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然打開手機上的導航,徒步回到吉峰縣城。
晚上八點,華燈初上,整座縣城祥和而安寧,這時她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來自四方鎮派出所。
“童然,你現在在哪里?立馬給我滾回來!”接起來,便是所長暴跳如雷的聲音。
童然自知理虧,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之前跟我請假說得是去哪兒?”所長怒罵道:“你騙我也沒關系,但是你跟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走那么近干什么?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嗎?”
她微微一愣,知道她行蹤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曾,一個是常城。
她依舊沒有說話。
“你應該知道你是因為什么從市局調到我們這種小派出所的。”他繼續咄咄逼人,“我告訴你,你再這樣無組織無紀律,你會連警察都當不了的!”
隨即掛斷了電話。
片刻沉吟之后,童然撥通常城的電話質問道:“是你告訴你爸的?”
“童然,我是為你好。”常城沒有隱瞞,大大方方承認道:“就算你現在恨我,以后你一定會感謝我。”
“常城,這是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替我做決定。”她冷笑道:“就算最后是毀滅,我也寧愿毀滅在自己的決定里,而不是別人的建議里。”
她掛斷了電話。
沒幾分鐘,她的電話又響起來,是唐墨。
“你請假了?”
消息可真夠快的。
她承認的坦然,“恩,有點事。”
“在哪?”唐墨的聲音從電話里一板一眼的傳來。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關你屁事,我是你下屬嗎?需要隨時向你匯報行蹤?”
“童然,我是你的男朋友,有權利知道你的行蹤。”
“男朋友?”她冷笑了一聲,“謝天謝地,你還記得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
“應該的。”他似乎并沒有她話中的諷刺,繼續追問道:“你在哪兒?”
“我在挖你家祖墳呢!”罵完之后,她直接掛斷電話。
突然,一輛似曾相識的商務車在她面前停下來,抬起頭便看見唐墨一臉鐵青的從商務車走下來,空氣有那么一瞬間的凝固。
她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童然,你來這干什么?”他跟上她,不依不饒:“是找他嗎?”
“這跟你沒關系。”她頭也不回道。
唐墨停下腳步,看著她越走越遠,最后深吸了口氣又追了上去,“童然,別鬧了,跟我回去。”
“回哪兒去?”
“朝霞市。”他反問道:“不然你還想去哪兒?”
想著反正要回朝霞市,有順風車不坐白不坐,之前丟在旅館的行李箱可以讓旅館的工作人員寄回去。
這般盤算著,她又轉身走回商務車,車里包含司機在內坐了六個人,其中有兩個帶著手銬,一見童然上車,頓時尷尬地笑了起來,“嫂子。”
她靠著椅背,沒有說話。
“走吧。”唐墨坐回副駕駛:“問出來了嗎?帶走鄧強的是誰?”
“兩個臭小子嘴硬著呢。”坐在童然旁邊的青年回答道:“只有回去慢慢審。”
唐墨應了一聲,目光通過后視鏡落在童然的身上,“童然,你身上的衣服是誰的?”
一件明顯不合身的男士襯衣。
滿車的人都看著她。
她抬起頭,坦蕩而直率,“BF風沒聽過?”
唐墨皺起眉頭,“以后別穿了,難看。”
童然沒有反駁。
幾天之后,商務車駛入朝霞市,唐墨說:“等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汽車在路邊停穩,她便跳下了車。
唐墨看著她,終究什么都沒說,按起了車窗。
唐墨一走,她便接到所長從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先去趟市局,童處長要見你。”
童處長。
將她從市局調到四方鎮的罪魁禍首。
她不動聲色地掛斷電話。
半個小時,她皺著眉頭從市局出來,看了一眼手里的紙,揉成一團之后塞進褲兜里。
下午一點,童然坐車回到四方鎮。
四方鎮很小,四條街道,只有一條主街道,街道狹窄而擁擠,使得人和人之間的聯系有意無意的變得緊密。
公共汽車在鎮口停下來,她跳下車,便立馬有人跟她打招呼,“小童,你回來啦?”
