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
像《人間》里面唱的那樣:可生命總免不了,最初的一陣痛。
林夕沒有生過孩子所以不知道—恐怕遠不止一陣痛吧?昨晚的“演習”已經(jīng)夠駭人的了,下腹部每隔五六分鐘便出現(xiàn)的明顯酸痛持續(xù)將近兩個小時,恐懼像一只捕獵中的蜥蜴那樣悄無聲息卻又步步緊逼,直到醫(yī)生用一句云淡風輕的“胎兒沒事兒,你的感覺很正常”解放了我,我才在子夜時分沉入睡眠,居然很安穩(wěn)地睡了五個多小時。這是入院以來最沉的一覺,可能是因為已經(jīng)一窺生養(yǎng)的艱辛,雖然不能說對任人魚肉這件事完全釋然,但多少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還沒來得及吃午餐便被召喚到產(chǎn)房,基本處理之后便躺下靜靜地等待疼痛降臨。期間你的心跳突然有所下降,把護士嚇了一跳,反復確認之后把點滴關(guān)了,監(jiān)測儀上的示數(shù)才恢復正常。據(jù)說閉上眼睛會加強痛感,于是我盡量將視線保持在鵝黃色的天花板和殘缺的照明設(shè)備上,從仰視的角度望去,醫(yī)生和護士在身邊川流不息,四周時不時有呻吟不止的女人被推了出去。如果你問一千個母親,陣痛是一種什么體驗,恐怕會得到一千種答案。但是每個答案之中一定都透著隱隱的自豪與難以置信,是的,不好隨便惹女人,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總之在煎熬了十多個小時之后,心急如焚的你父親拜托了醫(yī)生來問我要不要轉(zhuǎn)成剖宮產(chǎn),劇痛之中我望著頭頂上渙散的燈光就那樣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道:我還是想再試試。
果果,也許就是那一句話,打開了你生命的大門。之后的一個多小時將格外鮮明地留在我和你父親的記憶之中,碩大的玫紅色分娩球,被鮮血浸透的衣物,還有那種能夠讓身體和時空都劇烈扭曲起來的疼痛,而你在我身體中已呼之欲出的姿態(tài),大概會對年輕父親造成不小的沖擊,他將在之后不斷地重復追憶中復習這個時刻,這個劃時代的一刻。
從這一刻起,我們才真的開始為人父母,擔驚受苦。
現(xiàn)在想來,人世間最初的這一陣痛,與之后哺育和撫養(yǎng)的艱辛比起來,真的不算什么。生孩子是個大項目,我們無形中簽署了需要用整整一生去履行的合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