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文友鴻俠認識的時間不長,以前只偶爾在報紙上讀到他的文章,去年冬季在朋友的引薦下,我們游了一次張家山,其后喝了兩次酒,這就成熟人了。
記得他在酒桌上,于情緒高漲時談到了母親,流露出了深深地思戀。他說母親生日時,希望朋友們都能去他家,陪母親過一個愉快的生日,另外也可以飽覽一下他家鄉的美景,感受一下他童年歲月里的鄉情。于是在座的我們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致,紛紛幫他規劃一個別樣的回鄉之旅。
畢竟是酒場的話,過后我們朋友間再沒人提說了,日子也在一天天地流淌,各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平時只在彼此的博客里串串門,讀讀新作,做進一步的了解。
以文會友,其樂融融。鴻俠的文字很有功力,感情真摯,鄉土味濃郁,總能引人進入田野鄉間,回味古樸真誠。他的《磨張風物志》系列文章,描寫的小河,崖底,古槐,北場里,常常使我的思緒回到故鄉的涇河岸邊:外爺吸溜著煙鍋的神態、一群兒童在河水里嬉戲、村民在場地里勞作,青年們奔赴幾十里山路看電影,母親在煤油燈下紡線等等過去歲月里的情景重現。正如他說的:“遙想一塊北場里,千百年來曾走過多少雙穿著布鞋的小腳大腳,小腳大腳走過了多少歲月星辰,歲月星辰里又走過了多少艱難坎坷而又幸福甜蜜的尋常故事”。是啊!在對這些故事的重拾里,我們不僅僅是一次次的感動,更多的是對生命的解讀與歲月的淘洗,而在解讀淘洗中,追尋那亙古不變的淳樸。
活著,是一件不很輕松的事情,渺小與虛無常常使我們陷入迷茫。正如昆拉德所言:不能承受生命之輕。在無奈之余,他又發出了“慶祝無意義”之嘆,確實是極大的超越。
前幾天,朋友約我去爬唐王陵,我欣然同去。說實話,那些天我因國慶沒能出去游玩,正郁悶著,每每想到去年國慶游甘肅天水麥積山那個激動,內心詛喪得厲害!
爬山很累人,對心臟是極大的挑戰,好在我身子肥胖還沒到臃腫的地步,一趟山輕輕松松就爬完了,回到家里,盡管身子沉重了,但重要的是,生命也有意義的沉重了,滿腦子里都是雄壯的九嵕風光,厚重的人文風情及朋友間的真誠。
當爬山的愉悅還未消失殆盡,忽然之間,有朋友打來電話,說是去鴻俠的家鄉,我立馬感覺這又是一次有意義的出行。
鴻俠的家鄉磨張村,我從未去過,但它的名聲我想大多禮泉人都知道,那里因質量上好的烙面而出名,已經成了特色食品,代表禮泉的形象,行銷全國各地。至于磨張村的風光,我曾在網絡上見到幾張圖片,對那深溝流水,頗有興致,也想有閑暇之余去那里玩玩。除此外,磨張村有我父親早年的同事,那時候,他們的關系非常好,常常在我家里喝酒拉家常,年幼的我一次次的給他們端我母親精精致致趕做的剺面,看他們吃的很香,我也高興。說實話我性格中的好客與豪飲與父親及他的朋友們的影響是分不開的。這次越臨近磨張村,我不由得想起早逝的父親,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在村里打聽了那位叔叔,聽說還健在,我更加心增無限的感慨!
鴻俠的父母70多歲了,身體都很健康,聽說村里有收購柿子的,他的父親三兩下就爬上了門前的柿子樹采摘,敏捷程度絲毫不亞于年輕人。家有客人來,她母親要張羅著做飯,被我們同行的女同志攔阻了,她們要親自下廚,做一頓可口的農家飯。于是說說笑笑間,有人在院子里采摘蔬菜,有人打水,有人掌勺,功夫不大,一桌飯菜做好了。老人家上座,我們打開帶來的蛋糕,唱著生日之歌,祝福他們健康長壽。期間鴻俠站在父母身邊,清唱了一曲“母親”,其情感人。幾杯酒下肚后,氣氛更熱烈了,朋友們也都紛紛唱歌獻藝,掌聲歡笑聲回蕩在屋子里。
飯后,鴻俠帶領我們去村西邊的溝里玩,一路上,我們目睹了他的小河,崖底,千年古槐,北場里,還有寧家遺址。在溝邊一溜排廢棄的莊基前,有朋友笑問你的十六爺呢?他說早死了,這使我又想起了外爺在村邊眺望我的情景。
從小在山溝里長大,溝里的情景我再也熟悉不過了,潺潺的流水,縱橫的溝渠,回蕩的人聲,遍地的植物,有著我許多的陳年記憶。與爺爺在溝里打柴差點滾溝,在洋槐林里捋洋槐花喂豬,在溝路上背饃求學偷望暗戀的姑娘等等一切浮上心頭……
溝底臨水邊的一孔窯洞吸引了我的目光,窯壁有煙熏的痕跡,看來原先有人住過。而在我家鄉的深溝里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窯洞,爺爺說兵荒馬亂的時候那是躲土匪的地方,大鍋飯時,每個家里都要把糧食交給食堂,他卻留了一袋糧食,偷偷地藏在溝里的窯洞里,饑荒之時給家里人食用。說起土匪,鴻俠指著對面的一排村莊,說土匪張六就住在那里,這讓我的思緒又一陣陣走進北山的匪事里。
下坡路好走,可以用一溜煙形容,小時候我常常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到外爺在涇河岸邊的家里;上坡路就難走了,一步一步很費力氣,這對于經常坐辦公室不活動的我來說,甚是艱難。曾幾何時?養尊處優的我們已忘記了過去的困苦,以車代步的現代人,偶爾步行幾公里路,簡直成了一種奢侈。這幾次的爬坡,當我感覺疲憊至極時,就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常常不但要爬坡而且還要肩上扛著柴捆的情境,便無形中增加了力氣,好像回到了少年時代。
一趟磨張村之行結束了,正如我爬唐太宗昭陵的體驗:身子是沉重的,生命亦是沉重的。
作為磨張母親的兒子,鴻俠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盡了善,盡了美,盡了孝,又與朋友們分享了他生命里的故土情緣,這無疑給我們更展示了一個特別厚重的他。這般厚重,又何嘗不是我們每個人骨子里的情結呢?也許,因了這厚重,人生才有了無法慶祝無意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