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胡
或許生活嘈雜，遣你南來北往，其實我們都不必著急，每個人的心中自有枯榮，春暖即花開。
01
17年的初冬，蔣綠披著一身北方的寒雪從吉林的霧凇島來找我。
我們坐在書屋的舊木桌旁閑聊，我遞給她一只杯子，與她調笑：“我這沒有紅泥小火爐，也沒有漫天飄雪，但還是能請你喝杯熱茶的?！?/p>
蔣綠接過水杯，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把眼光鎖在靠墻的書架上。
她搬了梯子踏步而上，從書柜最頂方的第四格中抽出一本書，轉頭問我：“小暖，那張票根還在嗎？”
我笑著點了點頭望向窗外，不遠處的青山紗衣漸褪，許多舊事從山路蜿蜒而下，帶著溫情通往我的心里。
我和蔣綠的相識多年，再次熟絡卻是于一次上海的商業(yè)展會活動，那是年初的事了。
蔣綠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她并非是人海中一眼便識的紅薔薇。
但是久處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哪怕姹紫嫣紅開遍，她依然也能獨秀群芳，屹立如樹，給你莫名可靠的安全感。
那次活動主辦方派來一個經(jīng)理驗收審核，對方是個日本人，在業(yè)內出了名的要求嚴苛。
因為展會的現(xiàn)場表演安排上出現(xiàn)漏洞，雖盡可能補救，與原先的活動清單上有所不同，大家心里暗暗有些發(fā)怵。
果然，主辦方堅持用原先的方案，一時間沒有合適的彩繪師，我臨時想起美院畢業(yè)的蔣綠，一通電話，她二話不說就答應來幫忙了。
后來才知道，她推掉了原本的相親，還有一場電影。
我說：“帥哥我賠不起，但是還能賠你一場電影。”
我們兩人買了隔天的同一場次的電影票，可最終還是沒能看成《乘風破浪》。
02
蔣綠翻了翻書頁，從中抽出一張票根：“果然還夾在這里，你沒扔啊?！?/p>
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有一件舊物舍不得丟棄，或許它并非至關重要，而不過是它藏著你的一段往日回憶，一種情感寄托。
這張電影票，于我而言便是如此。
看到它，我會想起蔣綠，想起我們那段兒時光陰。
我沒接話，反問她道：“蔣綠，你還記得小學門口擺攤的阿婆嗎？每天放學都在校門口，見個人就問——”
蔣綠和我異口同聲道：“有木有見到二年級的李明明?！?br>
我們大笑起來，她又說：“當然，怎么不記得，還有巷子里那家老店，每次去完回家都被我媽臭罵?！?br>
那時的我們放學后總偷偷一起拐到最深邃的巷子深處去買油炸臭豆腐。
小時候，我們讀黃庭堅的《寄黃幾復》，不懂那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p>
如今想來，哪怕那么好的舊友，長大后我居南海君北海，寄雁傳書總不能，一分別難再見。
在那個年代里，蔣綠從小穿戴都是最時新，還是伙伴里第一個擁有電子手表的，可每次家長會中父親不曾露面。
蔣綠的父親早年是個給人打家具的木匠，后來跟著她叔伯去廣州批發(fā)了很多新潮的牛仔喇叭褲和連衣花裙來賣，不想很快發(fā)了家，之后幾年又搗鼓做起了電子行業(yè)。
自古商人重利輕別離，蔣綠的父親一年到頭時常不在家。
03
今年的5月中旬，蔣綠突發(fā)疾病，血小板低的可怕，醫(yī)生都開出病危通知單。
我去病房看她，她的母親正在給她放桌板。
蔣綠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我吃不慣醫(yī)院的飯菜，我爸爸去給我買飯了，不知道你來，要不要一起？”
她說話時笑容洋溢，一派乖巧溫順，也是我從未的模樣。
蔣綠是個很獨立自主的人，她慣于一人在外讀書、就業(yè)、旅行，做事說話干脆利落。
我搖頭，順手把果籃放在床頭說：“不用客氣，我吃過來的，還有這是給你帶的書，讓你打發(fā)時間。”
我們閑談間，她的父親回來了提著飯食，還有一袋蔣綠愛吃的櫻桃。
剛進門就打量了我一眼便笑著與我打招呼，我分明還瞧見了她父親紅紅的眼眶。
她病好后就給我發(fā)來了微信說：我爸爸轉讓了店鋪，把生意轉回到了老家。
04
幾個月期間，蔣綠也吃了很多含激素的藥，現(xiàn)在的她虛胖幾十斤，病好后一直瘦不下來。
可眼前的她卻捧著那本《許愿樹》對我說：“今年發(fā)生很多事，有好的有壞的，但我卻是很開心?！?/p>
2017這一年，于我們都有突如其來的意外，她的疾病、我的失業(yè)。
而失去和得到之間，我們獲得的其實更多，這世間所有失去都在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蔣綠又與我講起她的旅行，說：“小暖，你知道嗎，原來尼泊爾比我想象中還要破舊，不過挺有意思的。”
她去尼泊爾那段日子正值雨季，早晨出門陽光明媚的，回來途中滂沱大雨說下就下。
她笑道：“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博卡拉的費瓦湖，停在湖面上的五彩劃艇在雨落中也是別樣美景，和晴天時很不一樣。”
我揪了揪書桌底下的貓，把它抱起來，蔣綠驚呼：“你居然養(yǎng)貓了?！?/p>
我表情無奈：“以前總是覺得沒時間照顧，現(xiàn)在倒是有大把時間做個鏟屎官?！?/p>
以前想做卻總說沒時間做的事，我現(xiàn)在基本都做了。失業(yè)后，我成了一個混跡新媒體的小寫手，整日養(yǎng)草種花、看書碼字。
我們總是慌忙地、不安地奔赴下一個新歲，害怕著失去絢爛多姿的未來。
或許生活嘈雜，遣你南來北往，其實我們都不必著急，每個人的心中自有枯榮，春暖即花開。
2018，我們都將重新出發(fā)！
故事專題：是它，是它，就是它
精選故事專題：揮別2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