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怨村】目錄
上一章
【連載】怨村（32）千鈞一發
噬魂邪劍中的冤魂鬼魅破封而出，正延著地勢盤桓，積蓄勢大。若非古村是按照二十八星宿方位建造的，風水極佳，恐怕這股子邪祟早就成勢抬頭了。
老不休看得清楚，這鬼網曲折婉轉，目的卻是村后那座墳山。那里已經做了幾百年的墓地，陰氣極重。真給它到了那里，恐怕滿山的新老尸體都得一起爬出來作祟！
“那就成生化危機了。”老不休想起三徒弟玩的那個打僵尸的游戲。
得趕快施法截住這股邪祟，不過老不休心里更要緊的是自己那倆徒弟。老支書說方才沖進去救人的那兩男一女想必就是了。
他看看眼前的大火，紅彤彤直沖霄漢。老不休咬破舌尖緊念朱雀避火咒：“東方青帝甲乙君，南方赤帝丙丁君，西方白帝庚辛君......千稱萬騎護衛吾身！”念畢一頭沖進火海。
說也奇怪，火苗遇見他便自動退避，老不休一路奔去毫發無傷。
進得院中，就見他那倆寶貝徒弟滿頭的焦灰。倆人正舉著一條精濕棉被，護著一對小夫妻尋找出口。奈何火勢甚大，到處碰壁，四人焦頭爛額，累得幾近虛脫。
老不休護犢子的心開始膨脹：自己這仨徒弟從來都是橫著走，啥時候吃過這虧！他趕緊上前大呼：“娜妞！胖子！快過來！”
兔子和李鶴已近絕望。忽聽得這一聲，又見師傅大張雙臂迎來,不由喜出望外.倆人發一聲喊，拖著文子和鹿鹿就往老不休那邊奔去。
到得近前，老不休看見李鶴臉頰燙起了泡，兔子的劉海被火燎禿，忍不住又開始調侃：“呦，你倆這是跟多少人打架了啊？贏了吧？掛了這么多彩不容易啊，娜妞你這個發型好，顯得年輕。”
李鶴捂著臉訕笑，兔子一扔被子就想揍他。老不休趕快擺手：“慢慢慢，先出去再說。這小夫妻倆再呆一會兒，不烤熟也熏熟了。”
他掏出個符紙貼在李鶴后心：“出來的急，避火符就這一張。你趕快護著他倆走，我帶你師妹殿后。”文子千恩萬謝，帶著鹿鹿縮在李鶴身前往火墻穿去。
避火符乃是道家符箓法門之一。符文艱澀復雜，功效也有高下。給李鶴的這一張也只能保一人范圍內不受火毒侵害。老不休看著他們三人順利通過火焰重圍到了外面，這才護著兔子也往外闖。
剛邁步，卻見眼前火墻忽然一晃，繼而竄得更高，熱浪濃煙直逼人面。一個女聲森森笑道：“這么好看的焰火，別急著走啊。留個人陪陪我嘛。”
老不休回頭，就見熊熊火光之中，齊春燕背朝靈堂昂然而立。
他點頭微笑：“也是，這么好的景致得有人陪看才有趣味。妹子你一個人是孤單了點。”
他一臂說，一臂突然拍在兔子后心：“胖子！！接穩了！！”兔子被這一拍，整個人向著大火飛去。眼見就要落入火海，李鶴忽然在焰墻中露出頭，張開雙臂一把接住她拖了出去。
頃刻間，四人全部逃出升天。兔子掙扎兩下，喘著粗氣要往起爬：“師傅，師傅還在里面！那個老妖婆復活了！！”沒說完，膝腿一軟又癱倒在地。
李鶴安撫她：“你消停會兒吧。就你現在的戰斗值，就去了也是送死。”
“師傅他......”
“放心吧，師傅心里有數。”李鶴一跤癱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這一團要捅破天的大火。
這一夜無比漫長。
齊春燕兩手松松重疊，對老不休悠然一揖：“我一生隱忍，過得一點不快活。現如今不想再忍了，煩老先生相陪，一起去黃泉過招可好？”
老不休撓頭：“哎呀，這可為難了。我過的挺快活的，還不想死啊。妹子你自便可好？”一面說，一面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齊春燕嗤笑道：“老東西，我已經還魂了。現如今和你一樣是魂魄俱全的活人，你排這個降魔陣法是要怎樣？”
老不休也不回答，手中自把心念各訣掐定，腳下一轉，道家步罡踏斗術徐徐而出。只見他一面踏步而行，一面開腔唱誦道：“大道玄元始，覃思出上清。九天拍隊丈，五岳列班迎......”
