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釵,飲仙醪曲演紅樓夢”里有關賈迎春的判詞是: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閨花柳質,一載赴黃粱。
賈迎春是賈赦之女,賈璉同父異母的妹妹,庶出(即妾所生),在賈府四姐妹中排行老二,有“二木頭”的諢名,是小說中的悲劇人物。
關于迎春判詞里的“子”指她的夫婿孫紹祖。孫家曾巴結過賈府,受過賈府的好處,后來家資饒富,孫紹祖在京襲了職,又于兵部侯卻提升,便猖狂得意,胡作非為,反咬一口,百般蹂躪迎春。可憐的迎春出自榮國府高貴閨閣如花似柳,一年就被中山狼摧殘得走向死亡,賈迎春是金陵十二釵中命運最悲慘者之一。
作者《紅樓夢》第三回迎春出場時寫她的外貌:“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由此可見,迎春也是一個才貌雙全的貴族小姐,她具有純真、善良、寬厚、聰明等大家閨秀的風范,但她致命的缺點是老實無能,懦弱怕事,缺乏主見,正是這些缺點導致了她紅顏薄命的命運。
迎春懦弱怕事,遇事缺乏主見。
第七十三回寫賈母聽說園中有人斗牌賭博后,十分震怒,痛斥之后,責母令對為首的幾個人“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這其中之一恰恰是迎春的乳母。乳母有此丑行,受此懲處,對迎春來說,是很丟人的事兒。黛玉、探春等忙替她向賈母求情,而迎春自己卻一聲也不敢肯。
迎春的攢珠累金鳳被她的乳母盜去賭錢,她的丫鬟繡桔要她告知鳳姐,趁機向乳母討回被盜之物。此時,那乳母的媳婦以贖回攢珠累金鳳為條件,要求迎春求賈母放過自己的婆婆。當被迎春拒絕后,她卻反咬一口。丫鬟繡桔和司棋據理力爭,而她卻“自拿了一本《太上感應篇》來看”,由此足以說明迎春的懦弱和糊涂。
第七十四回“惑奸讒抄檢大觀園 ,矢孤介杜絕寧國府 ”中,王熙鳳派人在迎春的住處搜出了她的大丫頭司棋的“罪證”,那個繡春囊正是司棋與其戀人表弟潘又安的私物。司棋面臨著被逐出賈府的境地,司棋“也曾求了迎春,實指望迎春能死保赦下的”。迎春確有“不舍之意”、“難舍之情”。可是膽小怕事的迎春,一則“語言遲慢,耳軟心活,不能做主”,二則“事關風化,無可如何”,終于不發一言。致使司棋被逐出賈府后,在家中撞墻而死。
是什么原因讓迎春這樣一個侯門貴族小姐以這樣的態度處事?筆者認為,除了她天性懦弱之外,庶出的身世,處境的險惡,周圍強者如林,促使迎春選擇了這樣的“人生態度”。
迎春只求清靜度日,無心算計他人。
元妃省親時,命姐妹們作詩,迎春寫的那首叫《曠性怡情》:“園成景備特精奇,奉命羞題額曠怡;誰信世間有此境,游來寧不暢神思?”她的生活理想,非常單純,就是希望能在安靜中,舒暢一下自己的神思,別無所求;她絕不犯人,只求人莫犯她,能夠稍微待她好點,她就心曠神怡了。
第三十七回,探春發起組織海棠詩社,迎春擔任副社長,負責限韻,她在行施自己的權利時說:“依我說,也不必隨一人出題限韻,竟是拈鬮公道。”后來她果然采取了拈鬮方式。
作者通過這件事刻畫了迎春的性格,迎春并沒有像探春那樣,向命運抗爭,而是希望在抓鬮的過程里抓到個好鬮——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偶然,這是很危險也是很無奈的。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這是二十二回迎春做的燈謎,謎底是算盤。作者通過迎春的詩預示著她的命運,就像打動亂如麻的算盤,全是別人算計她,她自己絕不想算計別人,只求能過點清凈日子。沒想到最后所面臨的,竟是被像中山狼一樣的夫婿迫害致死的悲慘結局。
從來就不想算計別人,只求自己過安穩日子的迎春最后的命運卻是最殘酷的,萬惡的封建婚姻制度與不合理的封建家族禮法制度迫害迎春的罪魁禍首。
迎春的悲慘命運。
迎春的父親賈赦為人好色,平日依官作勢,吃喝嫖賭樣樣精通。與賈雨村勾結,強索十呆子的古扇,逼得石呆子憤而自盡;上了年紀,兒孫滿堂,卻還要美女左擁右抱,尋歡作樂;甚至還想強娶母親身邊的丫鬟鴛鴦為妾。有了如此不堪的父親,為老實懦弱的迎春悲慘的命運埋下了禍根。
迎春的悲劇就是其父賈赦一手造成的。按孫紹祖的說法,是賈赦花了孫家五千銀子,就把她嫁給所謂的“世交之孫”孫紹祖,實際上是拿她抵債,而且“娶親之日甚急,不過今年就要過門的”。
迎春嫁過去后不久,孫紹祖的丑惡嘴臉就在迎春面前暴露出來了,“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這就是他“驕奢淫蕩貪歡媾”的注腳。迎春勸兩次,他就罵迎春是“酯汁老婆擰出來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里睡去!”
可憐的迎春回到賈府哭訴,只有她的嬸娘王夫人同情她,但也無能為力。她只提出最后一個條件:“還得在園里舊房子里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幾天后,孫家來人接,她“只得勉強忍情作辭”,回到了“狼窟”,孫紹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棍,他變著法兒虐待迎春,使迎春積憂成疾,病入膏肓。
在迎春病重之時,正是賈母彌留之際。賈府無暇顧及于她,任由孫家草草發落慘死后的迎春。這個“溫柔沉默,望之可親”的美麗的小姐,就此走完了自己的短暫的一生。
迎春的悲劇故事深刻地表現了封建包辦婚姻的罪惡,作者飽含血淚地寫出賈迎春的悲劇,對宿命論、對封建禮教、對懦弱的人性、尤其對殘酷迫害懦弱人物的剝削階級的“中山狼”,進行了揭露、批判和鞭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