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讀書籍。
彼既老,猶悔遲,爾小生,宜早思。
蘇洵作為《三字經》人物,并不是二十七歲才讀書。但在唐宋八大家陣營里,他的文憑官職位列倒數第一。
這位堪稱自學成才的老爹,六雙兒女只活下來三個。大兒子蘇軾的名聲響亮,小兒子蘇轍更是做到副宰相。
至于民間流傳的蘇小妹,不過是老百姓的虛構編造。她成親后遭受夫家虐待,年僅十八歲便悵然離開人世。
三蘇的才情,承載著多少坎坷和輝煌...
993年,西川大旱。
宋朝沒有下調征糧額度,激起青城百姓的憤然反抗。他們扛著農具砸爛府衙,集結數萬人的隊伍攻占成都。
李順冊封自己為大蜀王,調兵遣將去眉州征繳軍資。賦稅和保護費有所區別,關鍵在于能否提供配套服務。
只有一份錢糧,眉州群眾選擇交給朝廷。
李順的人馬沒有收到錢,紛紛亮出家伙圍攻眉州城。眉州的青年也扛著農具,雄赳赳的登上城樓保衛家鄉。
二十出頭的蘇序抓完藥,急匆匆回家叮囑母親煎熬,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父親,心情沉重的跑去城門前集合。
他在年輕人里頗有名氣,入選過眉州十大杰出青年,眼下又被任命為小隊長,負責配合西南角的守城官兵。
公年二十有二,日操兵乘城。
青城和眉山,相距二百多里。
兩地的口音和習俗相近,以往逢年過節還經常走動。如今在叛與不叛間割裂,打上標簽被撕扯出天塹鴻溝。
蘇序想不通他們為啥反,就像他們想不通為啥不反,也不知千里之外的汴梁,宋太宗會選擇鎮壓還是救濟。
小蘇!別發愣了!你爹不行了!
蘇序火急火燎的趕回家,剛走家門口就聽見哭喊聲,頓時兩腿發軟癱倒在地,心中萬分悲痛卻發不出聲來。
鄰舍被他的樣子嚇住了,擔心哭不出來憋得背過氣,只能好言相勸:你爹癱臥多年,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啊。
蘇序回過魂來放聲痛哭,強打精神為父親置辦喪事。城外戰事已經刀刀見血,城內的婦孺老幼們惶恐不安。
太夫人憂甚,公強施施解之曰:朝廷終不棄,蜀賊行破矣。
歷時兩年,朝廷徹底平定叛亂。
蘇序在自家地里種稻谷,不考慮經濟作物和蓋房子。長年累月積攢豐厚存糧,遇到災荒還能拿出來做救濟。
很多人家靠救濟糧續命,等到第二年豐收后來還糧,蘇序面帶微笑表示拒收:吾固自有以鬻之,非爾故也。
沒有人會嫌錢多,蘇序卻是個例外。
樂善好施自然人緣極好,人緣極好自然會心情舒暢。因果相生浸淫出的品性,經過時間醞釀足以蔭佑兒孫。
蘇序給大兒子辦滿月酒,幾乎半個城的人跑來道喜,硬塞份子錢還連聲祝福,搞得酒樓老板跑出去借桌椅。
隔壁是對辦婚宴的夫婦,倆人都是三婚還廣發請帖,在門口眼巴巴地等來賓,埋怨收到的禮錢不夠訂餐費。
面子是別人給的,臉往往是自己丟的。
蘇澹、蘇渙,老三叫蘇洵吧。
蘇序不敢置辦滿月酒了,擔心把整座城的人都招來。他抱著小兒子輕輕拍打,總感覺比老大和老二更心疼。
史氏笑稱丈夫有些偏心,畢竟兩個大號又沒有練廢。兒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還是要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