咒語聲聲，老不休腳下赫然出現一地符文，殷紅刺眼大放光華。步點愈快，符陣愈全。紅光在地上迅速擴散，和白色的邪祟鬼網交纏在一起撕咬個不休。
“天蓬大咒！”齊春燕吃了一驚。她這才明白過來，老不休忽然念咒施術不是為了和自己決斗，而是為了抑制住破封的冤魂邪祟。
可她自己萬念俱灰，已存了尋死的心。正巴不得多幾個人陪葬，當然就不容老不休成事了。
于是齊春燕從懷中取出幾只雜色羽翎，雙手分握，長吟一聲開始起舞：
“天濛濛，地濛濛，人濛濛，鬼濛濛天黑黑，地黑黑，人黑黑，鬼黑黑~”
巫舞中，持羽毛而舞者，是為召祭四方有靈。加上這召喚風沙和黑暗的《五黑咒》，剎那間飛沙走石，云雷齊至，繼而，一條浩大黑焰攜雷霆之勢直撲老不休面門！
老不休雙手飛速切印，身側紅符陣法中騰起一叢赤色焰火，咆哮一聲便和黑焰撞在一處。
二人各自催法掐訣，紅黑二焰盤旋廝殺在一處，撞擊聲轟轟不絕。只見黑焰盤騰奔突，紅焰追擊撕咬，一時難分勝負。
可這一分神，天蓬大咒降魔之力削弱，地上的白色鬼網又開始加速蔓延，向著村外墳山疾走。眨眼功夫就要爬上墳山!
老不休已然瞥見，心中念頭一翻立刻有了計較。他放棄最后一步北斗位，雙腿一盤坐在地下。兩手切印，口中大聲頌出最后一句：“云垂過北海,雨陣擊南溟！.急急如律令！去！”
頌罷雙手奮力向上一推。赤焰擺脫黑焰糾纏，怒沖沖向上直插天幕！
“轟隆咔嚓嚓”天空炸響焦雷，片刻不到，群雷翻滾劈下，咔嚓嚓炸響聲不斷。道道天雷都劈在鬼網上，一時間凄厲的鬼嗥聲四起，聽得人肝膽欲裂。
又是轟隆一聲，卻是老不休被黑焰擊個正著。
煙霧散去，老不休冒著青煙癱在地下沒了動靜。齊春燕用腳勾起他的腦袋，冷笑道：“好個凜然大義，這村里人對你有甚恩情？非要舍了自己性命不顧去救？”
沒有回應，齊春燕頓覺無聊，收了腳要走。老不休眼瞼一翻，左手在前右手一拍，最后一道天雷迅疾而至，正中毫無防備的齊春燕！
白光漸息，齊春燕如碎紙般飄落。她周身已成焦炭，只剩下倆眼睛還有一絲顫動。
老不休仰面躺在她不遠處，也是奄奄一息。他干嘔一聲，咧嘴道：“村里人跟我沒啥關系。只是我要是不管這邪祟，我那倆徒弟就要倒霉了。”
宅子經了這一戰，火勢更猛。東西廂房墻倒屋塌,燃燒的木料磚瓦紛紛下落，砸在院中躺著的兩人身側。
火海中，齊春燕蠕動著嘴唇：“道士，你到底還是要陪我一起死了。后悔嗎？”
“后悔啥，誰不是生來就奔著死去的。倒是妹子，我想問問你，做了這么多惡事......你從沒覺得良心過不去嗎？”
“良心......我曾經有過良心，但是有了良心就有心碎。所以后來我就沒有良心了。”
“......”
