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孤獨的機器人
一
路嶠醒來的時候，四周墻壁都在劇烈地晃動著。在一次猛烈地沖擊后，路嶠從固定帶里脫落，“整個人”在地板上滾了兩圈，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那。
“救命啊～地震啦！下雨要收衣服啦！”他用力地喊著，卻沒有絲毫慌張，保護罩能抵抗天崩地裂——實驗員這么告訴他的。拙劣的表演完全是戲精附體，畢竟一個人待著也蠻無聊。
路嶠是人類“腦文明實驗”的一個實驗體，在自身機體功能完全喪失后，他簽署了一張志愿書，自愿進行“腦文明實驗”——把完整的大腦移植到帶營養液的保護罩里。通過人腦保護罩，研究員可以研究腦體和軀體完全脫離后的“腦文明”。
不過，這個保護罩只具有“聽覺、觸覺”，以及說話的功能，卻看不到周圍任何情況。路嶠日常大都通過喊話和實驗員隨時交流。然而今天，卻有些異常，平時“隨叫隨到”的實驗員沒有出現，只有機器設備還在正常運轉，也并沒持續多久。
又一次強烈地沖擊，實驗室在震撼中轟然倒塌。路嶠被壓在一堆殘磚碎瓦之下一動不動。
隨后，整個世界陷入一種詭異的靜謐狀態，仿佛全世界的生命同時消失一樣。
“喂，有人么？”路嶠受不了周圍的漆黑又安靜，不段地發出聲音，卻沒有得到回應。“有沒有人呀？”
二
“機器人R68，是最接近人類的準生命體。”在某次機器人科學大會上，研究者展示了最新的研究成果。“無論智能化程度還是情緒模擬程度，都接近完美——甚至都能和人談戀愛，如果她被允許的話。”
由于最近一個新成立的研究課題，機器人R68被搬到路嶠隔壁。同樣的沖擊把她丟在距離路嶠不遠的地方。
“嘀嘀嘀……收到訊息：‘有人么？’。試圖建立連接請求，可能需要幫助，請確認是否建立連接。”R68接收到路嶠的呼救喚醒訊號。
“您好，我是R68，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R68順利完成連接后，開口說話。
“R68？那是什么東東？”路嶠略帶開心地問道，有回復就是好消息。
“機器人R68，是被xx研究出來的，最接近人類的準生命體……”R68一字不差地復述著信息。“無論是智能化程度還是情緒模擬程度，都接近完美——甚至都能和人談戀愛，如果她被允許的話。微笑表情。”
“喂喂喂，那是什么槽點滿滿的設定。甚至都能和人類談戀愛是什么鬼，微笑表情做不出來就用詞語代替了喂……還有沒有其他正常點的人？”這種窘境讓路嶠有些崩潰。
“您現在情緒有些波動，這邊建議您冷靜下……”R68貼心提醒道。
“我冷靜個……”路嶠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犯不著和一個機器人置氣。
機器人沒有得到回應，就沒有再說話，整個世界又安靜了下來。
三
“喂，小R。現在周圍是什么情況？”雖然有些不樂意，路嶠還是同機器人聊了起來，畢竟自己“看”不到周圍的情況，特別是那些實驗員，有些心慌。
“您好，我是機器人R68，您可以喊我R68或者68，但不能喊我小R。”機器人一本正經反駁——果然智能化程度很高。“另外，根據我的掃描，您現在正被掩埋在一堆砂石下，所以周圍是一篇廢墟……”
“廢墟？怎么了？有沒有看到實驗員們？”路嶠連忙問道。
“很抱歉。在我感受范圍內，這個世界里已經沒有任何真正意義上活著的生物。根據現在情況推斷，很可能他們都因為不知名原因消失了……”機器人依然不緊不慢講述著。
“所以，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們倆了？”路橋依然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機器人于是便把他“挖”了出來，再放在身邊的空地上。
路嶠在空地上待了三天，終于接受了事實——這個世界已經被突然摧毀。
“喂，小R，講個故事唄。”閑得無聊的時候，路嶠便會和機器人聊天。
“從前，有只烏龜和兔子賽跑……”
“……，能不能講個年齡稍? ? “……，能不能講個年齡稍大一點的故事。謝謝。”路嶠抗議道。
“從前，有個老烏龜和老兔子賽跑……”機器人智能化程度確實很高，講笑話能力也有很大提高。
“喂，小R，現在是什么時候了？”有一天路嶠和機器人聊天突然問道。
“太陽剛落山。”R68進步明顯，已經不是枯燥的一個報時器了。
“能幫我描述下景色么？”路嶠問著她。
“太陽從西邊落山了，霞光把云彩染成了金黃色，真美……”
“喂，小R，我再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南寺吧。”
“好。”機器人沉默一會。
“南寺，你也會覺得孤獨么？”那天傍晚，路嶠這么問著機器人。“我感覺有些孤獨。”
南寺挪到路嶠旁邊，把他摟緊懷里，輕輕撫摸著保護罩。
“小心，別碰到那個按鈕。會自毀的。”路嶠輕聲說著。
“知道。”
四
“喂，南寺？”有一天醒來，路嶠卻沒有聽到南寺的歌聲——她最近想當一個歌手。
“您好，我是R68，有什么可以幫您？”R68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南寺，發生了什么？”路嶠有些摸不到頭腦。
“R68剛進行定期格式化重啟，這是為了保證系統正常運轉的必要保護。當系統存儲達到80%，會自動進行。”
“重啟程序能不能取消？”路嶠急切問，有了南寺后，他不想再面對一個冰冷的機器人。
“很抱歉，自我保護程序設定，不能取消。”機器人給了一個冰冷的回答。
“南寺？”路嶠試探喚醒問到。
“抱歉，查無此人。不過你可以喊我南寺。”機器人進步明顯。
從此之后，路嶠便經常同機器人說話，機器人智能化也越來越明顯。
“南寺，你終于回來了，真好。”終于有一天，路嶠再次被機器人抱在懷里。“呢喃著。”
“滴……”系統重啟……
“去TM重啟！去TM重啟！！”路嶠暴怒，依然無法阻擋機器人程序重啟。
從此以后，程序重啟就像是一個魔咒，在每個溫暖的時刻，毫不留情地把一切毀壞殆盡。
“南寺，你好美。”
“滴……”系統重啟……
“南寺，你喜歡我么？”
“滴……”系統重啟……
“南寺，我好痛苦。”
“滴……”系統重啟……
五
“南寺，最后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初戀50次》，說的是……”南寺不緊不慢地講著電影情節。
“謝謝你。”雖然已聽過很多遍，路嶠還是表示感謝——為了加快情緒模擬。
“南寺，我決定要走了。”路嶠傷心地說道。
“嗯。”機器人系統存儲已接近80%，任何回復都可能導致重啟。
“南寺。來，幫我最后按摩一下吧……”路嶠聲音低沉命令著。
“不！”南寺拒絕道。“我不要。”
滴……”系統重啟……
“您好，我是R68，有什么可以幫您？”R68聲音再次沒有任何起伏。
“請幫我按下這個按鈕。”路嶠朝著機器人命令道。機器人的手指便準確按在安全罩的按鈕上——自毀程序就要啟動。
“再見了，南寺。”機器人按下按鈕的瞬間，路嶠輕聲說著，然后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再見了，路嶠。”按下按鈕后，機器人呢喃說著，然而卻再也沒有任何回答。
這個世界只剩下一個孤獨的機器人，她知道自己叫南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