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來往之間因延遲所造成的時間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發菌時間之微妙差可比擬。 一旦交流變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翹首引頸、兩兩相望,某些情意也將因而迅速貶值而不被覺。
----海蓮。漢芙《查令十字街84號》
我認為每個人的家里都應該留有幾封以前的書信,用來懷念過往。
前陣搬家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疊以前的書信。
媽媽寄給當時剛結婚的我們,叮囑了一些生活技能和小常識,以及新婚相處的注意事項,囑咐我要好好過日子;
同學加閨蜜寄來的明信片,祝福生日快樂并埋怨我信寫的太少;
一個在北京旅游僅有一面之緣的大姐,因相互幫忙拍了照片,后來給我寄來了照片和短信;
愛人寄給我的在那些兩地相守的日子的思念、關懷。
孩子寄給我的歪歪扭扭的想念和問候,都清楚的留在了字里行間,那一封封白字黑字的信件,記載著過去的溫暖回憶。
看著這一封封信件,那些已經被忘懷的記憶瞬間又重新回到眼前。
記得那時候為了彌補不能和孩子在一起的缺憾。在孩子上學以后,我買了好看的卡通信紙和信封,每月給孩子寫一封信,在信里給孩子講一個故事,然后孩子看了故事給我回信。
在寄信、等信、看信中體會生活的幸福,只是堅持的時間不長,有點遺憾。
我和兒子至今都保留著那些信件,成為孩子成長過程中彼此溫暖珍貴的記憶。
一個人開始寫信,應該是和離別或愛情有關。
在那個交通、通訊都很不發達的年代,書信是當時唯一的載體。
書信的往來也是很慢,一張8分錢的郵票帶著親人的思念和牽掛,跨越千山萬水來到彼此的身邊。
給那些只身在外打拼人帶去了力量,給留守在家的人帶去了安心,生活便不再難熬。
我出生在青海西部的一個叫大柴旦的鎮子,那個地方的歷史大概是從50年代開始的,在那居住的人都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我的父母也是那個時候集聚到了那里。
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所有對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相互的牽掛和思念,除了兩三年見一次面,全部是通過信件來表達的。
那些書信記載了那個時代的生活模樣。
我12歲的時候,媽媽回到了家鄉,爸爸留在了外地,那時候還沒有發達的電話和網絡,爸爸和媽媽就靠書信的聯系,支撐著這個家。
我媽媽是老師,平常文采就不錯,字也寫得很漂亮,每一封信都是滿滿的兩頁以上,信封沉甸甸的,每一封信我們都要傳著看,那都是對我們濃濃的思念和牽掛。
爸爸文化不高,每一次的回信都是哥哥或者我來給媽媽寫,寫我們的想念,我們的日常。
依靠這些書信,爸媽度過那幾年艱辛的日子。厚厚的幾百封書信,我媽到現在依然當寶貝保存著。
今天的生活里,已經沒有人再用書信的方式表達情感了,生活如此忙碌,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快餐盛行的時代,誰還會一字一畫的為愛人、為親人寫一封表達思念的書信,可以書寫的大概僅僅只剩下簽名了。
書信是兼具個人情感與時代印記,反映著生命中有趣的片段和價值截面。
你有多久沒有寫信了,有多久沒有收到信了?還有多少人記得寫信?
云中誰寄錦書來的等待,復古的書信愛情,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下顯得彌足珍貴。
1991年,20出頭的劉曉華是一位陜西姑娘,崇拜軍人,愛好文學。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時代姐妹》雜志上看到一篇詩歌,是一位軍人王鐵仁寫的。
劉曉華帶著少女的憧憬和對文學的熱愛,給王鐵仁寫了第一封信,交流文學、暢談人生.......,至此開始了長達13年的書信往來。
當時王鐵仁在黑龍江參軍,兩人通過書信相識、相戀、相愛、到組建家庭。
王鐵仁是駐守邊防的軍人,13年間輾轉多地,直到2004年兩人才得以團聚。期間見面次數只有10次,書信多達580多封,約45萬字。
他們把對彼此深深的愛戀,留在了帶著郵戳的信封里,盛開在白紙黑字的紙張上,飛進了對方的心里。那些珍藏的書信見證了他們樸素熾烈的愛情。
手寫的信件裝入信封,填了地址、貼上郵票,曠日費時投遞的書信具有無可磨滅的魔力,對寄件人、收信者雙方皆然。
其中的意義便在于“距離”,在于“等待”,等待對方的信件寄達;也等待自己的信件送達對方手中。
這來往之間因延遲所造成的時間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發菌時間之微妙差可比擬。
在這個浮躁的一笑二抱三就炮的世界,那些情話伴隨著舒緩的信件,留下了太多的想象之美。
愛,不是快餐,更需要有滋有味的慢慢談出來,那種感覺,很久違 。
每一個落在信紙上的字,都有濃情厚意的力量。
這種力量有的時候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
70年代名震臺灣的黑社會頭目呂代豪,無惡不作。19歲開始坐牢,一直坐到26歲。