是小賣部的老板娘。
她走到小賣部買了一桶泡面,在等待老板找錢的過程中,目光不經意的落在不遠處兩層小樓。
黑瓦白墻,上面有著被雨水沖刷的痕跡,頹敗卻又神秘。
“那個帥哥也好久沒看見了。”老板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語氣里有些惋惜,“這鎮上好不容易來點新面孔,轉眼又走了。”
好久沒見嗎?她低著頭沒有說話,良久,敲了敲小賣部前的玻璃柜道:“老板娘,再拿十瓶酸奶給我。”
她提著一口袋酸奶走回派出所,所里只有老曾一個人,老曾一見是她,立馬從板凳上坐起來道:“小童,你回來了?來,快跟我說,你查到什么了?”
答案是,一無所獲。
老曾不信,“小童,你有秘密。”
她沒說話。
這時老曾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酸奶,“怎么?心情不好?”
童然只要心情不好就會買酸奶,但從來不喝,就放在那,跟供奉什么似得。
“是啊。”她坐在轉椅上,往后靠去,“我要跟你說再見了。”
隨即,她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塞得皺巴巴的紙遞給老曾,“有空記得來看我。”
老曾打開紙,引入眼簾的便是一行大字:調令通知單。
再往下看——
童然調往邙山市公安局某分局交警大隊,時間定在今年的九月一日。
“這么匆忙?所長知道嗎?”
她點了點頭。
老曾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于是只能跟著她一起沉默。
“老曾,你知道我氣什么嗎?”她轉頭看向老曾,“唐墨也要調到邙山公安局。”
“跟著男朋友一塊去,你還生氣?”老曾瞪著眼睛,像是在說“你們姑娘怎么都這么作呢?”
童然視而不見,“我跟他都是禁毒學專業出來的,為什么我去交警大隊,而他去禁毒隊當隊長?”
“小童,說實話,人家唐墨真不錯,身上沒有官二代的縱跨氣,做事又踏實!你還瞎折騰什么呢?要我說,你別申請到邙山那破地方了,早點兒跟唐墨把婚結了……”
“你怎么知道我申請調到邙山?”她質問道:“指導員跟你說得?”
老曾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不禁面露尷尬,“不是,你寫申請的時候,我看見了。”
童然啞然,不想再跟他說話。
“小童,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想去邙山啊?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著你?你追姓呂的那么遠,是不是也跟這件事有關?”
辦公室里的吊扇搖搖晃晃地旋轉著,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面對老曾一連拋出三個問題,她一個都不想回答,抬頭看著不斷搖晃的吊扇,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唐墨讓你問得?還是所長讓你問得?”
她拿著酸奶盒子在桌上敲道:“有什么直接出來問我,躲著聽墻角有什么意思?”
躲在審訊室的幾個人,尷尬地對視一眼,但都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老曾掃了一眼平時鎖得嚴嚴實實,此時卻大大敞開的審訊室大門,面露尷尬道:“什么躲躲藏藏,就我一個人。”
“那你今天是跟我談心?”她松開酸奶盒子,坐正身子道:“老曾,別指望從我嘴里套話,我不會告訴你的。”
“小童,我這還不是擔心你。”
“謝謝。”她看向老曾,目光清醒而筆直,“但你幫不了我。”
“小童,你說出來,說不定……”
“謝謝!”未等老曾說完,她已經給出回答。
老曾看著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童然,有些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這么獨立,偶爾像其他小姑娘一樣撒撒嬌不好嗎?”
像其他小姑娘一樣由他人建議自己的人生嗎?她唇角泛起笑容,沒有再辯駁一句話。
【第一卷完。】
周燦:簡書簽約作者,年輕時也曾因一個人與世界為敵,長大后才知道世界根本沒空管你。已出版:《誰知后來,我會那么愛你》、《我們不知輕重地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