,使他走起路來又如影隨風,高深莫測。

  正一道內天師之下,設有客、寮、庫、賬、經、典、堂、號八大執(zhí)事。客寮庫賬,為內執(zhí)事,經典堂號為外執(zhí)事,其下又各設督管、總理兩人,從事幫辦的知客也有不少,這些人都是掛了單,四季皆有衣單錢可領的。雜役最多,非緊要之事,嫌苦煩累的活計都是打發(fā)他們去做的,月例錢雖然不多,卻也不會少的去。最苦的是學徒,規(guī)矩多,上了山,要先學做飯,燒香,打掃庭除,苦活累活,日夜操勞。滿兩年還不算入教,要過簽,就是但凡知客以上的道士有一個不滿意,就會送下山去,再行考驗。走了執(zhí)事的門路留下的,也多是些親眷。

  到處都有森嚴等級、人情世故,修道人也概莫能外。

? ? ? ? 再說那趙傳生,山東人氏,原先是個衙役,從父輩那里學來一身好拳腳,還是八卦門數得上的好手,卻在永樂十八年發(fā)生的唐賽兒盜亂事件中,因緝捕不力被鎖拿問罪。他事先得了消息,逃了出來,又被革了師門,便棄了妻兒父母,一路漂泊到了江西,憑借一身硬功夫入了正一道,還頗受張?zhí)鞄熧p識,許以云水堂督管的職位,專行正一道門規(guī)戒律懲處之事。

? ? ? ? 前些年,趙傳生得來家鄉(xiāng)消息,父母都已過世,孩子夭折,妻子也改嫁去了異鄉(xiāng),便息了回去的念想,在天師鎮(zhèn)上和裁縫鋪的寡婦掌柜林嫂成了相好。這天便是他和林嫂約好的日子,帶著徒弟就是方便打探鎮(zhèn)上同門私自下山的,算是由頭,不成想要回道觀的時候,徒弟又不見了蹤影。

? ? ? ? 此刻,趙傳生躺在布料桌案后面的一張竹椅上,正一邊瞇著眼睛打盹,一邊抱怨著自己徒弟的調皮頑劣。

  “那臭小子平日里還算規(guī)矩,山上課業(yè)也不曾荒廢,怎么就玩性那么大!下了山,就沒有一丁點穩(wěn)重的樣子!這都過了晌午,不知道貓在外面什么地方游蕩呢。”

  站在柜臺里埋頭把算盤珠子打得“叭叭”響的林嫂,斜臉剮了趙傳生一眼,沒好氣地說:“就你那沒個正形的出息樣子!還好意思數落陽兒!看那姓王的整日里倚紅偎翠、大魚大肉不說,走路四腳八叉地還圍著一幫子徒子徒孫,羨慕了不是?!”

  “放屁!我會羨慕他!就他!”

  “誰放屁?!”

  “我,我!是我!那臭小子都是你慣出來的。”

  “你再說一遍!”

  “可不就是那臭小子逮著你親唄!再說一遍,咋的了?你比他親媽還親!”

  “那咱合計合計,讓陽兒下山跟我過?給你們那幫粗老爺們鋪床疊被、砍柴挑水算怎么回事!”

  “婦道人家,你懂個……什么!”趙傳生硬生生把“屁”字憋了回去,“棍棒底下出孝子,不吃苦,不打,怎么成!惹惱了,非得打斷他一條腿!”

  林嫂立刻嗔怒道:“你試試看!打斷陽兒的一條腿,看我不打斷你第三條腿!孩子乖巧,那眼力勁兒可比你強多了,臨了也不見我們有個孩子,我可當自己兒子疼呢。”

? ? ? ? “胡說八道!”趙傳生皺了皺眉怒斥道,隨后嘆息了一聲,說:“我知道你命苦,丈夫孩子都死在逃難的路上……太祖爺趕走了韃子,河北地界這幾年也太平了,來年我陪你回去,添把土,上炷香。”

? ? ? ? 頓了一下,趙傳生欲言又止,提醒林嫂道:“那孩子有點邪性,你……唉,算了,我走了。”

? ? ? ? 林嫂聽完趙傳生的話,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身世傷懷,就被他莫名其妙的話激怒了,朝著起身出門的趙傳生背影大喊著,“哎,我說姓趙的,又不是給你做兒子,什么狗屁道道,你才邪性呢!臭道士!讓陽兒給我當干兒還不行啊!”。

? ? ? ? 說話間,趙傳生已在五丈開外了,聽見林嫂背后的喊聲,頭也沒回,只是舉起右手,擺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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