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長在西南的一個小山村里,我爸爸,是村里他們那一輩的青年,唯一一個堅持念書,之后找到了一份工作,而不再務農的人。
聽奶奶說,我爺爺對我爸的教育很嚴厲,會時常問他功課,讓他背書,背不出來就得罰跪。但是爺爺一直在支持他念書,哪怕是要出去勞作掙工分的年代,我爸爸也沒有耽擱自己的學習。我爺爺和我爸說:“你自己要努力,以后,不要來問我要買鹽的錢。”爺爺的話很簡單直接,也很有力量,我爸爸在很多年后,原封不動地將這句話告訴了我。
我的父親,他希望他在村里出生和長大的女兒,成為一個自主且獨立的人。
現在,也許大家很難意識到這件事情有多重要,但是,在我出生的那個年代,在我出生的那個地方,都還沒有貫徹的九年義務教育政策,社會也沒有足夠的教育經費,村里的人對于女孩的培養也還沒有多少意識,一位父親對于女兒的態度,其實就是決定她一生走勢的關鍵。
我爸爸是這么對我寄予希望的,也是這么努力為之付出的。
小時候,我爸會給我寫成長日記,什么時候會吱呀亂叫,什么時候會發出簡單的詞匯,什么時候會唱歌,都被他認真地記下來;到我的生日,總記得勞累奔波去城里,買一個奶油蛋糕,回來和我一起慶祝;一到夏天,就大晚上地去水田里捉田雞,弄得泥水一身,為了給我補充營養,田雞蒸熟了之后,肉質很滑嫩,他總是把皮一抖,把肉全抖出來,讓我吃,他就把皮吃了。事情不勝其數,他盡他所能,給我他能給的。
但是,小學上學第一天,他牽著我的手送我到鄉里的學校,領了新書,放在書包里,然后告訴我,這是爸爸第一次送你在這里上學,但是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就要自己上學了。
我在鄉下念了三年書,后來,我爸爸得到消息,帶著我去參加市里一個小學的轉學考試,他想讓我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考過了,開始在城里念書。但是城里的小學和鄉下的小學,完全不一樣。比如鄉下的小學,考慮到孩子們放學后,還要回家做農活,所以都沒有作業,城里的小學,課后會布置很多作業,我根本不習慣,所以全都沒有做。老師給我的作業本上打了0分,說你剛來,就不用尺子打你手心了,但是要告訴你家長。我爸知道后并沒有責怪我,我把作業補上,之后老師也沒有因為我的不適應而區別對待我,渡過了適應期,我的成績也就逐漸好起來。
后來我知道,我爸爸,一個工資本來就沒有多少錢的人,硬是從牙縫里省出錢來,定期請我的老師們吃飯,聚餐,和他們溝通,就為了我,能在那里踏實妥善地念書。
我爸很愛看書,無論什么時候,床頭總是有幾本書堆著,前兩年要再裝修下房間,也想著先把半邊墻騰出來都做成書架。我兩三歲左右的時候,他就買了錄音機,放三字經的磁帶給我聽,讓我跟著讀,遇到不懂的地方,我就問他,他細細給我解釋。從三字經里,我學到不少,比如“能溫席,小黃香”這樣的故事,如果不是在書里念到,靠現實的經歷去學習到這樣為父母做的貼心舉動,機率太小。所以我上學之后,也開始愛上看書,經常泡在書店,一坐就好久。而哪怕家里其實很拮據,只要我想買的書,我爸都會支持。
愛看書的習慣,就是在那個時候養成。現在的我知道,這個習慣的養成,會讓我受益一輩子。
念完小學,我順利考上了市里不錯的初中。那是一個半寄宿學校,每周只能周六中午回家,在家住一晚,周日傍晚又要回到學校里上晚自習,開始另一周的學習。也許是因為青春期這個時段和家庭太多的分隔,我整個初中,情緒和狀態并不穩定,三年之后,我并沒有考上那個學校的高中,如果我要繼續念它的高中,我需要交一筆“擇校費”。
我很清楚,這筆“擇校費”對于我們這樣的家庭,負擔有多重。而我的成績雖然上不了好高中,但是上城里一般的高中,已經夠了,甚至還有獎學金可以拿。在家里,我和我爸說,爸,我就去上那個一般的中學就好,去了我也努力學習,哪里都一樣。我爸沉默了很久,說,去你現在的中學報名吧。
在報名之后好一陣,我爸都沒有提起我的中考,有一天,他突然說,其實我沒有想到你沒有考上。而后,再無他言。
這樣,我的高中得以繼續在原來的學校念。高中三年,也經歷過一段很低落的時間,150分的數學和英語,我到了高二,都只能考到六七十,可是我爸從來沒有責怪過,他始終選擇相信我。而我,在這樣的信任和支持下,一天天逐漸清醒,努力。后來,高中也畢業了,我考上了想考的大學。
這一次,我爸把我送我送到了北京,送到了燕園。和以前一樣,這是他第一次送我到大學念書,也不會有第二次了。他告訴我,孩子,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你想要的,爸爸也許已經幫不了你了,以后只有你自己努力了,你要堅強。
之后,我從大學畢業到工作,一路走來,步履不停。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陪伴他們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但是老爸啊,請不要擔心,我沒有停止前行,也沒有停止努力,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希望您保養好身體,父親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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