蘇家三兄弟溫良恭儉讓,承襲著父親的生命和品性。老蘇自己讀書不求甚解,卻對兒子們的教育抓得很緊。
大宋王朝日漸繁榮穩定,新生兒擁有新時代的屬性,只需沿著臺階拾級而上,步步扎實自然落于相應位置。
老蘇的人生路已經過半,名聲在外收到些做官邀請,然而缺乏內在學識支撐,只能做個灑脫到極致的散人。
公幼疏達不羈,讀書,略知其大義,即棄去。
慶歷新學,朝廷廣辦院校(見秦嶺一白.晏殊篇)。
五代以來的教育界斷層,晏殊被貶后發現這個問題,邀請范仲淹來學校代課,創辦宋初四大書院彰顯效應。
新政策往往蘊含新機會,謠言卻總是跑在真相前面。晏殊初衷是提升脫盲率,結果以訛傳訛說成有望做官。
朝廷且以此取人,爭愿效職學中。
有人半夜跑到老蘇家里,想低價出讓一個老師名額,要不是自己最近手頭緊,給十倍價錢也不會忍痛割愛。
他已經替老蘇做好職業規劃,教點思想品德啥的沒問題,蘇序聽完后笑著說道:此好事,卿相以為美觀耳。
老蘇明白這是個好國策,卻擔心再次淪為面子工程。他對本地領導沒好印象,鬼知道他們會不會借機斂財。
郡吏素暴苛,緣是大擾,公作詩并譏之。
戒子孫,無與人爭入學。
別人裹著被子通宵排隊,老蘇堅決不去給兒子報名。讀書不用過多花里胡哨,只需在安靜環境里自己死磕。
蘇洵光著屁股滿院子跑,他還沒到入學讀書的年齡。倆哥哥表現得悶悶不樂,只能在破舊學堂里早進晚出。
如果算上天賦,教育顯得更不公平。
蘇澹和蘇渙每次考滿分,命題作文寫的嚴謹而工整。老蘇在倆兒子的刺激下,最喜歡參加的活動是家長會。
每種生活方式都不完美,老蘇卻是最接近完美的人。妻子出身大戶知書達理,自己心胸寬闊換來超好人緣。
倆兒子的學業突飛猛進,蘇洵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去,給小兒子辦完入學手續,老蘇凝望著蹦蹦跳跳的背影。
老三,你可別拉胯啊。
老蘇,不愛去開家長會了。
他打量著蘇洵的小臉蛋,明顯和自己是同一套模板。為啥兩個哥哥都是學霸,最像自己的小家伙是個學渣?
蘇洵在學堂里早進晚出,對課程的理解水平挺透徹。一到考試寫作文就不行,老師說體裁不符只能不及格。
你寫散文干嘛,科舉又不考這個!
老蘇起初還想糾正兒子,發現像糾正左撇子般費勁。后來索性由他想啥寫啥,只要能夠用心讀書就可以了。
每個人的天性五彩繽紛,成績僅僅是一項參考指標。全民篩選需要共性標準,為此而抹殺個性真有點可惜。
老蘇支持兒子自然成長,逐漸將老師訓導當耳邊風。老大老二適合科舉選拔,老三不適合那就且從喜好吧。
蘇洵,真的無比幸運。
有一天,老蘇騎驢去鄉下看戲。
半道上被官差緊急攔住,讓他在物品簽收表上簽字,然后端過來公服和笏板,連聲恭喜他倆兒子考中進士。
蘇序放下酒壺道聲辛苦,隨手將朝廷封賞塞進布袋,說看完戲要去地里瞧瞧,等到晚上回家交給被監護人。
我靠,你是怎么做到無動于衷的?
老蘇蹲在村頭看完大戲,硬被鄉民們拉到家里吃飯,左鄰右舍跑來挨個敬酒,顧不上吃菜又喝的酩酊大醉。
他讓小童去驢背取布袋,從一大堆牛肉里翻出通告,蹲在長凳上有感情朗誦,時不時打個酒嗝又從頭念起。
醉中取告,箕踞讀之畢,并諸物置一布囊中。
老蘇感覺自己喝大了,讓小童先把東西拿回家去,在鄉民炕頭睡到日落西山,才晃晃悠悠的騎著毛驢回城。
眉州城里已經炸鍋了,眾人笑稱這個當爹的不著調,倆兒子考中進士的大事,怎么也得百八十席撐撐場面。
程老聞之,面誚其太簡,惟有識之士奇之。
老三吶,快出來吃飯了!
