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十面埋伏
當你看向深淵夠久時,深淵也會回看向你。
? ? ? ? ? ? ? ? ? ? ? ? ? ? ? ? ? ——尼采
18點30分,武柘一中梧桐樹中間那條榮譽值路上。
“小諾,這次名單上的這個人物可真是不簡單呢。怎么兒子一死,自己就突然躲在家中不敢出門了呢!倒是他兒子的死的確是個迷。哈哈,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小老鼠都死了,我看大老鼠還怎么躲。還有啊,你那‘玩具’也是已經呆在警察局那棟破樓里兩天了,他不會連飯都不準備吃了吧?哎呀呀,這下不好辦了呢。”
李諾嚴肅地看著苗承,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兩只手擺出了天平的造型,把苗承下了一跳。回想剛剛自己說的話,苗承還是馬上找到了不妥之處。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我也沒想隨便污蔑市長,盡管他做的那么多好事我不怎么相信,我也真沒隨便就把他歸為壞人一類啊……啊,車來了。”
苗承拉著李諾最先上車,坐在校車最后面沒有人的位置,這是最后一班要開往武柘中央公園的校車。
“苗,都快三年了,為了那個夢我們這樣做真的對嗎?……”李諾此刻的語氣有種不合他年紀的蒼老。在近三年時間里,在“那個人”的指引下,消滅了學生里的不良黑幫,為“那個人”破解武柘市一家醫療用品商店的奇怪盜竊案,半個月前對“那個人”手上“玩具清單”第一個“玩具”的聯手抹殺,到現在,給第二、第三“玩具”安排了意外死亡。李諾和苗承相信“那個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正義,他們漸漸習慣了那種達成目標后的成就感,他們覺得他們正在保護這座城市免受罪惡的侵襲。可是他們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正在變成嗜血的惡魔,卻絲毫不知道“那個人”所謂的計劃和“玩具清單”究竟代表著什么意義。
自從親眼看到目標邱全警官開始,李諾不停的回想“玩具”當時的一舉一動。從李諾掌握的信息來看,邱全警官嚴于律己,幾個徒弟都有較大的成就,而邱全本人不驕不躁,不好大喜功,拿著微薄的工資,住在武柘市最古舊的居民區,開的車也是警局里最舊的那臺,過著節儉到不能再節儉的獨身生活。他究竟做了什么,“那個人”為什么一定要將邱全警官置于死地,李諾對“那個人”不再信任,雖說李諾和苗承一直都夢想著把世界變得完全正義,可李諾還是有了自己判斷是非的標準,這真的是個因警察的腐化而腐化的世界嗎?警察真的腐化嗎?也許“那個人”也忽略了吧,李諾和苗承不只是孩子啊!李諾經過幾天時間的分析,還是覺得他和朋友的所作所為有些不妥,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是,想要擺脫“那個人”的控制究竟是件多難的事情,“那個人”背后還有個龐大的名叫“地鐵”的民間公益社團。
“嘿嘿,說到底,他們總不能一直躲著吧?我們有足夠的時間,等到他們出現在大街上,我的計劃就可以實施了……”苗承似乎沒有聽到李諾微小的懷疑聲,還在自顧自的計劃著他的事情。
“苗,苗……”李諾想要苗承認真聽他要說的話。這時,袁天燕突然竄上車,直奔后座的苗承、李諾,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承哥哥,你看看,你都快把小諾哥變成小貓瞇了,整天‘喵、喵’的叫你,要是我家養那只貓有小諾哥這么聰明該有多好?哈哈,玩笑啦,小諾哥可不許生氣哦。看我今天穿的漂不漂亮?”
女大十八變,袁天燕穿了一套黑色的冬季晚禮服長裙,平時都扎起的黑色長發自然的散落在雙肩上,原本就細致的面容這時竟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那獨特的氣質竟然讓李諾和苗承同時呆住了。
十七八歲,正是青澀的年紀,李諾甚至對袁天燕產生了有一種想要守護她的怪怪的感覺。
“天燕,你今天……”李諾臉上漸漸出現紅暈。但是被苗承搶了話頭。“哇塞,這還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袁天燕嗎?今天也太漂亮了點吧!”
