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晚點5小時后,火車抵達終點,吉首站。出站,舉目四望,都是本地大巴車,每一輛都配有一個嗓門很高的中年婦女,在人群中扯開嗓子:鳳凰古城有沒有?張家界有沒有?
我和大學舍友老劉一夜沒睡,很困,很累,抵擋不住中年大媽迷人的吆喝聲,便隨便上了一輛大巴車,到鳳凰古城。
01
7點,入夜,到古城南門。
下車后,沿著導視牌,繞過街道和攤販,沱江在眼前蜿蜒流淌,兩岸,是華燈初上的吊腳樓,我們從南岸到北岸,需要經過一座橋。
走在橋上,一個本地大叔迎面走來,用湘味很濃的普通話,熱情地問道需不需要住宿。了解到一晚僅需80,我們沒有猶豫,跟著他往熱鬧相反的方向走去。
房子在小巷深處,很暗,看不到江景,不過安靜,干凈,也好。就這樣,旅途的第一天,一大部分耗在路上,一小部分將耗在這里。
02
鳳凰古城的夜是熱鬧的夜。
洗完澡,出門,外面早已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青石路上人來人往,多是情侶們有說有笑,我和雞屎兩只單身狗,多少有點尷尬。但攤販們的吆喝聲,轉移了作用在尷尬上的注意力。他們賣著水果、燒烤、甜點,當地小吃,手串,夜光玩具、溫州飾品。總之,在中國大多數旅游景點能見到的東西,在這里都有。唯獨涼茶,我找遍了整個古城,都沒找到,不僅沒找到,這里的人還一臉懵逼地問我:啥來著?當然,這是后來發生的事,我因為吃辣上火所以想喝涼茶。
攤販們聚集在沱江的一邊,另一邊則是古城發達的酒吧行業。唱民謠的,唱搖滾的,喊麥的,跳鋼管舞的,都有。我是個愛安靜的人,所以選擇了跳鋼管舞的。進門后,一個戴面具的年輕女子在舞臺上嘗試各種高難度動作,服務員走過來,很熱情,一邊遞菜單給我,一邊問我喝啥。菜單上琳瑯滿目,但我只看到一串串數字,確認過余額后,我把菜單遞了回去。
“最近上火了,跑遍了這里都沒買到涼茶,所以,來杯加多寶,謝謝!”
然后看著她的笑容逐漸消失,明白了女人果然是善變的。
令人失望的,是加多寶剛上,跳舞就結束了,那個年輕的女子裹上一件外套匆匆就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打滿發膠的中年男人,開始喊麥。現在,輪到我的笑容逐漸消失,看著眼前38塊的加多寶,懷疑人生。
夜越來越深,人群依然充滿活力。我很困,便打道回府。
03
白天,沱江上薄霧彌漫,萬家燈火被吊腳樓悉數回收,現在,鳳凰古城是一派清冷。
人卻不少,岸邊,橋上,水中,到處都是。
我在路上閑逛,忽然,一頂帽子直接扣在頭上。轉身,是一個穿虎皮的大哥,一邊笑嘻嘻一邊想往我身上套虎皮:小伙子,來一個,穿上去老帥了!我一邊后退一邊摘下帽子:不了大哥,山寨大王還是留給你當吧。于是拔腿就跑。
走過一個小碼頭,有船夫一直在吆喝,說坐船沿沱江向上游,可以去原始苗寨。一打聽價格不貴,便上船。船到中途,下起暴雨,臨時靠岸,岸上是一家賣酒的,喊出的口號是:免費品嘗,好喝再買。老板和船夫很熟,下船后一直在攀談,我站在店門口,遙望沱江上游,空空如也,只有雨,沒有苗寨。后面陸續有船往這邊停靠,擱久了的船則開始被人用纖繩往回拉,我心想,應該是被套路了。
商業化無孔不入,吊腳樓,船,商鋪,人,一切都是嶄新的,只有腳下這條青石路,還依稀帶有歲月感,但這條路,也無法再通往所謂的原始苗寨了。
04
來這里的第一頓飯,點了三菜一湯,除了沱江小魚,其他都是任何地方都吃得到的普通菜,沱江小魚也沒加辣,所以,第一頓飯并不“湘”。
翌日中午,是在沱江邊上一家吊腳樓吃的,點了口味蝦,血粑鴨等本地名菜。緊接著我吃到了20年來最辣的一頓飯。湘菜的辣,不同于川菜,還捎帶點麻中和一下味覺,它的辣簡單粗暴,直擊味蕾。一頓飯下來,我喝了幾瓶飲料,老劉則從香腸嘴進化到熱狗嘴,一抹鮮艷的辣椒紅讓整個唇變得異常性感,看了非常有食欲。
嘗過當地特色菜后,喉嚨面對辣感支配的恐懼,開始表現出抗拒,沒錯,它痛了。前車之鑒,接下來吃飯點菜我都異常小心。但命運的掌中總有漏網之魚。
“老板,這個番茄炒蛋不辣的吧……”
“不辣的,放心!”
“好的,來一個。”
“老板,這個番茄炒蛋怎么是辣的!”
“可能是因為沒洗鍋,被串味了。”
“我……”
卒。
05
離開鳳凰的當天,雨還在下,江面上一片煙。????
人影,水車,石墩橋,吊腳樓,一切都在視野里遠去。
我突然想起了沈從文的《邊城》。
“這個人也許不會回來,也許明天回來。”
我知道他寫的并不是這里。
我也知道,我還會再回來。
(故事發生在2016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