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給我爸發了個微信,問媽媽去醫院檢查的情況如何。發哥說結果不太好,又復發了——媽媽腦膠質瘤第二次復發了。
又復發了,這幾個字就像一紙判決書,把我們打向了深淵。說實話,聽到這個結果前,我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所以當我真正和爸爸通話時聽到這幾個字時,我并沒有多大感慨或者悲傷,內心很平靜,我也很沉默,不知道如何去表達,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我發哥。我只是對爸爸說了句你要堅強點,家里還要靠你呢?
我一直在思考,面對這種情況,我是不是很冷血沒良心還是說徹底看開了。2006年,媽媽患上了惡性腦膠質瘤,那時我還在讀小學五年級,當時班主任問我你媽媽是不是住院了,我說是。關鍵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學校的人都知道我媽媽生病的事。那時的我無法體會才三十一二歲的媽媽,還來不及享受一切美好生活的媽媽就這樣被判了刑。就像現在的表姐她們,正是她們的這個年紀,媽媽卻要永久的和醫院打交道了。我無法體會媽媽的內心是有多絕望,多不甘心,多么的無奈,自己的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自己的孩子才十來歲,需要人照顧的年紀。還記得媽媽動手術的那天,奶奶在一樓忙活,我在二樓一個人躺在床上默默的哭,那是我第一次如此驚恐害怕,萬一媽媽在手術臺上醒不來了怎么辦,我就成了沒媽的孩子。晚上十一點多爸爸來電話說手術很成功…
過了不久,媽媽出院了,可是媽媽變了樣,原本秀麗的長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繃帶纏在腦袋上。還記得那天幾個姨媽也來了,媽媽說我還活的好好的,閻王爺不收我??!那時候的我無法體會說那句話的時媽媽的心境。后來,我們家就很“出名”了,周邊村的人都知道那誰的老婆得了癌癥,那誰的妹妹得了癌癥,那誰的嫂子得了癌癥……此后,媽媽就一直靠吃藥維持生命。
而我呢,在學校,一周一塊五毛錢,每次還帶回去一塊,那時候奶奶問我,你在學??磩e人吃零食,你會不會饞啊,我不好意思回答會。自那以后,奶奶每周給我三塊錢,那時候的三塊錢對我而言,真的是一筆巨款了,我舍不得用,就存著,有時候會跟奶奶說,別讓她給我那么多錢。媽媽手術花光了積蓄,欠了好幾萬,那時候找人兩百塊錢都是天大的人情了,更何況幾萬元。所以,我也就盡可能節約,用鉛筆寫字,寫了之后擦掉,再寫,自己把不用的紙收集起來做草稿紙?,F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我的節約也沒起多大作用,并沒有改善家里的情況。
還記得上中學的時候,媽媽也漸漸好了起來,每周末要去學校了,媽媽都會送我到我們那的水泥路,然后我會走幾步回個頭,跟媽媽說我讀書去了,那種時光再也不回去啦哦。
2011年爸爸出車禍,左腿骨折,在醫院動手術,看著眼睛腫得老高的爸爸,我連“爸爸”也不會喊了,只說了一句“人生不是一帆風順的”,不知道當時腦袋抽風還是嚇傻了。讓我感到害羞卻又溫馨的是爸爸媽媽的通話,媽媽笑著說這輩子就跟定你了之類的話,我只覺得好肉麻,總覺得電視里面的情話是浪漫的,現在真實發生在自己身邊,倒感覺不太自在。也是那時候,第一次感覺到一路吵吵鬧鬧過來的爸爸媽媽惺惺相惜。兩個悲苦命運之人相依為命。
