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說,如果你迎著風跑,眼淚就不會掉。我不屑大塊頭裝文藝,搭了一句,要是風吹進沙子迷了眼呢?麥子白了我一眼說,你還年輕,你不懂我的悲傷,你要走的路還太長……
大概我真的不懂麥子的悲傷。麥子因為他小麥色的健康皮膚而得名。除了小麥色的肌膚,麥子還有我們羨慕不來的肱二頭肌、人魚線和漂亮的小腿肌,如果這個世界不看臉,麥子真的是彥祖式的型男。
麥子鐘愛馬拉松賽事,全國各地的馬拉松,麥子幾乎都跑過,蘭馬、鄭馬、廈馬……麥子每次都特地飛到舉辦馬拉松的城市,跑完全程42公里。我驚嘆麥子的毅力,我問麥子要打算跑到什么時候,麥子莫名黯然抬頭望著遠方,又低頭,淡淡一句,把這雙鞋跑爛。我瞥了一眼那雙耐克跑鞋,鞋頭已經有了一絲裂縫,鞋邊也掉了不少色,應該離壽終正寢也不遠了,我估摸著。
隔了一個月,麥子生日,一個大老爺們最愁給另一個大老爺們送生日禮物。不送,不好意思讓他請我吃飯。送,又怕顯得友情過滿,基情四溢。糾結中猛然記起麥子的跑鞋快要歸西,我貼心地趁著夜色和夜市,趕緊去淘了一雙正版耐克,和麥子那雙一模一樣。攤主正氣凜然,說要是假貨,假一罰十。我會心一笑掏出50給他,打包走人。我想麥子看到我的禮物,也會會心一笑的。
而事實也是這樣,雖然我只猜到了開頭。
麥子看到我的大禮,笑了,笑得熱淚盈眶。但據他說是哭笑不得,他一手提著我的鞋子,一手指著自己鞋柜上那雙破鞋問,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跑爛這雙鞋子么?我認真地搖搖頭,麥子放下鞋,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照片說,你看。
照片里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清爽姑娘,濃眉大眼,有點像趙薇,我說可以啊,長得挺標致呢!麥子指了指姑娘的鞋子說,你瞅啥呢?讓你看這!我把照片放近仔細瞅了瞅,鞋子好眼熟!這不就是麥子穿的那雙嘛!我沖麥子挑挑眉,有故事啊?麥子拿過照片,撫了撫,又小心翼翼地裝進了錢包。
說說唄?
麥子裝好錢包,打開了話匣。
照片里的姑娘叫青青,也是一運動型少女。以前是市長跑隊的種子選手,十九歲參加省運會拿下女子一萬米的金牌,還打破了省運會女子一萬米記錄,前途無量呢!麥子說到這兒也是掩不住的自豪,我說,那和你有關系嗎?
麥子吧嗒了一下嘴沒搭理我,繼續講起來。說起來我和她也算青梅竹馬了,以前我也是長跑隊的。那個時候我們一起集訓,因為教練對她要求高,她的訓練量大,有時候……我就把我訓練餐的雞蛋留給她。麥子頓了一下,眼里竟有些羞澀。
這就好上了?我詫異
麥子繼續羞澀地點了點頭說,但那個時候隊里禁止談戀愛,所以我們都沒戳破那層紙。后來她成績越來越好,拿的獎牌獎金也越來越多,而我就沒那么有天賦了,只好退役了。
所以她慢慢登上了人生巔峰?一腳把你踹了?
要是那樣就好了……麥子低沉了。
嗯?
她拿完省運會一萬米冠軍后不到兩個月,訓練的時候發現腳使不上勁了,后來再去醫院檢查,是腿部肌肉萎縮。市隊把她送去美國治療,可我出不了國陪她,只好每次跟她開視頻鼓勵她,每次見她她都笑得很燦爛,我以為她會很樂觀地變好。為了鼓勵她,我就去跑馬拉松,穿著那雙她拿獎金買的情侶跑鞋。每次都在終點留影,再把她的照片p上去,發給她。她就很開心。我以為她會這么樂觀下去的,我以為她會的……麥子眼眶泛紅,自言自語。我拍了拍他肩膀說,對不起。麥子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沒事。
后來,后來人突然就沒了,我還在跑馬拉松,我跑到終點才知道她坐著輪椅自己從樓上一躍而下。可她明明和我開視頻的時候還笑得那么開心……
對不起,麥子。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好痛苦。每次你都去跑馬拉松,很累很累,我知道,謝謝你。忘了我,照顧好自己,以后不用再為我跑馬拉松了,對自己好一點。
青青字
這是她留的,麥子抹了把涕淚。我想著,繼續跑吧,哪一天跑到這雙鞋爛了,扔了,青青離我也就慢慢遠了。麥子看著鞋柜上那雙鞋又咧著嘴淚流滿面地笑了一下。
我沒猜到這結局,后來想想當時我竟然連一張紙都沒遞給麥子就拉他出去擼串了,真是個畜生。
后來大家都很忙,只是麥子好像很久不跑馬拉松了,腹肌也九九歸一了,我想大概麥子也漸漸忘了青青了吧。也好,有自己的生活。再到他家去已經過了一年,換鞋時不經意瞥見鞋柜最里還有一雙破破的耐克跑鞋,50塊的鞋子難道是真是正版的?我隨口一說,我給你買的鞋還挺耐穿哈!廚房里傳來麥子的聲音,你那雙?早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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