蘇洵正在書房里生悶氣,他連個低階秀才都考不中。瞅見倆進士在眼前轉悠,懷疑父親給哥哥們私下補課。
老蘇還是喜歡小兒子,因為他的習性越來越像自己,盡管不擅長寫科舉作文,但學識和見解一點也不匱乏。
世界這么大,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洵抬起頭望著父親,絲毫沒有嫌自己拉胯的表情,扭頭再瞧瞧母親和哥哥,感受到全家人的慈愛和勉勵。
十六歲的少年走出家門,先把川蜀的道觀逛了個遍,見聞和思想在糅合發酵,滋生汩汩清泉孕養天性喜好。
或許是繼承父親的豁達,或許是道家自然觀的升華。蘇洵拋開枷鎖心意馳騁,就連寫封家信也是簡潔干練。
爹,我,打錢!
1027年,19歲的蘇洵成親了。
岳父是眉山巨富程文應,老程的兒子同樣考中進士。當年大擺酒席招待鄉親,還吐槽過老蘇完全不當回事。
蘇洵和程氏組成新家庭,負面效應是被進士包圍了。他的哥哥和姐夫是進士,現在連大舅子也是進士及第。
你是文憑洼地,不是學識洼地。
蘇洵婚后繼續游山玩水,經常登高望遠來舒展心氣。父母身體硬朗無需照料,老丈人家里的錢多到花不完。
程氏不催促丈夫考功名,多一個不多也少一個不少。大戶人家小姐見識不凡,過日子注重品性而不是虛名。
蘇洵每次回家鉆進書房,整理在旅途中寫出的文稿。翻開科舉滿分作文對照,感覺自己離及格線越來越遠。
完了,這輩子恐怕沒戲了。
生命,是一場小概率事件。
長子,早夭
長女,早夭
次女,早夭
...
程氏準備的一身身衣服,連續三個孩子都沒機會穿。蘇洵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甚至跑到成都的道觀去求簽。
他放下所有的詩書文理,仰望平和淡然的三清神像,祂們仿佛總是冷眼旁觀,一切又仿佛難逃祂們的預料。
1032年,母親史氏也病故了。
一次次見證生命的凋謝,便會明白活著是何其幸運。剝開世俗間的成功定義,怎樣才算是不荒廢此生年華?
蘇洵恍恍惚惚走進書房,拿起這些年寫的各種文章,既然拼命效仿難成大器,何不添把火鍛造自己的天性?
程氏看見書房火光閃動,推門進來發現丈夫在燒書,他的神情平和而又淡然,好像燒的不是自己的作品集。
家里有我,你以后安心讀書吧。
《論語》、《孟子》、《韓昌黎集》...
蘇洵埋頭死磕經典古籍,不再動不動就揮筆寫文章,感覺沒有形成認知體系,寫出來的玩意只能算作垃圾。
字組成詞,詞又連成句,經典古籍之所以流傳千年,從各個維度看都很圓融,不像某些書籍需要固定視角。
時間,萬物最公正的衡器。
工具和局勢不斷在演變,最頂級的義理卻亙古不變。蘇洵揮散迷霧觸摸根脈,剝離的過程注定會痛苦萬分。
首先要揣摩先賢的觀點,繼而還要思辨精妙的地方,接著又要咀嚼是否合理,最后結合當下彌補認知體系。
這是浩大而寂寞的工程,短期內難以獲得物質回報,即便讓自己的思想圓滿,終究也只能化生出白紙黑字。
悉焚常所為文,閉戶益讀書,遂通百家之說,下筆頃刻數千言。
《六國論》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
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
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
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
故曰:弊在賂秦也。
...