你以為厄運就此結束了?不,它發起了第二次進攻。自媽媽手術之后,經過幾年的恢復,家里情況也稍稍改善了的,但是2013年,我讀高二時,媽媽病復發了。一下子又把我們打回解放前的一窮二白……媽媽病復發,爸爸是瞞著我的,只是讓班主任告訴我媽媽是去醫院進行健康理療啦,后來是我姑姑告訴我事實的。那是知道事實后第一次和媽媽通話,只是覺得她在電話里面的聲音很怪,姑姑告訴我,因為動手術后,媽媽身體左邊是沒知覺的,臉也一樣,所以說話時聲音和以前不一樣。那時候的我很沉默,媽媽病復發,進行第二次手術,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又正讀高二,學習成績也不太好。也許是因為這些事帶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不會自行發泄,漸漸的我發現自己的心態有點不太正常了。我會抱怨老天爺對我們的不公平,為什么要讓我媽媽糟那樣的罪,看著叔叔姑姑伯伯姨媽他們的家庭好好的,看著她們享天倫之樂,而我們家卻一直和醫院打交道,那時候的我很孤僻偏激,覺得為什么我的家庭不是完美的,為什么老天不長眼,要讓我們家,讓我媽苦苦掙扎,我們沒有干壞事,為何如此對待我們。
也許人的經歷會改變很多東西,經歷多了會看開很多東西。就像這次,媽媽的病第二次復發了,我看開了很多。因為當年和媽媽一樣得了癌癥的,有點過一兩年就復發走了,而我的媽媽還在堅強的活著,一路走過了十一個年頭啊,這是一種奇跡。也正是因為知道是癌癥,總會有復發的那一天,所以一直以來就做了心理準備,就像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唯有好好珍惜當下。媽媽第二次手術后,我的心態也有很大變化,我一直把這個歸結為現實的不公平,一直去逃避,甚至對這個社會的看法也有了些改變,后來慢慢的在表姐她們的疏導下,漸漸好了,她們告訴了我他們的經歷,聯想起自身的經歷,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有時候也會換位思考,如果當初患病的是我,我會怎么辦,我能像媽媽這樣堅強嗎?我能勇敢的和病魔做斗爭嗎?世界上不公平,悲慘的事很多,但是那些人都在頑強的抗爭,你人好好的又有什么理由去抱怨呢?人來世間一趟不容易,活著就是希望,有了希望才會有一切。
生活原本就是一種挑戰,你用什么態度去面對,便會得到什么樣的結果。就像我的媽媽,一位很堅強,很樂觀的人,現在想想,換作其他人得了癌癥,不見得有我媽媽如此的心境,如此堅強,盡管第二次手術后偏癱了,可是她還說盡可能的做一些事情證明自己,學會自己穿衣,一只手切菜,盡管行動不方便,還是會把家里打掃的干干凈凈,哪怕花上一整天的時間,這些都是我在學校里面和她通話所知道的,每學期快要回家了,媽媽會趁著天晴,給我把被套放洗衣機里面洗洗,被子讓爸爸抱出來給我曬曬,盡管我說我可以自己弄,媽媽總會說,我這個樣子幫不了你什么。不像其他的人媽媽那樣,有什么需要會盡可能給你。其實,對我而言就是每次回去,能夠有媽媽在已經足夠了。
世界上,像我媽媽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他們都在努力的活著,他們的內心比我們更要強大,因為他們知道一方面這樣活著可能會拖累家人,但是另一方面,正是因為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機會,他們可能每天都在進行思想掙扎,他們努力的想要證明自己,他們需要我們的鼓勵,安慰,陪伴。正如那句話,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對于我而言,這輩子最佩服,最讓人敬仰的便是我的老爸了。他用行動告訴了我什么叫不離不棄,什么叫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什么叫一個真正的男人,用窄小的肩膀去支撐他的小家庭,用堅強的內心去應對打擊,用樂觀的心態去面對未來。現在我越發覺得我是幸運的,爸爸媽媽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面對困難,面對不幸時,我們該有的態度。一個男人對待家庭的態度,一個女人對待病魔的態度。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生多少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唯有珍惜眼前時光。生活還在繼續,也許我們的前方充滿著未知的風險,但是用一顆感恩,積極的心態去面對,面向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