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深，天空明月照耀，繁星點點。洪悅帶著鏢隊進入了落陽小鎮。微風撲面而來，洪悅感到一絲陰冷：“啊秋！這鬼天氣真冷。”洪悅聳了聳肩，嘆了一句。

這么深的夜，落陽小鎮的居民早已入睡。馬車拉著鏢，緩緩地在鎮上行走。

這么冷的夜色，洪悅只想找一家客棧住下，畢竟身后這趟鏢，可是必須送達目的地的。

落陽小鎮只有一家客棧，也就是落陽客棧。落陽客棧規模不大，店面樸素，店前掛著大紅燈籠。破舊的木板上用墨水清晰地寫著“落陽客棧”四個大字。

“小林，去關下門吧。這么晚了，也沒客人了，該打烊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樓上傳入樓下的伙計小林的耳朵里。

“嗯，好的。”小林將毛巾披在肩膀上，走到大門那邊準備關門。

“等一下，伙計，等一下！”小林聽到粗獷的叫喊聲，先是驚疑，而后探出腦袋向外看。

只見一個身材魁梧，面相丑陋，近兩米高的大漢快步跑向自己。小林只感覺地面都微微震顫。

“你是這里的伙計嗎？”洪悅來到落陽客棧前，問道。

“額……嗯……唔……是的，我是這兒的伙計。但是，這位客官，小店已經……”打烊了二字還沒有說出來，洪悅就已經打斷了小林的話。

“先什么也別說，請問這有多余的客房嗎？”

“有是有，只不過，這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

“什么？別啊！我還有好幾個弟兄在后頭呢。這么冷的天，我和弟兄們找個暖和點的地方可以度過今晚。伙計，能不能通融一下？”

“額……這個，我得去問一下我們家掌柜的。”

“嗯好，那我就等等吧。”

“誒行，客官里邊請。”

“好！”

洪悅踏進客棧，客棧不大，就幾張四人桌，和一些二人桌。就是柜臺也很窄小，基本上就只能容納小林那樣的竹竿似的伙計。對洪悅這樣壯一點的來說，就真的很窄了。

而且柜臺的后面還擺放著一些酒，有女兒紅，也有百年老窖。

真是個不錯的地兒。洪悅內心感慨道。

2

“嗒，嗒，嗒”聽到腳踩木板的聲音，洪悅便向客棧的樓梯望去。客棧雖然不大，但是內部的裝飾還是過得去的。樓梯雖然老了，但是也還是挺牢固的。

洪悅見到一位弓著腰拄著木拐的老年人在小林的攙扶下緩緩走下樓梯。在洪悅看來這應該就是老掌柜了。

老掌柜看起來年過花甲，面黃肌瘦，骨瘦如柴，全身好像只是一副皮囊，沒有一丁點肉。

“這應該就是老掌柜了吧？在下洪悅，有禮了。”洪悅抱拳說道。洪悅看似雖然呆頭笨腦，但其實他還是非常尊敬長輩的。

“哈哈，這位小伙子倒也是我見過最有禮貌的客人了。唔…我呢，也聽小林說了，客官你是要住店的，是吧？”老掌柜雖然看似瘦弱，但其實中氣很足，說話聲也很洪亮，絲毫不比洪悅差。

“哈哈，沒想到老掌柜年過花甲，看似弱不禁風，實則上身體卻是硬朗得很。嗯，不錯。我們是要住店。”

“哈哈，這小伙子說話倒也風趣。我們這客棧別的可以說是沒有，但是呢，客房我們卻是很多。這鬼地方，平時也沒什么人來，本地居民，也是不用住店的。”

“這么說，就是有多余的客房了？”

“不錯。不是多余，而是全部客房，都是空房。就是不知道客官要幾間？”

“唔…加上我和我的弟兄，也就是一個人罷了。兩人一間，我自己一間的話……不行不行。這樣，三人一間，剩下的兩人再一間，那我要四間！”

“好，行，就四間。小林，還不趕快去收拾一下！”老掌柜轉身說道。

“得嘞！”說完，小林便上樓收拾房間去了。

“那老掌柜，這房錢怎么算？”

“一間，一晚三百文。”

“好。”

談完之后，洪悅便招呼自己的手下過來了。老掌柜看見洪悅的后面有兩匹馬拉著兩個大箱子往這來。一車由五個綠衣人守著。

“客官，行走了這么久的路途，需不需要來點熱酒，來兩碟小菜填填肚子呀？”老掌柜笑著問道。

聽老掌柜這么一說，洪悅還真感覺自己肚子有些餓了。考慮到自己還有十位弟兄跟在身后，洪悅便點了點頭：“也好。就來四壺熱酒，再來幾碟小菜，送到我們房來。”

