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倫多愛情故事第11章:Shirley (上)


第十一章 Shirley (上)

文/X-ray (假裝還在渥太華)


第二天的早晨,周月愛回我微信了:

(抱歉,昨晚睡著了,找我?)

我給她回:

(沒有,想起你了就跟你打個招呼唄)

她回復道:

(嘿嘿,對了,我昨晚夢見你了)

這種和別人說“夢見你”的話實在是太曖昧了,她這么一說,會讓我產生一種被重視、被喜歡的感覺,或者說錯覺吧,畢竟她是和她男友一起睡著的時候,夢見我的。

我便問她:

(哎喲,周小姐夢見我在干什么啊?還是,我們一起在干什么?)

過了好久,她才給我回了一個“破涕為笑”的表情。

曖昧是一種可以讓人上癮的東西,尤其你站在暗處,而對方站在明處的時候。其實,更有意思的一點是,對方以為自己站在暗處,而你也以為自己站在暗處。

說實話,昨晚和梁永仁暢談創業想法后,我覺得自己對這曖昧的上癮減輕了不少。我知道和周月愛的事情只是一場游戲,誰先認真了,誰就輸了。雖然道理是這樣,但身在其中的時候,往往自己會選擇性地忽略道理。


“起來了雨果?怎么昨晚睡沙發了呢?”這時,張志明已經把我的早餐做好,并端到了客廳的飯桌上,“我吃完了,順便給你炒了兩個雞蛋,一些青瓜和蘑菇。”

“我昨晚回家的時候太累了,”我邊回答邊往洗手間走,“在沙發上躺著躺著就不小心睡著了。”

張志明是一個有嚴格飲食規律的人,而我并沒有,我已經好久沒吃過早飯了。一般來說,張志明都是在Samantha家吃早飯的,但現在他只好在我們自家吃早飯,而且,吃完后他就要趕緊回學校的實驗室做研究了。其實這樣也好,他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學習上,畢竟這個新學期對于剛轉為“M.A.SC”的他來說,實在是夠忙的了。

而對于我來說,這又是一個普通的加拿大早晨,洗漱完后,我發現我自己除了吃早飯、吃午飯和吃晚飯外,其實一整天下來,也沒什么事情可以干。這是種比較尷尬的狀態:我在等回國。

彤彤一直想著我可以在九月的某一天回到廣州,為此她也是萬分期待,她真的等了我好久好久了。但我何嘗又不是在等呢?我一直認為,異地帶來的痛苦是雙方的,并非僅僅是一方在等待另一方,也并非僅僅是一方在單獨付出。

我和彤彤說我最近一直有在看機票,想著哪天便宜就買哪天,但其實,我哪天可以回國,完完全全決定于我父母的態度。

我想我父母應該是最晚知道我畢業消息的人了,直到我看好機票、準備付錢買的時候,我才告訴他們我順利畢業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不告訴他們,因為我知道,每當我人生去到一些重要的十字路口(我覺得“畢業”就算是一個重要十字路口),他們就會站出來,替我決定我的行走方向。

雖然他們都是為了我好,但我發自內心地懼怕他們。我一個北美畢業的研究生,在哪里工作,從事什么樣的工作,居然都需要服從他們的,更不用說女朋友的選擇了。他們是天生的控制欲,天生的封建倫理制度,我從小到大,他們都把我壓迫地毫無說話的權利。

我在微信上言簡意賅地和父母說了句“我畢業了”,我連標點符號都沒有輸入。不過,這足以讓他們興奮地不得了,因為很快,我就收到一堆親戚的祝賀信息。

好了,接下來問題來了,我想要回國找工作,但我知道媽媽肯定不會讓我回國的,在她看來,國外的月亮比國內圓多了。于是,我便單獨給我爸爸發微信談:

(爸爸,我想回國投簡歷,恰好10月、11月都是應屆生招聘季,而且我的不少同學現在都在廣州和深圳的IT大公司工作了,我想回國闖闖,先積累兩三年的工作經驗。這邊電子工程很難找工作的,基本上不會應用級別編程的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

我覺得我這條微信發得思維清晰,想法和道理也講明白了,很快我爸爸也給我回微信了,但只有四個字:

(自己把握)

自己把握?那就是可以根據我的想法來唄?這么開明?當然不是啦,想得美。

我記得小時候下暴雨的時候,上學快遲到了,我便問媽媽,可以撐著傘直接走嗎?我根本不怕淋濕,她說可以,然后我便拿起雨傘,準備穿鞋出門,但她又立刻大聲喊住我,你傻啊!這么大雨你還走啊!你走試試?不許走!

