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多,一睜開眼睛,就接到了陳阿姨的電話。開口就問“小妹,你還記不記得我呀”
“阿姨,我當然記得你啦,以前你很照顧我呀“
“很久沒有跟你聯系了,我就想打電話跟你說下,有空下來玩啊“”阿姨說道
談話間還是最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問我成家了沒有?談戀愛了沒有?還很熱心的說要給我介紹她工廠里的一個跟單的男生,說這個人長得很帥,可是就是有點黑,我們在電話里都笑了。
她還跟我說”阿姨很想你呀,每一次碰到我,都問你怎么沒有下來玩,談戀愛了沒有,說想要你當她孫媳婦,我感覺這個阿姨真的很喜歡你呀“,陳阿姨口中說的阿姨,我以前叫她奶奶,是老板的媽媽。
末了,她還一直叮囑我要注意身體,說”小妹,你個性那么強,不要太辛苦了”
這個陳阿姨,是剛畢業的時候在紡織工廠補布的工人,當我在長樂一個人孤獨無助的時候,是這個陳阿姨和她的一家人,給了我像家人一樣的關心和溫暖。
如今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如今接到陳阿姨的電話,勾起了那一段孤獨而深刻的回憶。
01
2013.8.1,我印象深刻,因為這是我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孤身一人去到長樂。為的是拿一份每月4000元,包吃包住的工資,還清大學讀書時候的貸款,存下一些錢給我的父母。
絲毫沒有考慮工作的強度、有沒有休息時間和工作的內容。
記得那一天是老板娘開車來接得我。我還有她從英國留學放假回來的孩子,還有老板,在一家東北菜館一起吃了頓飯。我記得那頓飯,我吃的很緊張。
隨后我們一行驅車來到一個有點偏遠的山村,老板娘幫我把行李一起提到了樓上。我收拾完以后,她帶著我參觀了一下紡織工廠,只有一層樓的廠房,機器轟隆隆的,人跟人說話,都要有意識的提高一下分貝,不然根本聽不清楚。
質檢中心其實就是破舊的土房子,老板的媽媽還在那邊養了雞。堆了一些剛從機臺上剪下來的布料,一些阿姨坐在那邊補布。
走到倉庫的時候,忽然覺得心里毛毛的,因為看到一群搬運大叔,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我在想“這下子,完了,好像入了賊窩了”
其實后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他們人都很善良和淳樸,無論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他們都會幫我,也都很照顧我。
02
就這樣,我在長樂的生活開始了。沒有想象中的,作為總經理助理的高大上,也沒有心目中擔心的應酬和所謂的潛規則。一切平靜如水,甚至有一些脫離社會的單調。
每天基本的工作就是去車間抄生產報表,算員工績效。因為主要是管質量,所以每天都要去采集一些質量上的問題,去車間找原因,溝通解決問題。
慢慢的接手了出庫和入庫數據的管理,幫客戶剪樣品,報價,偶爾還要和廠長出去貼小廣告招工等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有在做,甚至要拿著螺絲刀給員工換鎖,趕貨的時候,要去車間幫忙掛原料。
總之除了廠長‘、倉管、會計以外,剩下的其他事情,我能做的都得去做。
即便是這樣,我都不覺得十分辛苦。
直到有一天,我一間一間去宿舍抄電表,一直到抄到四樓,天已經黑了,肚子又呱呱叫的時候,爸爸的一個電話打來,我第一次在電話里面哇哇大哭,沒有別的,只是覺得有點委屈了。
03
在工廠包吃包住的生活,每個月竟然也能存在三千五左右的工資,三個月下來,我已經能存一萬塊錢了。
我回到老家,到銀行把錢取出來,小心翼翼的把錢放到我的包里,小心翼翼的收好回單。
在坐大巴回家的路上,十幾分鐘的車程,我看著窗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著包里的一萬塊錢,我特別自豪,我想著今天這一萬塊錢在瘋狂復制,以后會有好多好多的一萬拿回去給我的父母。卻不知道,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拿過一萬塊錢給父母。
04
在之后的一年多,我養成了規律的作息,早上六點多起床,七點準時上班。
很少有娛樂活動,最讓我歡喜的還是穿上好看的長裙,偶爾去街上吃一碗福鼎老鄉做的肉片,買幾支康乃馨,哼著歌曲,一路開到宿舍。
會在周三的晚上,買一桶泡面,固定窩在床上看《爸爸去哪兒第一季》
會一個人騎車去山上的大壩,對著一大片空曠的草原,坐在堤壩上,聽歌,從堤壩的頭走到尾,等著夕陽靜靜落山,回家宿舍。