“嗯好，客官稍等。”老掌柜的面露笑容，這個笑容將老掌柜的擠得只剩一個點，許多皺紋都露出來了。

到了客房，洪悅跟小林說了要照顧好馬匹，要了上好的草料。

整理好一切之后，老掌柜端著熱酒和幾碟小菜來到了洪悅的客房。

做完這一切，夜晚又回歸了平靜。

然而，看似平靜的表面上，實則上一場風暴的前奏。高潮，一直都是在后頭才出現的。

3

夜深，月亮隱藏在無云的黑夜里，就連幾點繁星都不在閃爍。

風“呼呼”地拍打著門窗，本來緊關閉的門窗又被晚風給拍打開來。

老掌柜起來關窗，準備回床上時，聽見了敲門聲。

“誰呀？”

“我！”

“小林呀！怎么了？”

“魚熟了。”

“那就盛起來。”

“好！”

老掌柜回到床上，拿開枕頭……

“噗嗤”? “砰”

3

深夜。

“吱呀！”

客房的房門被打開了。客房的門窗已經被晚風給拍開，風放肆地在客房里呼嘯。

一個身影貓著腰，緩緩走進了客房。客房的里面，擺著兩個大箱子，足有半人高。箱子上趴著兩個人，看來是守著箱子的守衛，卻不知怎么地，趴在箱子上“呼呼”地睡起大覺來了。

而在另一邊，一張單人床上，躺著一個龐然大物。他的睡姿，呈大字形，很明顯，就這么一張單人床，都不夠他擺大字形。

小林將兩個守衛移開，圍著箱子開始打轉。箱子上了一個大鎖，而這個鎖，小林不知道怎么開。這個鎖，他從未見過，對他來說，就是新奇物品。

晚風似乎認定小林不是什么好人，狠狠地想要侵住他。但是晚風并不知道，他們永遠抓不住小林，也抓不到任何壞人。

晚風吃力地猛拍打著小林，這讓衣衫單薄的小林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他想要去關門窗。但是……

就見一道白光掠過，一個巨人出現在了小林的面前。

“你，你，你怎么醒了？不可能！難道…你！”

“哼！果不其然，是家黑店。要不是我的手下肚子餓虛了，不管不顧地吃，我也不會發現，原來你們居然在酒菜里面下了藥！”

洪悅醒來，怒目圓睜，面目猙獰，一把大刀緊握在手上。

“好呀！沒想到，千算萬算，居然算錯了一步。但是，論卑鄙，我還從未排過第二！行走江湖，不止要武功高強，更要學會偷奸耍滑！嘿嘿嘿！”小林嘿嘿笑道，笑聲中透露出一股陰冷和惡心，簡直讓人反胃。

“你說什么？”洪悅聽著這瘆人的笑聲，頓感殺意。他也不敢怠慢，知道先發制人。

“唰”刀光閃過，這一刀，可以說是洪悅用足了力氣。這一快刀，他練了足足二十年，這是他們洪家的絕招，只傳給未來的族長。

但是，即使這快到很快，但小林比他更快。小林貓著腰繞過了這一刀。

陰冷的晚風吹過洪悅的脖子。

“噗”

鮮血噴出，洪悅的頭部與身體分離了。洪悅死不瞑目，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為什么死的。

“嘿嘿嘿，銀胡子那家伙背后偷襲的招數果然好用，真不枉我偷學了八年。嘿嘿！”

看著倒在地上的三具尸體，小林并沒有去管，而是想著如何打開這大箱子上面的鎖。

“試試這樣。”

“嘖！不行不行，那就這樣。”

“洪門鏢局的鎖出了名的難打開，可沒想到居然那么難開。”

這一忙，就是好幾個時辰。

“哇哈哈！終于開了，終于開了。”小林狂笑著，他打開了木箱上的大鎖。掀開木箱的蓋子，小林看到了里面金燦燦的金子，還有銀票，數不盡的珠寶首飾。

乖乖！小林捧場了一堆又一堆，堆成十幾堆小山。就這些錢財，都可供人們吃上十輩子還有剩下的。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傳說中洪門鏢局最后一鏢，居然是這么個大鏢！真是不枉此行！”小林捧著珠寶一直親一直親，十分憐愛。

就在小林準備去打開另外一個木箱的時候，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銀蛇般的光掠過小林的臉龐。

“滴答”，血一滴一滴慢慢地滴落在地板上，小林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誰？是誰這么大膽，竟然敢暗算林爺！”小林抹了一下臉，將血都給舔干凈了。