從燒掉文稿到提筆再寫,蘇洵花費整整十年的時間。一篇篇雄辯恣肆的散文,對于科舉錄取沒有半分幫助。
老蘇帶大孫子看戲回來,程氏趕緊將蘇軾拎進書房,喊住滿院子亂跑的蘇轍,補習白天拉下的《范滂傳》。
那一年,蘇軾6歲,蘇轍只有4歲。
蘇洵:我怕是考不中了。
老蘇:我這倆孫子沒問題。
蘇洵:哈哈,二哥也這么說。
老蘇:老大活著的話,也會這么說。
蘇洵:唉...
老蘇:丫頭去哪里了?
蘇洵:去她舅舅家玩了。
老蘇:老程上次說想定娃娃親。
蘇洵:跟她表哥程之才嗎?
老蘇:你們定吧,我也要寫詩去了。
老蘇做起詩來肆無忌憚,上至朝廷和郡縣的新政策,下到商販賣菜爆發口角,幾乎是毫無章法想到哪寫哪。
這位年過七旬的老頭子,隨著氣血衰敗而重拾書本。他還認為讀書是讀大義,詩詞不過是抒發心志的載體。
讀書務知大義,為詩務達其志而已,詩多至千余首。
蘇洵考場失利,文風卻愈加雄渾。
張方平調任益州知州,號召各地推薦有才華的人士。讀罷蘇洵的一篇篇文章,連夜派部下去請他秉燭長談。
常言道百聞不如一見,老張親自給歐陽修寫推薦信。盡管始終沒有得到回復,卻聽見蘇洵平和淡然地說道。
士生于世,治氣養心,無惡于身。
推是以施之人,不為茍生也
不幸不用,猶當以其所知著之翰墨,使人有聞焉。
愛屋及烏,張方平敬重蘇家父子。
生活多數時候波瀾不驚,蘇洵和兩個兒子閉門讀書。蘇軾和蘇轍的性格差異,恰似各自名字所包含的寓意。
大姐按照婚約嫁給表哥,婚后生活和幸福毫不沾邊。程家仗著有錢又有名望,對蘇八娘可以說是百般刁難。
八娘在蘇家是寶貝疙瘩,卻久病不治屈死在娘舅家。蘇洵為此和程家鬧翻臉,十八歲的女兒已然香消玉殞。
五月之旦茲何辰,有女強死無由伸。
嗟予為父亦不武,使汝孤冢埋冤魂。
家貧不敢嫁豪貴,恐彼非彼難為親。
汝母之兄汝叔舅,求以厥子來結姻。
...
女兒死后,程氏也病倒了。
這位被歷史埋沒的婦人,一手激勵著丈夫全心苦讀,一手包攬倆兒子的學業,她對于三蘇的成就功不可沒。
如同天底下大多數母親,一生都在為家庭默默付出,最后卻往往存在感最低,在世人眼里好像是應該做的。
因此,她連個名字都沒留下來。
蘇洵接手兒子們的學業,發現不需要自己過多干擾。蘇軾和蘇轍已步入正軌,兄弟兩人自由討論解決難題。
時間能夠沖淡過往傷痛,同樣可以讓未來充滿希望。蘇洵屢戰屢敗的科舉場,對倆兒子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科舉報名時間日漸逼近,金榜題名的憧憬愈加強烈。程氏欣慰地看著倆兒子,強力打起精神沖著丈夫笑道。
老蘇,你這次能考中嗎?
