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進臘月門,路過小市場,攤販擺出的紅蠟燭讓我的思緒一下子飄回了記憶的深處。記憶中的紅燭光隨風搖曳,照亮一屋子散落在地上的回憶。
小時候家里沒有通電,每天晚上照明的都是煤油或者柴油點的油燈。一個棕色玻璃壺,一個蓋子,長長的燈芯一頭蘸在壺里的煤油里,一頭通過蓋子上方的鐵管伸出來,用火柴一點,就可以照明。每每晚上放學回家就要趁著天黑之前馬上寫作業,爭取盡快寫完。一旦寫不完,晚上就要點著煤油燈,趴在炕沿兒邊繼續寫。一要跟姐姐爭燈源,二要防止油燈燒掉頭發。
燒掉頭發的感覺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超不爽的感覺:滋啦一聲,頭發就會被燒焦,燒卷,緊接著一股糊焦的味道就會飛入鼻中。身體馬上彈起,用手撲拉滅明火,拽一拽帶卷兒的頭發。頭發梢兒會被燒得板結在一起,用手弄不開,還需要用梳子忍著疼用力的分離開。有時候嚴重的話,需要動用剪刀。手起刀落,燒焦的頭發被砍掉一段,頭發的長短與周圍鄰居格格不入,第二天迎來更多的回頭率和同學們的“親切”過問。
蠟燭,尤其是粗粗的,紅紅的,鍍著金字的蠟燭,一般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派上用場。除夕當天爸爸和家族人一起到祖墳所在地虔誠地接神回家過年。晚上的那頓餃子叫接灶,順便把自己的祖先們接回家。
最精彩的部分在每到午夜發紙的時候,媽媽熱鍋煮餃子,爸爸打紙錢,焚香,點上紅紅的蠟燭,點著紙錢在家譜前燒。騰騰的熱氣,悠悠的紙錢光,昏黃的燈光,搖曳的紅燭光,一排神圣靜默的感覺。那時候我的心里像真的祖先們回家了一樣,不敢大聲說話,不敢說臟話臟字,不敢玩鬧。跟在爸爸身后看他把這一套流程走完。最后一個工序就是磕頭,爸爸磕得很虔誠。
然后就是放鞭炮了,我最喜歡點鞭炮了。手持一根點燃的香,慢慢地走到長串鞭炮的下方,另一只手捏住鞭芯,哆哆嗦嗦地把香往鞭芯上挪,然后迅速地一接觸,馬上撒腿跑遠。很多時候跑遠了回頭一看,鞭炮還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嘲笑我,這點事都干不好。然后第二次壯著膽子,等聽到鞭芯發出滋滋聲音的時候,再跑遠。身后馬上響起了啪啪的鞭炮聲音。鞭炮聲由于鞭炮的個頭的不同而不一樣。媽媽總是把那種又快又脆的鞭炮稱為“炒豆粒”,把那種響聲間隔時間較長,聲音較沉悶厚重的鞭炮叫做“大老個兒“。鞭炮過后,一家人端坐熱炕頭上,開始品味大年夜的餃子,看看誰能吃到包在餃子里的第一個錢,看看最后誰吃的最多,新的一年誰的財運最好。
上初中后就開始上晚自習了。每天下午下課后,騎自行車回家吃點冷飯,然后趕忙到教室上晚自習,一般上兩節晚自習。正常情況下是開著電棍(節能燈,像棍子一樣),每間教室一般安有四組電棍,白瑩瑩的燈光照滿了教室,每個人都在自己座位上用心或者無心地學習著。
九十年代的農村,供電效果不咋好,經常斷電,這也間接地造成了教室里很多電棍燒壞。如果突然間某個時刻教室里的電話突然間不了,教室變得一片漆黑。校園里會暫時停留半秒鐘的寂靜,然后就會猛然間爆發。歡呼聲,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大家歡笑著慶祝著這個短暫的停電時刻。所有的同學,不論學習的還是分心的,此時都會抬起頭,淘一點的甚至會站起來,在教室的過道里來回走動。反正都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閑暇。
兩分鐘不到,就會有未雨綢繆的人開始拉火點起了蠟燭。那種蠟燭不比家中過年時用的蠟燭,只是紅的或者白的,細細的,看起來像沒吃飽的瘦子。但是很多人是不喜歡這么早見到教室里的亮光的,于是大家一起圍上去,吹的吹,扇的扇,甚至有不怕燙的硬漢直接上手一把把蠟燭的芯子捏滅,把這星星之火撲滅在萌芽之中。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校園里各個教室陸續閃起了搖曳的燭光,大家在燭光中繼續開始了學習。一旦再來電,大家就會以一陣“哎”的嘆息聲重新開始電棍下的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