也會在值班的晚上自學一些韓語和英語,看看書。
05
陳阿姨對我很好,總是會給我帶一些家里的水果,想家的時候,我就會到她家里吃飯,偶爾也會做一些南瓜餅還有壽司給她們吃。
因為一個人在工廠,沒有朋友,很多話,我都會跟阿姨說。阿姨總是安慰我“小妹,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叔叔雖然是開鏟車的工人,可是在我看來他是很有思想的,他覺得我讀書多,經常叫我到家里,給弟弟妹妹補課,也經常請教我一些問題。
有時候晚上回家很晚,阿姨和弟弟妹妹都會拿著手電筒送我到有路燈的地方,目送我回宿舍。
那時候的日子,因為我這樣一家人的存在,讓我的心里增加了一些溫暖。在我心里,我會永遠記著她們一家人,在我孤獨的時候,給過我像家人一樣的溫暖。
06
為了能夠多賺點錢,我找了一份晚上下班以后在培訓機構打電話的工作,一個小時10塊錢,每天晚上能夠多賺30塊錢。
記得有一次,從培訓機構到宿舍的路上,下了一場傾盆大雨,我穿著雨衣,任由雨水敲打在頭上和身上,我騎著車,穿梭在雨中,仿佛有一種勇士在雨中戰斗的感覺,內心反而增加了許多能量,我喜歡這樣的自己。
后來也偷偷擺起了地攤,去網上批發智力的玩具,到廣場上、超市門口去賣,每次城管來的時候,都特別害怕,隨時準備收拾跑路的狀態。但是還好,長樂的城管都是比較溫柔的,也只是讓你把燈按掉,我們默默的收拾,等待城管走了以后,又重新擺出來。
最討厭的還是碰到下雨的天氣,剛擺出來,慌亂收拾著離開。往事歷歷在目,印象深刻。
那時候的日子充實而有戰斗力,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知道自己今天的努力,對未來是一種累積,內心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07
在工廠里面,除了睡覺,其他時間接觸的都是工人,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談戀愛,也沒有想過和誰有過太多的交集,只想還完貸款,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但是感情這東西,時間會讓它慢慢發酵。
他是我們工廠的會計,因為長得很白,所以大家都叫他”小白“。到現在為止,我都覺得他應該是懂我很多的一個人。
每一個月的10號,他總是會給我遞過來一個計算器,因為他知道我要計算一下要還多少的貸款,還可以剩多少錢。他知道我是一個很為家里操心的一個人,記得有一次,我接到電話,聽到媽媽生病了,我一路哭著回到宿舍,在房間里面大聲的哭,他很擔心的等在門口。
他見過我的哭,我的笑,我的煩惱和很多的不如意,以及努力掙扎的樣子。
他人很好,會在五點多起來,開車出去給我買早餐。把剝好的核桃裝在盒子里,放到我的桌上。會因為我喜歡一條裙子,拿著照片滿街去找,直到把裙子放到我的面前。
總之,沒過多久,全廠的人都知道——他喜歡我。我知道,他的用心。可是人或許就是這樣,就像陳奕迅紅玫瑰里面唱道”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或許就是這樣的偏愛,讓我肆無忌憚的在磨練他的感情,我一直遲遲沒有回應他,現在回想起來,我也沒有后悔。
他去印尼的前幾天跟我說”你知道有一個東西叫訂婚嗎?我去了印尼以后,給你買部車子,寫你的名字,每個月的工資給你打到卡上,如果有需要買什么,你就去買,如果沒有,你就幫我存著“
或許在這個物質社會,聽到這樣的話,應該會很感動吧。可是當時的我覺得”感情又不能用來交易,給我再多的錢,沒有陪伴,沒有愛情,我也是不要的“,甚至覺得談錢這個事情,有點太侮辱我的人格。
他說了一句很現實的話”你又不像某某某,有那么多的資本可以挑剔“,”是的,我確實不如她家庭條件好,可是家庭條件不好,又怎么了,又不是我的錯,難道你能選擇自己出身嗎?我自己會努力,會過的很好的,你放心好了“我狠狠的這樣回他,好像在較什么勁。
他出國的前一天,我們一起去看的《后會無期》,走出電影院,他說“看這電影,怎么覺得好奇怪”。我說”小白,到了印尼,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08
在2014.11.11這天,
我收拾好行李,在一個下著蒙蒙雨的天氣里,上車前拍了一張照片,告別了這一年多的時光。
對過去那個隱忍的自己告別
對單調和乏味的生活告別
對一個人的孤獨告別
對那些關心我,愛過我的人告別
對曾經那么努力的自己告別
不管時光走了多遠,我會永遠記得這里
記得有一個女孩在孤獨中,成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