校長的女兒果然不同,袁天燕從高一就一直和這兄弟倆同在“快班”,從開始一次次測驗中對兄弟倆的不服氣,到奧數競賽中對李諾、苗承完完全全的佩服,袁天燕和兄弟倆的關系也越來越好,可袁天燕從沒在乎過兄弟倆都是出生在并不富裕的家庭。兄弟倆也并不在意各自家庭的“貧困”,事實上,李諾的父親李又村本來就是一名收入穩定的醫生,說不上貧困,而苗承的父母也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哈哈,那是當然了。我這套衣服可是我老爸親自買給我的。今天早上我在老爸辦公室里試穿的時候,剛好有個姓喬的警察來找我問一些關于我姨媽的事情,當時看到我就傻站在那里了呢。哈哈,本小姐就是這么天生麗質。本來啊,那個討厭的警察還準備去打擾小諾哥你呢,你們猜怎么著?結果被我給打發走了。”
李諾和苗承頓時一陣冷汗,他們兩個并不知道警局來了一位姓喬的警察。苗承故意一轉話題問道:“天燕,你姨媽,哦,朱醫生她怎么樣了,怎么這兩天都沒上過班?還有啊,我那天看你受的影響也不小啊。”
“哎喲,別提了,本姑娘只不過第一次看到死人,當然害怕了。不過當天就沒事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對了,本來學校里沒人知道朱醫生就是我姨媽的,不過小諾哥那天剛巧知道了,呵呵,知道了也沒關系的。不過你們可別告訴別人了,我那可憐的姨媽,除了跟我媽長得一摸一樣以外,本來跟我就沒什么感情,不過,據說她失蹤了。說來也有些奇怪,那天我還差點就認為那是我媽呢,不過怎么可能呢?我媽現在可是還在省會出差呢,可能這就是雙胞胎之間的感覺吧。”
“雙胞胎?”李諾和苗承同時瞪大眼睛問到。
“是啊,怎么了?你們兩個表情好恐怖啊。”
一陣沉默之后,袁天燕首先開口:“真是的,怎么說著就扯到這種不開心的話題了?你們兩個木頭啊,就不能談談今天晚上的高雅藝術?”
連續兩個問題,讓李諾和苗承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在他們的游戲中,接連出現兩個重要的不確定因素。姓喬的警察是誰?按照預想的結果,警局應該在兩三天內結案,兩起事件都應該判為意外才對。而苗承則是很確定當時出現在袁天燕旁邊的那位“朱校醫”絕對不可能是“玩具”朱梅!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了,袁天燕的母親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為什么還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演戲?這樣以來,袁天燕的母親和“那個人”究竟是什么關系,是敵是友?……
李諾首先反應過來,看著滿臉疑惑的袁天燕,用胳膊碰了碰還在發呆的苗承。
“對對,談藝術。哈哈。”苗承馬上嬉笑道。
三個好像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此刻坐在校車的最后一排開始對音樂會侃侃而談,平日里一直沉默的李諾也似乎打開話匣子。這番景象看來,有誰會知道安靜的李諾、活潑的苗承竟然策劃了武柘城有史以來最高明的雙重謀殺?而這看似高明的雙重謀殺似乎又與他二人原來的“劇本”大相徑庭。
最后一批高三老師和學生上車以后,武柘一中校長袁來也上了這趟車。那些高一高二的學生站在校園里羨慕的看著,校車緩緩的從安靜的榮譽之路開出了武柘一中的大門。
“兩棵好苗子,可惜了啊……”就在前排一個男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幾乎聽不到的嘆息。
時間回到這天早上,喬瑞龍從警局里出來后,隨意在早點店中的詢問,竟然得知,那個見人就是點頭哈腰的警局看門大爺,竟然是豫劇的專家啊。之后對于臉譜內容的調查,喬瑞龍也并不著急了。畢竟人又不會跑,隨時可以向那位老大爺請教的。
打開邱全的車門,一股刺鼻的香煙味道嗆得喬瑞龍急喘了幾口氣,邱全的車非常舊,可是性能依舊良好。經過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喬瑞龍到達了自己的母校——武柘一中。作為武柘一中曾經的榮耀,當年的喬瑞龍以河南省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了北京大學,當年的袁來校長還親自將獎學金送到他手上。
“校長還是袁校長啊。”喬瑞龍沿著記憶的路,順著爬滿植物的長廊走向校長室。校園里的景色和當年比起來沒有什么變化,喬瑞龍在蓮池停下腳步,凝視這池塘中間唯一的那朵淡粉色的蓮花。當年也是在這個時候,雪下的也像是現在這般隨意,可是蓮池中間也是跟今天一樣有朵孤傲的粉色蓮花艱難的盛開著。
物是人非,也不知袁校長還記不記得當年的高材生,喬瑞龍扯了扯警服,敲響了校長室的門。
“請進。”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喬瑞龍帶著疑惑推開門,明亮的辦公室和屋外陰沉的天氣截然不同,鮮紅的國旗和黨旗在古樸的書柜兩側顯得非常和諧,而屋子中間,正站著一位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孩,正是喜得新衣的袁天燕。喬瑞龍此刻完全呆住了,甚至忘記拭去警服上的雪。
喬瑞龍也算得上是閱美人無數了,可眼前的小姑娘身上卻毫不掩飾散發出一種特別的氣質,她的臉龐還保留著淡淡的青澀。
“真沒禮貌,盯著人家看這么久。”袁天燕開口,將喬瑞龍拉回現實。
“天燕,怎么說話的?”這時,書柜旁的袁來校長開口了。喬瑞龍進來以后目光就全部在袁天燕身上,完全沒有在意書柜旁邊的校長。“你是?”
