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Introductions

透過眼角的余光，Charles可以看到Sean和Alex在屏息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深深嘆了口氣，合上雙眼。他完全沒有準備好應對這些——至少不能是在Erik歸來這么快之后。

Hank?

教授？

請到樓下來……帶上Daniel。

……你確定？

不確定。但照我說的做。

是，先生。

“Charles——”

“看在上帝的份上，Erik，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沒那么簡單，所以讓我冷靜一會兒不行嗎——”他突然就失控了。

這副從容的偽裝第一次產生了裂痕，就在他剛剛將手砸在桌上，對Erik暴露出想對他隱藏的一切后。而這一次，Erik也終于順從地照他說的做了，他明白這個時刻有多重要。

Charles手肘靠向輪椅扶手，頭沉入掌心，他感受得到他的兒子正靠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只手覆在他的后頸之上，他默默接受了Raven的安撫。她安慰著他，沒說一句話。但隨著門一點點被打開，即便是她也無法壓抑住溜出唇縫的驚嘆。

他不需抬起雙眼，甚至不需使用心靈感應。只是靜靜等著，他便知道有兩只小手堅定地按在了他毫無知覺的膝頭。Daniel爬上他的身體，將自己的小鼻子和他的貼在一起，這讓他難以自已地讓笑容溢滿臉龐。

“嗨，我的寶貝，”Charles低聲哄著，在兒子額上印下一記親吻。

他可以感受到屋子里每個人朝他投來的目光——那幾乎壓垮他，將他肺部的空氣與血管中流淌的血液全數奪走——但他不能抬起頭。現在還不行。

Raven向后退了一步，她的聲音在這個寂靜地令人窒息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是你的孩子。”這并不是一個問句。

“沒錯。”回答也來得很簡單。

他享受這種和兒子共處的方式，那兩只幼小的手掌放在他的臉頰兩側，把他的臉擠成一團，嘴唇嘟起來，讓他無能為力地只好咯咯沖他笑。

“這是怎么回事？”Erik的聲音粗糲如沙，于是Charles因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而不禁顫抖。

最終他還是抬起了眼睛，和聚集在他懷中幼孩身上那種或迷惑，或茫然，或震驚，或憤怒，又或是充滿希望的目光交接在一起。Erik雙唇微張，心想如果心靈感應者再不回答他剛才的問題，他就打算立刻再扔出他心中成千上萬一個疑問中的另一個。

“Charles……”Raven一張口便呼喚起他的名字，她靠著輪椅蹲下來，看向孩子的眼神里滿滿的全是驚嘆。

“Daniel，這是你的Raven阿姨。”

Raven金色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Daniel，”她用舌尖感受著這個名字。“他居然一點兒都不怕我。”

“這個么……Hank在過去幾天里一直在當他的保姆。想必他已經習慣藍色了。”

站在門口的Hank難為情地笑了笑。

“但是……”Erik艱難地開口，十分有效地打斷了這溫馨的一刻。“我還是不明白。”

你一直都知道？

Charles對上Erik強硬的目光。不是這樣的。

什么時候發現的？

“我上周才知道這一切。”Charles選擇用聲音表達出了這個回答。

“天哪，所以你也是剛剛才接觸這一切？”看到緊緊揪住Charles襯衫衣領的Daniel，Raven不禁被逗得笑起來。

“和剛剛接生他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我沒有真的去過產房。”他又看了Erik一眼，那人的表情依然冰冷的和石頭一樣。

Charles是個準守諾言的人，于是他并沒有偷看Erik的想法，盡管這么做真的很誘人。更何況他手臂與背后的金屬都突然開始震顫起來，于是他不需要動用任何能力就能明白Erik心中所想。Daniel用胳膊緊緊摟住了Charles的脖子，他安撫性地輕輕拍著他的背。

“Erik，你嚇到他了，”他柔聲說。

“什么？”Erik似乎這下才回過神來。“噢，抱歉。”

椅子不再震動個不停了，Daniel終于又放松了下來，他靠在Charles的胸口，眼皮沉得快睜不開，仿佛感受不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注意力。

“已經過了他的上床時間，”Charles說道。“我得去……”他含糊地沖門口做了個手勢，然后Raven退到一旁，讓給他充足的空間繞過咖啡桌。

“教授，他把他的毛絨兔子落在樓上了。讓我替你拿過來。你知道的，沒了那東西他怎么都睡不著。”

“謝謝你，Sean。”

實際上，Daniel早就已經在哪里都可以睡得很熟了，Charles猜測Sean這么提議只是不想讓自己一個人走出房間。

而有鑒于此時此刻Erik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粗呢外套在他的背上鉆出洞來，他很高興身邊能有這個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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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離開后，整個房間都沉浸在一片死寂里。Alex只得一直看著Erik，盡管他真的非常想要，不，是需要轉移一下目光。他得給這男人留點空間靜靜。他看起來那么不知所措，那么失落。靠在背后整墻的書上，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眼神凝固在那里。他帶著滿身自信踏進這間大宅，坐在輪椅中的那個人卻用一個接一個的秘密一點點地將之從他身上剝離。