1057年,蘇家三父子走進汴梁。
天下學子一波波的涌入,京城的大小客棧相繼爆滿。十年寒窗積壓萬丈心焰,蘸墨舔筆好像夾雜著磨刀聲。
蘇洵感覺有些喘不過氣,父子上陣難免被指指點點。如果三人齊刷刷地落榜,回到老家很可能會淪為笑柄。
那一年,蘇洵49歲,蘇軾21歲,蘇轍19歲。
不能因為憂懼而不去做,落敗只說明自己學藝不精。既然選擇站上這條賽道,那就心無旁騖的迎難而上吧。
蘇洵毫無意外的落榜了,然而蘇軾和蘇轍同時登榜,惹得有些考生當場大喊有內幕(見秦嶺一白.曾鞏篇)。
歐陽修對蘇軾贊不絕口,看到蘇洵的名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老張的推薦信,一拍大腿高聲喊道:齊活了。
蘇洵的散文試卷流出,朝野文士讀罷頓覺酣暢淋漓,愈發好奇兒子一朝登榜,老爹怎么每次都會名落孫山。
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
莫道登科難,小兒如拾芥。
兒子考中進士,母親撒手人寰。
蘇軾蘇轍沒等朝廷封官,就跟著父親匆匆趕回老家。船過三峽聽著兩岸猿聲,凄切中仿佛夾雜著絲絲哀怨。
蘇洵癡癡望著滔滔江水,平緩流淌卻覺得心中淤堵。三蘇的名氣在京城暴漲,可惜老妻沒有機會親眼見證。
嗚呼!
與子相好,相期百年。
不知中道,棄我而先。
我徂京師,不遠當還。
嗟子之去,曾不須臾。
子去不返,我懷永哀。
反復求思,意子復回。
人亦有言,死生短長。
茍皆不欲,爾避誰當?
...
蘇洵置辦完妻子的喪事,蘇軾和蘇轍還得在家守孝。斯人已逝只能緬懷追思,活著的人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地處偏僻的眉山老家,承載不起兒子的遠大前程。程氏教給他們的學識品性,未來會跨越時空而震爍千古。
蘇洵收拾好家里的東西,離開這座生他養他的宅院。他還會回來與老妻合葬,身后的倆兒子卻將飄向遠方。
走,去京城!
1059年,蘇家三父子再進汴梁。
歐陽修上其所著書二十二篇,既出,士大夫爭傳之,一時學者競效蘇氏為文章。
宰相韓琦拿著蓋章文件,聘請蘇洵去舍人院上班。蘇洵覺得參議表章太雜亂,推脫自己有病目前沒法工作。
韓宰相啥樣的人沒見過,一聽就知道蘇洵不愿意干,但是又很欣賞他的才華,于是改派到秘書省當校書郎。
蘇軾被任命為鳳翔府判官,二話不說前往寶雞上任。蘇轍被派去商州做推官,借口要給父親養老不愿意去。
有才就是囂張,宋仁宗居然批準了。
朝廷修撰《太常因革禮》,年過五旬的蘇洵挑大梁。一輩子積攢的詩書文理,在這項皇家工程上大放異彩。
修書人員都有進士文憑,唯獨蘇洵屬于科舉落榜生。他們很尊敬這位老前輩,因為那些散文真是太漂亮了。
成績只是一項參考指標,無法遮掩五彩繽紛的才情。
1066年,秦嶺一白帶著土蜂蜜來訪。
蘇洵:你站那么遠干嘛?
一白:這家人太生猛了。
蘇洵:你過來??!
一白:讓我先緩緩。
蘇洵:我給你的蜂蜜寫篇散文。
一白:不敢,掏不起代言費。
蘇洵:我家老大愛吃蜂蜜。
一白:你家老二也寫過蜜蜂詩。
蘇洵:你覺得父母最驕傲的是啥?
一白:是啥?
蘇洵:當然是被自己的兒女超越。
一白:嗯,真好...
蘇洵輕撫桌上的《譜學》,這是業余時間制定的家譜。比起一百卷皇家禮法,蘇家族譜好像顯得更為珍重。
他整理出自己的作品,隨意用年號取名《嘉祐集》。朝廷分派的《太常因革禮》,蘇洵耗時五年編修完成。
書成,方奏未報,卒。
蘇軾和蘇轍扶柩還鄉,將父親和母親合葬眉山老家。半個城的鄉親前來祭拜,少小離家的倆人卻認不大全。
他們在老家守孝三年,千里之外的朝廷已經變了天。兄弟倆將迎來無盡漂泊,到死也沒能葬回這片出生地。
因為,王安石變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