“道士，你知不知道四大苦里有一種叫求不得苦？”
“妹子，你不知道嗎？世上有兩種痛苦，一種是求之不得，另一種更痛苦的是求而得之。”老不休努力把臉挪向她：“就像現在，你后悔做了壞事，我后悔做了好事，僅此而已。”
聽了這一句，齊春燕呵呵輕笑：“求而得之......哈哈哈哈......也是，如果得到了，誰知道能好多久？不如從未得到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凄慘，兩行清淚順著焦黑的臉頰緩緩下落。老不休知道她想起了張滿倉，便默然不語，任由她笑。
許久，齊春燕笑畢，艱難地掙扎著起身爬向他。老不休已是強弩之末，眼看對方逼近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干脆就放棄了。
他閉上眼睛：“來個痛快的，我先去黃泉等你。”
沒有聲音。
老不休睜眼，就見齊春燕焦黑的臉龐赫然在眼前。她微微一笑，對老不休道：“我平生就做過這一件好事，別讓愧疚把它糟蹋了。”
說完，她用盡全力拉起老不休向靈堂的棺材爬去。
大火中，一個漆黑的人形拖著另一個殘破的人形緩緩爬進早已起火的靈堂。
片刻后，靈堂坍塌，張卓群老宅付之一炬。
天亮，大火終于熄滅。李鶴一行人在村民的幫助下扒開了那一片黑色廢墟。
張卓群家的宅子全部燒毀，院墻家具什么都沒剩下，只有那口棺材秋毫無損。
然而奇怪的是，棺材中躺著的不是齊春燕，而是氣息奄奄的老不休。他手中還僅僅攥著一個盒子。
一個月后，重慶江邊茶館。
老不休伸著懶腰曬太陽，跑堂的遠遠叫一聲：“老朱~~你外孫女來嘍~~”
他驚得趕緊跳起躲藏，已經晚了。兔子沖到跟前，一手提溜著他的耳朵開始怒罵：“又偷懶！！又偷懶！！！剛剛恢復就亂跑！！醫館不管了哇？！趕快回去！！”
“哎呀哎呀，輕點輕點！！娜妞啊，你還是去找你大師兄玩吧。岷江那邊發現了張自忠的沉銀，你大師兄已經去湊熱鬧了，你也去唄？”
“去什么啊！你先把醫館給我開好再說！！這可是我的嫁妝！！”
茶館里客人哄堂大笑，紛紛起哄歡送這一老一少離去。
一個月后，鄭州。
鹿鹿拿了稿費，吵吵著要吃大餐。途中路過李鶴的風水事務所，文子忍不住問道：“唉媳婦，你到底也沒告訴我那個盒子是什么啊？還有，李鶴去哪了？”
對著鏡子補了補唇膏，鹿鹿合上鏡子：“那不是盒子，李鶴說那叫蒲州河棺。清朝乾隆年間，山西蒲州修河道的時候發現的。那個小棺材可以把人縮成人偶大小，然后放進去保存。我被劫持以后就是被關在那里面的。”
“那為什么老不休會拿著啊？他拿著干什么？？”
鹿鹿嘆口氣：“因為那是張嬸死前拜托他的。”
一個月前，燃燒的靈堂中。
齊春燕費勁力氣把老不休放進棺材里，又在他手里塞上這個盒子大小的蒲州河棺。
“這里面，是我兒子......和他的朋友。求你放過他們。”
“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跟我兒子沒關系，求你放過他們......”
文子驚得跳了起來：“啥？張嬸把張卓群和那個女孩縮小放進河棺里？？”
“是啊。”鹿鹿沉重地點點頭：“到了最后，她不過是想讓兒子活下去罷了。”
河棺里的活人偶要恢復人形只用接觸到人的鼻息就可以了。
老不休在醫院里一恢復意識，就打開河棺放了張卓群二人。他什么都沒有說，就揮手讓二人離去了。
畢竟，圣人和罪人共有的是一個世界。只要活著，就得無視那些虛偽和骯臟。
再說，誰沒有罪呢？誰又有權利審判別人呢？
“那李鶴呢？李鶴去哪了？”文子這幾天都沒見胖子人影。
“好像是柴娜老家要祭祖，家里叫她回去。老不休不知道怎么想的，讓李鶴跟著也去了。”
“為毛啊？柴家祭祖，他去干嘛？”
鹿鹿也撓頭：“我問了，李鶴說柴家是后周世宗的后裔。這么多年繁衍下來，正支分支已不可考證了。可這幾年奇怪，各地的柴家都號稱自己是大宗。這回說是河南柴家祭祖，但全國其他地方的柴家人也要來。老不休擔心兔子的腦子不夠用，就把李鶴也派去了。”
“哦~~~”文子雙手抱肩，兩眼望天：“那啥，媳婦啊，你想不想再找個素材？”
倆人待久了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想尥什么蹶子，鹿鹿立刻會意：“恩！對！我身為李鶴發小，應該去給他送點溫暖。走，找丫湊熱鬧去！”
“好啊好啊”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柯南上身的夫妻檔精神抖擻奔開封去也~~
（怨村第一部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