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王曉琳，有人找你。”安靜的教室中突然響起我的名字，正在埋頭做題，過了一會才意識到是在叫我。循著聲音往教室窗邊望去，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正笑著望著我。

? ? ? ? “媽媽，你怎么過來了。”

? ? ? ? “馬上就要高考了，來看看你，最近吃得好嗎？”

? ? ? ? “還好，爸爸現在每天都會早點回來給我做飯吃。”

? ? ? ? “那就好，這里有些營養品和水果你拿去吃，你現在也忙，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 ? ? ? 看著母親就要轉身離開，我連忙問“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要開家長會。”

? ? ? ? “晚上我走不開，你讓爺爺來吧。”

? ? ? ? “是要上夜班嗎？“

? ? ? ?“不是，下班之后要回去做飯，來不及。”

? ? ? ?“哦。“

? ? ? ?“那媽媽先走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看著母親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我回到教室繼續午自習。

? ? ? ?今天總算沒有留下來重新默寫英語，可以早點回家了。跟佳佳一起并排騎著，大家都沒有說話。佳佳本來就是個話不多的人，偶爾遇到一些感興趣的話題才會多說幾句，加上她騎車一向很快，我要用力踩才能跟上她，也就更顧不上講話了。快到家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父親正慢慢朝家里走去。父親的樣子很好辨認，穿著一件有點發黃的白襯衣，外面套著一件敞開的中山裝，穿著一條藍色的工裝褲和一雙黑色的布鞋，微微拘著腰，低著頭，眼睛很專注的望著地下，像不敢跟別人對視一樣。按照父親的年紀，他現在看起來是有點老的，但是印象中父親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或許再過個十幾二十年，父親還是這個樣子。

? ? ? ?“你到家了，我走了，明早老時間。”我看佳佳跟父親打了一聲招呼，等父親有點倉皇的抬起頭來，佳佳已經騎遠了。

? ? ? ? 吃完飯，父親總會看一會報紙，這好像是他唯一的娛樂，可以讓他在繁重的工作中脫身出來，回味一下讀書時的樂趣。有時候問他幾個報紙上的問題，他就會耐心的給我解釋，這幾乎是我們倆僅有的交流。從小就聽母親講父親讀書把人都讀傻了，也沒什么用，最后只能養豬。母親不是本地人，從老家出來打工，生活很艱苦，經別人介紹認識了父親，雖然覺得這個男人很木訥，但是只要能過上穩定的生活，再也不用跟幾個人擠在一個20平米的出租屋里，也就滿足了。

? ? ? ? “爸，爺爺是不是還要在醫院待一段時間。”

? ? ? ?“是啊，怎么了？”

? ? ? ?“后天晚上要開家長會，這次只能你去了。”

? ? ? ?“好的，什么時候，在哪個教室？”

? ? ? ?“七點半，初三一班。就是四樓右手邊第一個教室。”

? ? ? ?“好的，我知道了。”

? ? ? ?“我的位置在中間第一排，上面會有寫著名字的紙條貼著，你到時候找找看，千萬別找錯了，坐到別人位置上。對了，你早點過去，這樣可以多點時間找教室和位子，千萬不要遲到，大家都到了，你再走進去不好。”

? ? ? ?“恩，我記下了。”

? ? ? ?“那我上去寫作業了，你記得教室和座位，別搞錯了。”

? ? ? ?九點過一刻，我聽見隔壁房間開門的聲音，父親上樓睡覺了。“砰”的關門聲之后，整個屋子里就只剩下寫字臺上鬧鐘滴答滴答的聲音。自從母親離開之后，每到這個點，家里就會變得很安靜。父親雖然有點木訥，但是他也總能想辦法讓母親開心，我還時不時能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父母說話的聲音和母親的笑聲。一直以來我都不覺得父母之間的關系有什么問題，以為會一輩子這樣下去。直到那天母親收拾東西走了，就再也沒有回過家。我沒有見過那個人，也沒有問過父親，只是從別人的一些聊天中聽說那人是母親的老鄉，出去跳舞的時候別人介紹認識的，不知道母親現在是不是會笑的更開心了。不管在別人眼里母親是個怎樣的人，我從來沒有恨過她，天天在豬圈里幫父親的忙，母親身上總會有股味道，她是個很愛干凈的人，每天都會洗澡或者擦身子，把當天穿的衣服洗干凈。