我記得高一的期末,我物理生物化學的成績基本上都徘徊在及格線,然后我的歷史政治地理的成績都是班里的前幾名,我的所有科目總成績排全年級的兩百多名,而我們六中有八百多人,這證明我的文科成績是超群的。在文理分班的時候,我爸爸和我說,你自己選方向吧,男孩子要讀理科才有前途的,你文科再好也白扯;我媽媽和我說,你選什么方向我不管你,但過去一年,我可是給你請了廣州市最好的老師補習物理生物化學的哦。

那時候,廣東省還是實行3+X的分科制度,如果我要讀理科,我需要從物理生物化學里面選一科當X科。最后,我們考的是五科:語文、數學、英語、X科、大綜合(包括文科和理科)。每科150分,這里一共750分。

這其實是一種極其不公平的考核方式。舉個例子,萬一那年高考物理的題超難,化學的題超簡單,那么物理考生都只能拿到100分,而化學考生都可以上130分,同樣是理科生,物理考生在總分上就嚴重吃虧了,甚至可以說是全軍完蛋的節奏。

最后,迫于父母的精神壓力,我選擇了物理當我的X科,但我高中三年的物理考試都沒有及格過。這就約等于我把自己雙手砍掉,然后去參加高考的感覺,這是一種別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痛苦滋味。

朝抵抗力最大的路徑走、以及“揚短避長”應該是我父母從來的眼界和方針。所以,當爸爸和我說讓我自己把握的時候,我就有不詳的預感。

果然,和爸爸聊完微信后不到一個小時內,我媽媽就給我來電話了,她居然學會了用Skype給我來電,而我沒教過她如何使用,從來都是我主動給家里打電話的。

我接了電話,然而,我說了句“喂”以后,就再也沒有我說話的機會了。

“你怎么可以這么沒出息呢?你留學回來后就代表失敗,你知道嗎?你要是回國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國外混不下去了,你懂不?你讓我的面子如何掛得下?不行,你不能回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加拿大呆著,明白了沒有?你要是再說想回國找工作,我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真沒想到,你會這么不懂得想,你讀書都讀傻了嗎?”

對于我父母來說,如果開始上綱上線,我順利畢業的喜慶,可以瞬間忘掉了。這就是我最懼怕我父母的地方,無論我做得再出色,只要我稍有一絲不按照他們的決定走,他們就會立刻忘掉我取得的成績,然后往死里地批判我。

我從小到大都認認真真地讀書,不吸煙不亂花錢,沒有不良嗜好,而且學業還算小有成績,但他們從來不會為我感到驕傲,他們也從來不會珍惜有我這樣一個乖兒子。不過,我真沒想到,為了阻止我回國,我媽媽什么話都說出來了,連“不認你這個兒子”這種垃圾話都說得出口。

“這里工作好難找的,你根本不懂。”我終于勉強插得上一句話。

然后,我媽媽又劈頭蓋罵地給我來一頓:

“難找難找,你找過了嗎?你都沒找怎么知道呢?你怎么這么沒用呢?你得照顧一下家里人的感受,別人都會笑話你父母的,說我們培養了一個海待出來。我也不期待你有多大的出息,你就呆在加拿大就好,不夠錢花的話,我給你打過來,你就老老實實別回來。”

我沒用?那么別人算什么?我感覺我自己的情緒快摟不住了,我便立刻把電話掛了,否則,我得開始和我媽媽對罵起來了。我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很受委屈,為什么她可以這么殘忍呢?

我不知道我媽媽是純粹針對我的個人前途,才強迫我不能回國的,還是為了針對我和彤彤的戀情。不過她應該是知道如果我回國了,她就基本上無法繼續阻止我和彤彤在一起了。

我沒有想出太好的解決辦法,即便我轉去直接向爸爸求助,我知道他也只會回我寥寥幾句。仿佛在我的家庭里面,我媽媽是主導者,一切都是她說了算。


“你要不試試找工作?”梁永仁是這么建議我的。

這又是一個周末,按照我和梁永仁的約定,我們出來喝咖啡和聊創業想法了。但我先和他講了講我和彤彤的事情,以及我媽媽對我的態度,因為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我一開始找工作,就回不去了,何況工作得找到什么時候啊?我女友肯定受不了了。”

國際留學生在加拿大畢業后要想找到工作,確實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像渥太華這種政治之都,公務員的崗位非常多,但這些崗位都只對加拿大公民開放。另外,渥太華也號稱加拿大的“硅谷”,所以這里的編程崗位也超級多。于是,每年大量的商科、非計算機專業的工程學科、社會學科等畢業生畢業后都不會選擇留在渥太華。對于他們來說,離渥太華最近的大城市——多倫多,才是畢業后最好的去處。

