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作為中唐一個書名與人品合一的書家代表人物,其書法對后世的影響巨大,但能得其書法精髓者,后世寥寥無幾,究其原因是對其學書歷程與其作品認知主觀,淺顯,大多數學書者沒有發展地看待其各書帖在其書法生涯的階段性意義以及書法本身表達的審美感受。
作為一個楷書大家,他創造了書法史上廣博大氣的個性化書體,并用其一生的書法實踐將其臻于化境。這一點和歐陽詢的書法生涯有類似處,書家的書體需要隨時間的打磨方可成熟完善。如果說歐陽詢完成了唐楷的永久法度,那么顏真卿便完成了個性與法度的完美融合。下面從顏學書的歷程中來看待其結構,筆法的形成和特點,或可為學書者做些指引。
從現代出土的《王琳墓志》中可以明顯的看出顏早年學書涉獵廣博,從墓志整體豐富而又紛繁的初唐各體書體面貌中,可以找歐,虞,褚的結構筆法,尤其采用虞,褚兩家為深,并且各體字字精到,體現顏作為一個書家的天分。這篇墓志也作為其學書歷史的一個過渡面貌,證明了書法發展中間的繼承性。
從現存作品《郭虛已墓志》,《多寶塔碑》《東方朔畫贊》可以發現,40歲到50歲這階段為個人風貌的形成,發展期。首先是形成渾厚的線條特色,轉折處突出,橫縱筆畫對比鮮明,但還是可以找到初唐楷書的風貌。其次是結構的個性化,沒有明顯的結字規律可循,但筆畫之間依然有筆意聯系形成的習氣,另外,此階段《多寶塔碑》,雖然往往作為習顏體者的最佳范本,其實一方面有經生體的程式筆法,另一方面,如果只學習此帖,不管如何筆耕不輟,也只會得其筆法基礎,因為顏體結構筆法的精髓在此階段還沒有形成。學書法最大的誤區即一生集中一隅鉆研一個書家的某一個時期的代表作品,卻沒有全方位去把握原作書家的筆法,結構背后的審美意圖隨時間演變的最終走向,那是死得很冤枉的。
等到《李玄靖碑》(51歲)的出現,其筆法已經開始脫離初唐書法穩固,成熟的結構與寫法。筆法線條較圓潤,有篆籀味,結構較平正,位置經營全靠個人趣味,擺脫筆畫先后的筆意習氣,雖說結構布白還有諸多均衡缺陷,但這不能不說完成了一個前人沒有的突破。后來的《大唐中興頌》 和《有唐撫州南城縣麻姑山仙壇記》,作為63歲時的作品,字體更加自然平正,線條徹底不假前人痕跡,結構趨向均勻,完善,呈現一種天真而又內斂的個性面貌。可以說此時的作品已代表顏體的最終形成。
那么學習顏體者若志高,大可深究從這以后的作品,比如70歲之后的《顏勤禮碑》,《顏氏家廟碑》,《告身帖》(此帖且不論真偽,是探尋顏體筆法的范本)更是晚年的精品,加以年歲或可有成。
最后要提到一個問題,書法墨跡與刻本,拓~片在審美上造成的認知誤區,石刻本往往給字增添一種模糊感,讓字看起來更添雄渾磅礴,而木刻本往往使原字形成利落的方圓感受,增添筆畫精致清爽的美感。所以要領會啟功的透過刀痕見筆痕這句話的深刻含義,才能避免進入學碑刻的筆畫線條誤區,顏體楷書碑刻尤多,后世對顏體的認知感受多來自對其書法與古代反復復制手段的結合體,并不是對他的墨跡書法的客觀認知,這樣學習書法容易走偏,應該結合其行書墨跡作品加以正確分析才對,這不能不說這是一個思想遺漏。
文章最后補充一句,顏體楷書作品居多,還有諸多作品遺漏,但風格走向還是這樣一個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