? ? ? ? 到了家長會那天，早上出門之前，我把時間，教室和位置又跟父親講了一遍，確保他記住之后我上學去了。這一天上課的時候精力都很難集中，聽著聽著就開始想晚上家長會的事。父親這個樣子，會不會被一些同學嘲笑。總會有這么幾個人喜歡對別人的父母指指點點，不是說這個怎么看起來這么老，就是說那個怎么看著這么寒酸。之前都是母親或者爺爺來參加家長會，爺爺曾經是老師，很受大家的尊重，母親雖然沒有什么名貴的衣服，但也會把自己收拾的干凈體面，所以這些閑言碎語從來沒有落到我的頭上，我也不知道聽到這些話后會怎么做，反駁他們，還是忍氣吞聲。

? ? ? ? 回到家的時候，飯菜已經做好放在桌上，都沒有動過，父親什么都沒吃就去學校了。吃完之后，我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就上樓寫作業去了。

? ? ? ? 九點半左右，樓下傳來敲門聲，我下樓開門，父親有點抱歉的說，“走的急，忘記帶鑰匙了。”

? ? ? ?“老師今天說什么了嗎？”

? ? ? ?"額，前面發了一下成績單，說了一下班里的整體情況。然后就跟我們說馬上就要高考了，別給孩子太大壓力，注意休息什么的。"

? ? ? ?“你沒有單獨找老師問一下？”

? ? ? ?“人太多了，我怕回來太晚。”

? ? ? ?“哦，我繼續寫作業去了。”

? ? ? ? 第二天我有點忐忑的去學校，還好一天下來都是風平浪靜的，不過昨天晚上背英語的時候心不在焉，重默了好幾次才通過。回家的時候天都暗了，只剩下我和周其明。平時跟他也沒什么交集，就自顧自的騎車回家了。

? ? ? ? 雖然快到夏天了，晚上還是有點涼，我加快了速度。騎到鐵板橋的時候，我下來推著車上橋，周其明跟上了我，神秘兮兮的問我，“聽說你媽跟人跑了？”

? ? ? ? 我假裝沒聽見，加快了腳步，想要甩掉他。誰知他不依不饒，一直跟著我，“你爸是不是傻子，所以你媽才跟人跑了？”

? ? ? ? 我停了下來，鐵板橋不能開車通過，自行車也不好騎，只能推，所以來往的人不多，沒有路燈，天暗之后就更沒人了。他看我停下來，也停了下來。“你媽是個外地人，是不是因為懷了孩子才嫁給你爸的啊。”

? ? ? ? 他一步步走近我，臉上露出自以為是的笑容，“我看你也不傻，不像你爸，不會...”

? ? ? ?“閉上你的臭嘴，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 ? ? ?“哦，你怎么不放過我，回去告訴你的傻子爸爸。”

? ? ? ?我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用盡全力往他的頭上打去。

? ? ?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父親看到我滿臉的淚水，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 ? ? ?“爸，我打死人了。”

? ? ? ?“在哪？”

? ? ? ? 我領著父親去了鐵板橋，還沒被人發現，周其明靜靜的躺在原來的地方，臉被我打得面目全非，看著很惡心。父親拿出麻袋，利落的把人裝了進去，扔到三輪車上。我害怕的看著他，不敢動手。父親騎著車，載著我和他回家了。

? ? ? ? 到家后，父親把麻袋拖進屋里。“現在怎么辦？”

? ? ? ?“拿刀切了，肉混在飼料里，骨頭埋到地下去。”

? ? ? ? 說完，父親把人拖出來，在地上墊了幾層油布，拿起刀，正要動手。“咚咚咚”，有人敲門，我一下子驚醒了，一看時間，九點半了。

? ? ? ? 我下樓開門，父親有點抱歉的說，“走的急，忘記帶鑰匙了。”

? ? ? ?“老師今天說什么了嗎？”

? ? ? ?"額，前面發了一下成績單，說了一下班里的整體情況。然后就跟我們說馬上就要高考了，別給孩子太大壓力，注意休息什么的。"

? ? ? ?“你沒有單獨找老師問一下？”

? ? ? ?“人太多了，我怕回來太晚。”

? ? ? ?“哦，我繼續寫作業去了。”

? ? ? ? 第二天，有點忐忑的去學校，在樓梯拐角處遇到周其明 ，看到他的臉，突然感覺一陣惡心，忍不住吐了。他一臉嫌棄的走開了。把東西吐出來，人也舒服多了。

? ? ? ? 日子還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就我和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