Hank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好像Charles離開前給這個房間施下的禁言咒語。

“我相信你還記得以前的臥室在哪吧。”

然后他們便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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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ven在走向樓梯路過兒童房時特意踮起腳尖，悄悄停了一會兒去聽Charles隔著搖籃柵欄呢喃出的輕言軟語。一片昏暗的房間里她并不能確切聽出他在說些什么，但回憶卻潮水般涌上心頭。那些她蜷縮在他身側的深夜，他也是像這樣拿著本從圖書館找來的書給她念故事。

那些習慣后來漸漸變成了必然：這宅子對她而言陌生又龐大，仿佛隨時都有噩夢潛伏在每一處暗藏的陰影里。她會跑過去鉆進他的被子，因為她覺得冷，而Charles總是那么暖，他唱的搖籃曲會將那些陰影全部趕跑，一個也不剩。

她認出了地板上散落著的幾個玩具。自己以前的玩具里很多就是從Charles那里拿過來的，然后他又接著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這讓Raven心生一陣暖流。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Charles溫柔將額發從熟睡的孩子臉上撥開的樣子，然后便繼續向前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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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是個父親了。Charles有個兒子。

這認知仿佛在他周身縈繞不絕，然后又直直沖進他的腦海。無窮無盡的循環鬼使神差地帶他走向了從前的臥室，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里的。

門被鎖住了，這很奇怪，但他輕輕一動手腕，門栓便一下彈開，房間頓時對他敞開了入口。那一瞬間床單微微發霉的味道和他迎了滿懷，揚起的灰塵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走進這房間，一路止不住小聲咳嗽，腳步跟隨著地毯上的花紋向前走著。他環顧房間四周，這感覺就像穿越回了那些舊時光。他的睡褲還掛在他沒來得及整理的床鋪一角，那個時候他本打算等晚點回家再收拾，卻沒想到再沒有回到這里的那一天。

他慢慢地四處走了走，看到被丟在書桌上的手表，還有笨拙地從抽屜夾縫中探出一角的運動衫。有那么一刻，他不禁開始想象Charles是否有再走進過這里。而地板上那層薄薄的灰塵便已能夠說明一切。

他并不知道自己應當對Charles為了等他回來而留下了這房間感到開心，還是應該因他為了不再心傷而鎖住這一切再未踏足而感到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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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k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他才剛剛適應這令人壓抑的空氣。Sean交叉雙腿坐在床上，向空中扔著一個球。

“我們應該留個人守夜……以防Magneto想搞鬼什么的。”Alex靠在門上小心聽著走廊的動靜。

“我倒不覺得他會，”Hank表示。

“是啊，你看到Hank把Danny帶進房間時他的表情了嗎？”Sean繼續拋著他的球。

“你們都沒看到他發現教授再也不能走路時的反應。那簡直……”Hank搖了搖頭，回想起籠罩在Erik五官上那種刻骨的絕望。

“他活該。”

很明顯，Alex并不是“既往不咎”的那種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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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伸出一只手臂靠在搖籃上，靜靜注視著那孩子的胸膛隨著那小小的身體每一次呼吸而上下起伏。他長的和他父親一模一樣，在睡夢中眉毛輕輕蹙起，嘴唇輕輕嘟起來。

Erik試圖想要阻擋住突然來勢洶洶的回憶，但卻只得束手無策地讓它們淹沒自己的心臟：在他們曾經的招募之旅途中，有一次Charles毫無形象地躺在他們窄小的酒店床鋪上，四肢大開，被子被他踢到地板上。他的頭發亂成一團，臉按在枕頭里，白色背心緊緊貼在他的后背上。

這樣的他看上去是如此令人心生喜愛，至少在夢境里他是安穩的，對周身所發生的一切都全然不知。Erik會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叫他起來，有時候是猛地摔門，有時候把廣播放的震天響。而有時候僅僅是他腦海里的想法本身便足以喚醒他，讓他一睜開眼便直接回答起Erik思考很久的問題。

那些時刻總是有點兒讓人不那么自在……

我早餐是吃雞蛋還是松餅呢？

“松餅。”他打了個哈欠。“必須得是松餅。”

“別這么干。”

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抱歉。”

...

