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野豬是很多年前,那是在法國的里昂。
那時我住在山上,諾大的山除了我們就是一位獨居的法國老太太,養了三只雞和她作伴。她很少出來,整日呆在房子里。我除了剛住進來和她打過招呼,就是7月14國慶日會見過她出來。
上山要經過山下美麗的村莊,穿過廣場,從教堂后面一路開上去大概需要15分鐘的車程。 路旁有條小溪,水是從山頂流下來的。清晰的流水聲使周圍顯得更加幽靜神秘,就像走進了一個神話里的世界。
每年的四五月份,滿山滿谷都是成熟的野生櫻桃。除了鳥吃,沒有人上山來摘,由得櫻桃一年一年完成自己的輪回。
這是一個私人的山頭,位于山的南面;山的背面屬于法國南部塞文山脈山區的法國國家公園Cévennes National Park。一到夏天滿山都開著膠東半島山上常常會遇到的野薔薇,白色的,芳香撲鼻,是我喜歡的香水味道。
我也很少下山,除了每個周日小廣場的集會,我會跑下來買一些他們自己做的乳酪、各種野生菌子。
這里氣候宜人。如果你不需要太多融入社會 ,在這里生活基本上可以保留著原始狀態。房子里用的水都是從山頂通了一條管子接來的山泉水,我裝了三瓶交給化驗室去化驗,是可以直接飲用的礦泉水。
就因為這個礦泉水的緣故,我就請了村里的工匠們來做一個天然泳池。選來選去,選在了離房子幾百米的一個平坡處。平坡和小樹林中間有個被泉水常年沖積而成的溝壑。依照周邊天然的石槽,毫不費力地半天不到的功夫就挖好了坑。底層鋪好防水層,再抹上藍色的防水涂料,把山泉水通個管子引下來,一個天然的泳池就做成了。
藍天白云,綠樹環繞。
這個石頭房子外殼保留了原來的模樣,只是把里面重新裝修了一遍。房子的石縫里有時能看到蝎子,一塵不染地翹著屁股,被發現了有時會忘了逃跑,陽光下,幾乎透明。
有天早上我醒的特別早。家里人還都在睡,我突然想去游泳,又不想拉抽屜找泳衣弄出聲響吵醒其他人,就只拿了條浴巾,穿著睡裙穿過房子、穿過長著蘋果樹、櫻桃樹的小徑,一溜煙兒來到泳池。
反正四下無人,除了鳥叫就是不遠處的一叢薰衣草特別愛招蜜蜂。 我脫了睡裙,一頭扎進水里,像個朽木一樣浮在水上,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云,聽著自己的呼吸。那時我覺得自己和天地萬物同心同德。
突然,我聽到了有人小聲交談的聲音,低低的仿佛夢囈般的喃喃細語。
我嚇得不輕,趕快把自己躲進水里,清水碧波地好像穿了件皇帝的新裝。那也行,也比什么沒有強。? ? ? 我強忍著緊張伸著腦袋,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沒有打招呼上了山。
當我終于在叢林中和兩雙賊眼四目相對時,我嚇得要哭了。這哪里是什么采花大盜,只是一大一小兩頭野豬在哼哼,兩個豬八戒在偷看我游泳。
我自問不敢再呆在水里,目測了一下如果豬八戒發瘋跳過溝壑追上來到底誰跑得快。
我覺得我鼓足勁應該能逃掉。
離開水面來不及去穿睡裙,拖鞋也不要了,疾風知勁草地穿過果樹林,快到房子了才開始尖叫:
“救我啊,救命啊,野豬在追我。”
這是一個有600多年歷史的石頭房子,窗子保留了原來的形狀,非常小的四方格子,刷上了淡綠色的漆。聽到呼救,格子窗打開,伸出一大一小的腦袋:
“媽媽,你怎么不穿衣服?“
其實野豬根本沒有追來,還是我跑的太快了?
至今,果林里的狂奔的野女人成了我老公最大的笑話,卻也是我經常自問的最大的一個謎:
一定是我速度太快了吧?我這算不算吃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