“誰？你還有臉問我是誰！”洪亮而又清脆的男聲想起，直沖小林的耳朵。通過小林的耳朵，這聲音直竄進小林的大腦里。

“是你？飛，飛，飛劍客！”小林眼神空洞，想起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俠盜飛劍客，小林就感到全身都冒起了起皮疙瘩。

俠盜飛劍客在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劫富濟貧，清掃貪官，剿滅匪巢。他是為富不仁的富老爺們的災難；他是貧窮的人民的英雄。

傳說中的俠盜飛劍客有兩個好朋友，一是紅娘子。紅娘子曾說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是她卻是從來都不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的。

另一位叫銀胡子，他被稱為“暗器閻羅”。銀胡子跟飛劍客，紅娘子不一樣。他早已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中的事情。

清晨，萬簌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漸漸被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天亮了，邪魔也應該退下了！”藍袍男子手一抖，緊握在手上的劍似飛了出去一般。僅僅就在那眨眼間，就聽到了小林慘叫的聲音。

小林的雙臂被無情地卸下，血從肩上如流水一般流到地板。鮮紅的血液浸濕了地板。小林滿頭大汗，咬牙切齒，雙目禁閉，緩緩開口道：“即使是這樣，你還是堅守你的原則嗎？”

“原則，是不可改變的。”

“好！你還真是無情。”小林離開了，剩下飛劍客孤獨地矗立在客棧里。

朦朧的陽光灑在他的背影，那是孤獨。沒人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是自私？是無情？還是癡情？

飛劍客來到了老掌柜的客房里。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老掌柜，飛劍客緩緩開口：“結束了。是時候，撕開這副虛偽的皮囊了。”

飛劍客抱起老掌柜，將手放在老掌柜的臉上。輕輕地，慢慢地，將老掌柜的臉皮撕開。

4

這是多么精致的一副皮囊啊！丑陋的外表遮住了美麗的內在。

老掌柜的臉皮被飛劍客給撕開之后，赫然呈現出了一張美麗且挑不出瑕疵的臉蛋，這個臉蛋對所有的男人來說，都極具誘惑。

“啪嗒”

一滴水滴落在這臉蛋的眼睛上。水從紅娘子的眼睛滑下，好似就是紅娘子在哭一般。

“你可知道，自我懂事以來，我就從未流過一滴眼淚。我第一次哭，是你離開了我；我第二次哭，是再一次見到你。究竟是什么，讓你淪落至此？”飛劍客深吸了一口氣，抹掉了紅娘子臉上的淚水。

“你也在哭嗎？你知道嗎，我現在又喜又悲。喜的是，你終于被拯救了，不會再做錯事了。悲的是，你卻離我遠去了。或許你是對的，但是我卻領悟得太晚。”

“假如有來生，我希望我還能再見到你。”

“啪”，木板落在桌上，便是表示故事已經講完了。

斷了雙臂的說書人在末尾補上了一句：“這便是俠盜三人組的結局。在這故事中，銀胡子并沒有參與進來。因為他早已退出江湖，沒人知道他在哪。更沒有人知道，飛劍客后來如何處理那兩箱財寶！”

故事講完，臺下爆發出了響雷一般的掌聲。表示贊揚的聲音也如潮水一般。銀子銅板扔在鐵碗上的聲音也是絡繹不絕。

茶亭外的湖上停留著一艘木船。

“回來了？”一位身著藍袍，長相清秀的男子開口說道。他的身后站著一位穿著紅衣，腰間佩戴長劍的男人。

“嗯。我說你啊，為什么非要過來聽著小兔崽子說書。”紅衣男子厭煩地說道。他坐在藍袍男子的對面，陰沉沉地喝起了酒來。

“子湖，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人沒有絕對的好壞。窮人富起來，也不可能保持一慣的善心。金錢，能使人的地位升華，也能讓人心，墮落！”藍袍男子冷笑道。

子湖搖了搖頭：“唉！飛，想想曾經的我們，是多么風光？劫富濟貧，為民除害。但是我們得到的是什么？是一天天從不間斷的追捕，從來都不敢露真面目。自從小虹離開了你，你就變了。小虹說得對，每個人都應該有每個人的命運，我們沒有任何權利去更改別人的命運。所以，她選擇了將以前失去的奪回來。”

徐飛笑道：“年少有夢，快意江湖！如今被世間最高尚的愛情所擊敗，哈哈哈！如果不是你成就了小閻羅，那就沒有這樣的結局了。哈哈哈！”

徐飛大笑著，離開了木船。

船中只剩下印子湖一人。

“劫富濟貧，替天行道。只求有一天能在江湖中瀟灑一生，但是到了最后，卻換來分道揚鑣的結局。我們這是錯了么？”

印子湖吞了一口酒，看著外面笑呵呵地說著書的斷臂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