最后，他逼自己從搖籃旁邊走開，朝著自己的床倒了下去，白天發生的事情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讓他疲憊不堪。盡管幾個小時后他才意識到如果自己一直醒著會好得多。

海浪拍擊向岸邊，微風輕輕聳動著棕櫚樹葉。這本應是分外美好的一天，他卻深知這寧靜祥和只是假象，一些不好的事情注定要發生。

恐懼讓他心臟狂跳不已，遠處一聲痛苦的大喊在他內心扯出一陣抽痛。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指揮著一片導彈劃過水面。作戰制服粗糙地摩擦著他的皮膚，頭盔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但內心深處他卻明白這并非是他的夢境，這一切也不是屬于他自己的感受。

被壓倒在地面的時候肩膀傳來一陣鈍痛。

“我不想傷害你。”

他被擊在自己面頰上的一拳打的暈頭轉向。他手指間的沙粒，噴在臉上的呼吸，他心中的愛。

子彈，尖叫，痛苦。

痛苦。除了痛苦再無其他。背叛。痛苦。溫柔撫摸著他脖子的手掌。覆在他臉頰上的手指。痛苦。

離別。痛苦。

心碎。痛苦。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呼吸紊亂，上氣不接下氣，他透過敞開的門看到Alex飛奔而去，Raven的聲音回蕩在走廊里——

“我們得弄醒他！”

Erik跌跌撞撞地翻身下床，四肢仍然因那噩夢而瑟瑟發抖。

“這是怎么回事？”他聲音沙啞。

“Charles在投射他的腦海，”Raven在沖下樓梯時扭頭說，Hank緊緊跟在她后面。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反應地這么厲害了，”野獸低吼道。

“不難猜出為什么，”Alex聲音很小，但已經足夠讓Erik聽到。

他的胃擰成一團。

在他心跳的重擊和內心慌張的狂吼之間，他遠遠地捕捉到了一聲孩子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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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k在Raven之前搶先一步沖進了Charles的臥室。這動作弄出的動靜本就應該足夠弄醒Charles了，但他被那些古巴的記憶牢牢攝住心神，頭在枕頭上翻覆個不停，發絲凌亂地鋪在額角。

“Charles！你醒醒！”Raven跳上床用力晃著他的身體。這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于是她又開始狠狠打他的肩膀。

Hank有點兒不悅，想著這么干八成要留下幾塊淤青，但在該怎么弄醒Charles這事上沒人能比他的小妹妹更有發言權。Sean和Alex猶豫地站在床腳，Raven每在教授身上揍一拳他們就要嚇的抖幾抖。

“該死，Charles，”她對著Charles沉睡的身軀怒氣沖沖地說，然后看向Hank的眼睛。“小心，”她提醒道——

話音剛落，她便掄起巴掌狠狠在他臉上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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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大喊著醒了過來，他從床上猛地坐起身，然后被其他人的手溫柔地按回枕頭。古巴。導彈。Shaw。痛苦。硬幣。Erik。再見。痛苦。

“沒事的，Charles。你在家里。你很安全。”

Raven。

“我就在這里。”

他大口喘著氣，但她放在他胸口的纖細手掌讓他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你不會有事。”

他點了點頭，困頓的雙眼看向坐在床另一側的Hank。他的心跳的太快，讓自己的腦袋發暈，但在一片擔憂的目光和焦慮的想法中有一件事卻是格外清晰的：

Erik正站在門口，懷里抱著Daniel將他緊緊貼在自己一絲不掛的胸前，恐懼正大聲從那孩子心中向外擴散著。他似乎因為Charles突如其來的注意力而有些退縮，手掌在Daniel的背上來回撫摸著。

“他剛剛哭了起來……”他小聲解釋著，不確定該向哪里安放自己的目光。還有想法。

Charles可以感受得到Erik的腦海先是擔憂，然后變成了憤怒，再然后是遺憾和愧疚，最后在他重新將心思放回緊貼在胸口的孩子時統統融在一起變成一種極復雜的情緒。Charles用能力感受著他孩子的思緒，發現Daniel在這位金屬操控者的懷抱中純粹感受到了安寧與舒適，再沒有別的想法。

Charles沒打算說話，只是打開了懷抱。于是Erik猶豫著腳步向他走過來，穿過那群孩子走向他的床邊。Daniel立馬對Charles伸出手，趴在他大腿之上。

“真抱歉我把你們所有人都弄醒了，”他說道，鼻子埋進Daniel的發絲間，呼吸著那里香皂與爽身粉的味道。

孩子們低聲表示了些大同小異的暖心話（“沒事的”“做個好夢”“反正剛剛被我超聲波尖叫震碎的那個花瓶我也不咋喜歡”）便紛紛走了出去，留下待在床上的Raven和站在一旁姿態別扭的Erik。

Daniel抓著Charles的衣服領子，這已經很快變成了一種能夠安撫他的習慣。Raven在他背上輕輕摸了摸，然后在Charles額上印下一記親吻。

“可別再這么干了，”她柔聲說。

“遵命，女士，”他答道。

“那我就繼續讓你留下來被好好照顧了，”她說著，隨即起身向門口走去。.

這話讓Charles和Erik都不自在了起來。

-TBC-

救命奶爸老萬真的是太蘇了！！！

Raven也真是讓他倆復婚的得力助攻（