其實,對于我來說,多倫多也是我最好的去處。

雖然和“北上廣”的實際規模沒法比,但多倫多在安逸的加拿大已經算是一座超級大城市了。那里人口密集,商業繁華,高樓林立。而當你身處多倫多的Downtown,周圍的人都穿得西裝革履地在你身旁匆忙走過的時候,你就會切身感覺到那里就是一個機會之都,無論你是讀什么專業的,無論你是來自哪個國度,你都會在多倫多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贊成年輕人也許并不應該留在渥太華“養老”,但我個人并不算是太向往多倫多,也許是因為我本身就在廣州長大的,所以,那種商場人流密集、上下班擠爆地鐵、滿大街吵吵嚷嚷的繁華感覺,并不是我理想中的加拿大。

梁永仁解釋道:“是啊,你根本不知道找工作得找到什么時候,所以你找著找著,一直沒找到的話,你父母都會著急了,到那時候,就是他們強迫你回國了。”

梁永仁說得是有道理,但這樣做太冒險了。如果我懇求彤彤再等我幾個月,但連個準確回歸日期都給不了她,她肯定會崩潰的。

“我不可能再要求彤彤等我的了,而我更不可能再一次失信于她,她花了很久才原諒了我暑假沒回國。”我說道。

“那你現在也回不去啊,你回去了,你父母肯定氣炸了,你和你女友的日子也肯定不會好過的了。”

我發現自己無以言對,除了可以點點頭。

梁永仁可能覺得這話題太沉重了,他便想開始討論新話題:“對了,你這一周有什么新想法嗎?或者關于我上次提出來的那個構思呢?”

“哦,是的,”我喝了口黑咖啡,并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繼續說,“我覺得電商這種東西,已經不是什么新鮮概念了,另外,垂直賣各國零食的想法已經在美國有了,我覺得如果要照搬做一個加拿大版,應該沒有投資人會感興趣,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想法。”

一談起創業的事情,我也迅速地恢復心情,并投入到了和梁永仁的頭腦風暴中,只不過,我并不知道,那天我即將面臨一場感情風暴。

梁永仁立刻回應道:“但我們可以試著做一下是吧?因為咱們都沒嘗試一下,根本無法估計實際效果,如果這個東西做好了,然后在渥太華運行起來了,財務報表也顯示我們是有可觀收益的話,投資人怎么會不投錢呢?”

其實在做互聯網產品的時候,我們為什么需要拉投資?因為,有了投資的錢,你才可以迅速擴張和占領市場。當然,我們也可以小本經營,慢慢地做,把產品運營起來,靠自己的力量去積累用戶和去賺錢,但這樣速度太慢了,一旦有和你類似的產品開始大張旗鼓地燒錢,用戶第一時間知道的肯定是你的競爭對手,“得用戶得天下”應該是很直白的公理了。

在北美,大部分投資人在考察項目的時候,都非常非常地謹慎。但有時候太過于謹慎,也讓他們錯失了不少巨星。臉書一開始在紐約尋找投資人的時候時常碰壁,而AirBnB更是在硅谷被連拒了7次,每次投資人都會告訴他們這個項目沒什么前途的了,趕緊放棄吧。

而對于中國來說,這是互聯網最好的時代,但也是最浮躁的一個時代。你有一個好的想法,一個好的團隊,和一份好的計劃書,基本上都可以拿到風投;而對于中國投資人來說,他們多的是錢,他們最害怕的是找不到項目,導致手上的錢花不出去。然而,2015年開始,隨著股市的崩盤,中國的風投市場進入了資本寒冬。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所以那時候,如果我要思考一個項目,我更多的是在想這個東西會不會受國內的風投人青睞,因為,我也想在這個遍地黃金的中國時代里搭上互聯網的順風車啊。

那天,我和梁永仁依舊在創業的話題上聊得很興奮。和上一次聊稍微不同的是,這一次聊到最后的時候,我們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其實也就是達成了一個“共識”:技術不是問題,但在沒有優秀點子的時候,可以想辦法先積累知名度。

說得直白點就是,如果你有很多粉絲,那么你做起事情來,或者說你要推廣產品起來,就會變得十分地方便。

那一年,羅永浩剛注冊了錘子手機公司,然后他天天在微博上各種罵蘋果三星小米是垃圾,博得了無數的眼球。他通過招黑,首先把自己的粉絲量從幾百萬,上漲到了過千萬。如果,錘子手機真讓他做出來了,那他自身就是擁有巨大價值的市場推廣武器。


我回到家都已經十二點了,當我發微信跟彤彤說我準備要睡的時候,她回了我一句:

(先別睡)

然后,我就接到了她的越洋電話。

“老婆,怎么了?今天工作不忙?”我連忙問道。

“忙,但我有事要問你。”

彤彤的語氣聽上去怪怪的,讓我有點莫名其妙地害怕,我便再問:

“咋啦,你好像生氣了?”

“剛剛,”我能聽到她是深呼吸了一口后,才繼續說的,“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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