1975年圣誕節前后,正在服刑的他突然收到了一位女大學生的來信。
寫信的是他后來的妻子陳筱玲,但當時是他一位高中同學的妹妹。
服刑人員接到來信,無疑是一件高興的事,他就給她回信了。
令他本人一開始也想不到的是,這竟成了他們之間大量通信的開始。
女孩是因為自己的哥哥曾經得到過他的某種好處,為了報答他,也為了試著拯救一顆已經腐朽了的心,她一直堅持了給他寫信。
從那時開始,女孩的來信更是雷打不動,最多的時候,幾乎是每天一封。
當收到女孩第250封來信的時候,他終于發自內心地將其稱之為“天上的信函”。
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心靈的陽光。
在她以后依然不斷的來信鼓勵中,他借著和兩名美國籍罪犯關在一道的機會,向對方學習英語口語;他請求獄方幫自己找來各種書籍,以滿足自己如饑似渴的閱讀欲望;他主動協助獄方對其他人犯進行思想疏導,以至監獄內部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新秩序。
1979年11月19日,他換上一身潔凈的衣服,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跨出了監獄大門。
他的身邊帶著一只帆布袋,里面裝著的,唯有她寫給他的500封書信。
后來,他和她結婚了。
而后,他赴美國求學。過了必須經歷的若干年之后,他獲得了美國教育學博士及神學博士兩個學位。
2004年記錄他從囚犯到博士傳奇人生的自傳《收刀入鞘》正式出版。
走向新生的呂代豪,致力于社會服務及公益事業,傳播仁愛,助人向善,行跡遍及世界60多個國家和地區,榮獲臺灣"杰出青年獎"。
呂代豪在監獄的轉變,陳筱玲給他寫的500封書信,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其實,即使將這500封信歸集到一起,也不過是一摞份量不會很重的紙片。
然而,這卻是一摞具有神奇力量的紙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的力量已經勝過了牢籠、勝過了鐐銬。
它能夠鉆進一個人的心海,并足以使這個人的思想沖破一切桎梏。
臨近2017年,黑龍江衛視一檔書信朗讀節目《見字如面》的開播,好評如潮,網友評價“似一股清泉”。
《見字如面》旨在用書信打開歷史節點,帶領觀眾走進那些依然鮮活的時代場景、人生故事,去觸碰那些依然可感的人物情狀和社會風物,重新領會中國人的精神情懷與生活智慧。
一封信,重溫一遍歷史,在書信消亡的年代,領略書信里的情感,了解書信背后的歷史,讓我們在書信里與歷史相見,在書信里重新認識愛情、親情、友情,重新認識自己。
《見字如面》勾起了我們對書信的懷念,激發了我們對那個什么都慢的時代的留戀。
木心的《從前慢》中說: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或許在當下這樣一個社會里,我們很難再去提筆寫一封信。
就像嘉賓許子東說的:書信這種形式正在消亡,但是書信里承載的文化與文明不應消亡,應該轉到電子媒體和互聯網。
愿"見字如面"能回到我們的生活中。
激活所有與書信相關的美好,帶我們重新找回那個單純、熱血、真實的自己。
海蓮·漢芙在《查令十字街84號》中說:一旦交流變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翹首引頸、兩兩相望,某些情意也將因而迅速貶值而不被察覺。
網絡時代有快的好,書信時代有慢的內容值得回味。
高速信息化的時代,我們使用電話、短信、微信、QQ、微博??交流變得越來越容易,直觀、快速,指尖敲打、語音發送,不給時間思考,不用停留。
終究是沒有了寫信時鋪紙研墨字句斟酌的心境,也少了讀到信時或喜或憂彼此牽掛的情懷,真正的交流卻變得越來越困難。
以前青蔥少年的情書,最開始可能只是一張小紙條,夾在書里,傳達出懵懂的喜歡,
這張紙條就是一個最初的見證,被保存下來。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結果是什么,都是一個愛的見證。
現在的一個短訊、一個留言隨著時間,仰或是一段視頻,注定是被遺忘的。
那些留在白字黑字的信件上的是思念、關懷和深深的愛,留下的是沉甸甸的故事。是每當生活寡淡無味時婚姻生活的彌合劑;是友情失聯時的報警鐘,是記憶過往丟失的記憶本。
在這個一次性橫行的世界,分手的情侶、離異的夫妻,當感情斷裂的時候,哪怕有一封承載愛情的書信,也不至于恩斷情絕的那么快速。
互聯網講究效率,溝通快捷,信息快餐化,文字越少越好,能用表情不用文字,而書信則是一種慢文化。
書信里的文字是用筆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它和在鍵盤上敲出來的字不同。
靠信件溝通的時代,要付出較高時間成本,所以總會在信中寫入更多內容、傾注更多情感,讓人看到寫信人豐富的內心。
現代化的通信設備,縮短了人們交流的時間,同時也抹殺了辛福感;
但是在時代跨速發展的現在,我們無力留住曾經的書信時代,但更多的遺憾和懷念留在了心理。
用以留住記憶的文字,其力量無論如何都是無法被低估的。
今天的我們,無比懷戀那用書信交流的純白年代。
書信是那個時代給我們的最珍貴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