老校長果然沒有認出當年的天之驕子,喬瑞龍摘下帽子,將身上的雪抖落在門外。“校長,我是喬瑞龍啊!”
“小喬?沒想到啊,小喬你當年可是我們一中的驕傲啊。來,坐,這是我的女兒袁天燕。”老校長也摘下眼鏡,和手中的書一起整齊的放在辦公桌上。
“噢,怪不得呢,老校長的女兒果然天生麗質。”
“天燕,給小喬倒杯茶。”袁來吩咐正在撇嘴表示不滿的袁天燕。“小喬,天燕已經把王菊醫生的那件意外告訴我了,那件意外發生在一中,而報案的我的妹妹朱梅也失蹤了,身為校長的我也很是無奈啊。不過沒想到啊,小喬你居然進入警界了。”
“給您添麻煩了。”喬瑞龍端正的坐下,他自己也沒想到今日會和昔日敬重的校長攜手而坐。看樣子,袁校長暫時還不知道朱梅的死,小喬也明白在袁天燕面前暫時還是不要提起她姨媽的死。喬瑞龍也不再拘束,他講明了來意。一方面,他想了解一下死者王菊和朱梅的人際關系情況;另一方面也想重新詢問一下發現尸體的袁天燕和當時在校醫室的另一名學生李諾。
“唉,天燕妹妹估計那天也嚇壞了。不知道天燕妹妹能不能接受我的詢問呢?”
“那你就放心問吧,我反正是天燕的監護人,就和天燕一起在這里應該沒問題吧?至于另外一名學生,他叫李諾,跟當年的你一樣,是我們一中的尖子生,很有可能成為新的高考狀元呢。我這就去叫他來……”
“爸,還是算了吧,小諾哥他那天可是發燒打著點滴在睡覺的,他知道的還沒我多呢。再說了,你自己都說了人家是狀元的料子,就別去打擾他學習了吧。”袁天燕顯然對喬瑞龍的印象不好,妹妹什么的聽起來就讓她感覺不舒服。如果是李諾或者苗承叫她妹妹,她反而會特別高興,只是他們兩人都沒叫過。
“這……”
“校長,沒關系的,就不用那么麻煩了。那我就簡單的問天燕妹妹幾個問題就行了。我們隊長也跟那位同學交談過了,可以省了麻煩的。”
“好吧。天燕,來坐我們旁邊,你都知道什么可要詳細跟小喬說。”
喬瑞龍的問題跟其他的警察問的基本上沒有差別,袁天燕看著她父親的臉色也只好回答了所有的問題。這些看似相同的問題,不同的警察反而會得到不同的信息。詢問完畢后,校長要袁天燕在側面的休息室更換了校服,便打發她去上課了。
“校長,你好像還不知道,您的妹妹朱梅醫生也已經過世。”面對曾經敬重無比的老校長,小喬將發生在地鐵K站的意外事件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袁來。當兩起意外發生時,袁來校長還在市政大樓蓮花會議室外面等著開會呢。而袁來校長也將王菊、朱梅的一些信息告訴給喬瑞龍。
畢竟學校的校醫室應該是屬于中心醫院管轄,校長對王菊的情況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朱梅雖然經常在工作中與王菊發生口角,可事實上他們的關系非常好。而朱梅與袁來校長的妻子是親姐妹,曾經是前任市長的妻子,可前任市長在兩年前一場意外車禍中不治身亡。他們本來有個女兒,可后來發生了一件可怕的意外,朱梅年僅四歲的女兒也死了,只剩下的唯一的親人,便是曾經被她冷落的姐姐、姐夫一家。對此,袁來夫婦也沒有介意,反而向中心醫院推薦朱梅得到了校醫這份輕松的工作。即使如此,朱梅跟袁來校長一家的關系也是一直相當冷淡。
“妹妹她……”雖然校長對朱梅沒有什么感情,可畢竟也是妻子的親妹妹。
之前因為市長案子的突然出現,使得警局分派出大量人手參與調查,而同一天發生的兩件奇怪的案子只剩下邱全隊長獨自一人,還在調查。小喬因此成為了第一個將噩耗傳給校長的人,考慮到袁天燕高三的特殊時期,喬瑞龍和老校長不約而同的對她隱瞞了朱梅的死訊。
喬瑞龍離開后,又去了中心醫院,可是一無所獲。當指紋科打來電話時,喬瑞龍正在驅車趕回局里。
“小喬,指紋識別結果已經出來了。那兩枚指紋屬于……報告已經送到你那里……”
知道那個結果后,喬瑞龍只是感覺到頭突然大了。他早上還在跟邱隊長分析,如果是兇手,單憑這指紋已經可以定罪,將兇手繩之以法,如果只是繪畫的人,只要找到繪畫的人,那么距離找到兇手也不會太遠了。可是那兩枚指紋卻是屬于一個死去的人,此刻,喬瑞龍腦子里突然出現另一種想法,難道是兇手故意留下的?
“死人的指紋?難道是?……”喬瑞龍自言自語到,回去的車速更是快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