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媳婦嫁到到我們村的第一天就鬧開了,哭著喊著,說一些聽不懂的話,我那時只有幾歲,看見幾個大人把她死死的拖著很熱鬧,我也跟在他們后面,傻媳婦一直睜著她的大眼睛,可以看到里面的血絲,嘴里不停的叫喚著,口水都流出來了,我第一次看見這么奇怪的人,在我幼小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到恐怖。
傻媳婦剛剛到我們那里的那幾天,一直找機會跑回她家,好幾次她跑到我們村口,還沒有來得及喘氣就被抓回去了,剛剛開始那家人也都對她講大道理,久了,那家人也不說話了,就直接打她,跑一次打一次。我是很怕傻媳婦的,只要她一出現,我就嚇得跑回家找我媽媽。
后來聽人家說,那傻媳婦腦袋有點問題,是個傻子。慢慢的,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我們這些小孩子也不再怕他,反而時常去欺負她。
有一次我們這群小孩子剛剛放學,大人們也都在地里做農活,我們到村口的時候看見傻媳婦在那里晃蕩,我們一群小孩馬上上前,故意去撞她,其中有一個小孩說:“傻子,你在這里干什么,你又要逃跑吧,小心我叫我小叔來打你。”說著還故意卷起袖子做打人狀,傻媳婦嚇得馬上跑了,我們一群小孩在后面哈哈大笑。
不過這件事被我媽看到了,我那天晚上被打了一頓,我被打得嗷嗷叫,我說:“那是個傻子,別人都欺負她,又不是我一個,你干嘛打我。”
“她的腦袋有問題,但是她的情感沒問題,你去打她,那就是你的情感有問題!”我媽拿著鞭子,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
雖然我不知道我媽的那句“腦袋有問題,情感沒問題”是什么意思,但我之后就在也不敢欺負傻媳婦了。
后來我去上了中學,寄校,很少會回家,也就很少能夠見到傻媳婦了,我幾乎就快忘了有這個人,直到我媽跟我說傻媳婦有孩子了,我才恍然記起有這個人存在。
我出生的地方,民風淳樸,要是別人家有喪事,我們全村的人都會出一些勞動力,同樣,有人做喜事的話我們也會一起幫個忙,嘮個家常,尤其是生孩子這種事,我們多少都是要送禮的。
那天很熱鬧,大家都聚在一起,我看到傻媳婦,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在那里抱孩子,感覺像是另一個人一樣。大人們也都在那里說說笑笑,突然有一個人說道:“這個孩子不會像她一樣是個傻子吧。”一瞬間人群就安靜下來了,大家都不說話了,我站在那里覺得很尷尬,就灰溜溜的走回家了。
回到家我問我媽媽,是不是傻子有時候也不傻。我媽說不知道。
可是我的心里還是有一些難受的,因為我分明看見我離開的時候,傻子的眼中有些濕潤,就快要留下淚來。
傻媳婦有了孩子之后就沒有出過門,就一直在家里抱著她的孩子,村里人都是那孩子可能有點問題,給他東西吃他都沒有反應,可能是跟傻子一樣傻了。
但在我的心里深處,我是希望那個孩子是個健康的孩子,但是我轉頭又想,若他是個健康的孩子,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傻子,那是什么樣的心情。我媽說:“傻了好,傻了就能開開心心的活,就不會有那么多俗世的煩惱,我們有時候還不如傻子。”
后來我回到了學校,就不知道傻媳婦的事了,我媽跟我聯系的時候也沒再說,我也沒再問。我上來高中之后,傻媳婦的孩子長大了,我們終于知道,原來那個孩子是健康的,很多人都舒了一口氣大家都爭著說:“我早就說過那個孩子沒有問題,你們都不聽我的,現在你們相信了吧。”
我年前回到家的時候,傻媳婦就站在村口,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打過她的事,心里很抱歉,我問她:“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她一直盯著我的臉看,顯然,她已經不記得我是誰了,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過幸好她很快就把目光從我的臉上移開,看向遠處的那群剛放學得孩子,眼中充滿溺愛,我是熟息這種眼神的,是我媽看我是的眼神,是母愛的眼神。
不過那群孩子中出現了躁動,看起來是在打架,我正要過去制止他們,傻媳婦突然沖到前面,把人群中間的那個孩子護住,扒開旁邊的那幾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氣不過,順手在地上劍起一塊石頭就砸過去,“嘭”的一聲砸到傻媳婦的后背上,雖然我看不到血跡 ,但絕對是不好受,那個孩子看到傻媳婦這樣護著她的孩子,更加的生氣了,喊道:“你這個膽小鬼,你跟你媽一樣是個傻子!”
“傻子,哈哈。”旁邊的孩子也跟著起哄。我突然覺得這個場面似曾相識,就像我小時候欺負她一樣。我趕緊上前把那些孩子都嚇唬跑,我說:“沒事吧,不要緊吧。”
傻子沒有看我,一直摸她的孩子,看有沒有受傷,那個小孩子一直沒有哭,等所有孩子都走遠后,他一把推開傻媳婦,吼道:“誰叫你出來了,誰叫你管我!”
那孩子一下子就跑開了,傻媳婦急忙跟上去,我在后面想叫住她又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那一刻,我似乎了解我媽曾經說過得話:她腦子有問題,但是情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