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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唐廣路這邊的房子居住,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十幾年來,我們家的大門至樓上所有的房門一路直通,一直沒有上過鎖,因為我們家有一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不離崗,認真負責的守門員。
老爺子六十多歲時,由于身體原因不能干吃力的活計,就一直跟我們一起居住。其間漸漸老去的他生活得很卑微,他的年紀大了,說話的聲音反而小了,可以說是小心翼翼,記得有一次,看到老爺子皺著眉頭用手在揉膝關節,我們就問他是不是腿疼,他輕輕回答說:膝頭盤有點疼,走路時有的礙事,沒得事的,年紀大了,人老骨頭硬的,不是這塊就是那塊。老公問他疼了有多長時間了,他說快有小半年了。老公決定帶他到泰州查一查。一查情況還蠻嚴重的,住院半個月,置換膝關節。
老爺子在慢慢老去,一直都在為我們著想,哪怕白發蒼蒼,還在擔心我們過得怎么樣。每天早上早早的起床看著我們去上班,直到車子駛離他的視線才回家。下班時,門口走廊小凳上永遠都有一個等著我們的老頭兒。有時我們在外應酬,不管是到夜里什么時候回家,樓上的燈總是亮著,窗簾的一角總是露著一張眺望的臉,喊一聲“你們家來啦”,才關燈睡覺。燈光里的您已經滿臉憔悴,路也走得踉踉蹌蹌。
在我們家,老爺子就是個活黃歷,今天初一、明天月半,今天星期幾,還有幾天國慶節,家里哪個人還有幾天過生日,這些從來不用我操心,每天早上醒來第一時間告訴我。
老爺子是個明事理的人,自從嫁進馬家近40年,和我從來沒有紅過臉,對我偶爾有的小任性,更多的是包容和諒解。由于工作的緣故,這幾年鄰里鄉親好多的事情我們不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會計出生的老爺子,每天都會用小紙條,把他知道的發生的大事小事記下來,放在客廳的桌子上,等我們回來看。第二天早上準會問,昨天的字條看了沒有,像某某家的老奶奶生病了,你們得去看看,多買點東西,人家待我們不錯,人情往還,只能多不能少。
老爺子是個有善心的人,十幾年前,闌尾炎發作,在唐劉醫院住院,當時有位南橋的金老漢患爛腿,由于沒有兒女,身邊缺人照應,老爺子讓我一日三餐帶上兩份飯,金老漢不讓,老爺子勸他不要客氣,說添人不添糧,勺水瓢著格忙。出院后的金老漢住進了唐劉養老院,偶爾會騎著個三輪車出來拾荒補貼補貼,老爺子總會把家里的紙盒,飲料瓶什么的,收拾得好好的,等著金老漢來取,一直堅持到去年。
老爺子是個愛干凈的人,我們家的三樓他包了下來,他住的房間總是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八十多歲的老人,衛生間里從來沒有異味。陽光房里一張躺椅上永遠有一摞放得整整齊齊的書。一年到頭白襯衫洗得亮叫叫的,門口人都說他像是個離休老干部。
去年的11月份,88歲的老爺子走了,幾個經常來陪他玩的老人說:一天到晚笑嘻嘻,擺好棋盤泡好茶,拿著香煙站在門口等我們來下棋的老頭子,再也看不到了,我們還挺想他的。
老爺子走了,家門口的鄰居們說:馬嗲走了,門口的菜園子草也多了,原來弄根蔥掐根蒜的,他總是笑咪瞇地說,你們掐你們掐,越掐越肯長。現在走了,我們還挺想他的。
老爺子走了,老家的鄉鄰從我家門口路過時,總是感嘆說:你們家是我們來唐劉的落腳點,原來停下來看他,他死活都要拽著你留著弄個小酒。現在老頭子走了,來也遇不到個人,一年到頭關門落鎖的,要是他還在多好啊!
老爺子去世后,我們就以辦公室為家,懶得回唐劉了,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雖然老爺子去世將近一年了,但現在每次回去,老公總是還會不自覺地打開老爺子的房間,在里面默默地坐上一會兒,我知道,那是在想他爸爸了。
老爺子走了,現在我們是進門一把鎖出門一把鎖,鎖鎖的是門,但鎖不住我們對老爺子的思念。又想老爺子了,今天得回家一趟,陪老公到老爺子的房間里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